第41章 柳暗花明（8）
凌波轻咳一声揭过这阵尴尬，好意提醒道：“你的鹘鹰应是有要紧消息传来，我不打扰你了。”语毕就要告辞。
此时，夜影已停在专为他定制的木质鹰架上，仍是歪着脑袋，桀骜不驯的模样。
龙溟早就注意到她对夜影的好奇关注，没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瞟过去好几眼，便叫住了她：“无妨，并非紧急军情。夜影不常来，不如趁机多看看它。”
凌波果然停了步子：“夜影是你给它起的名字？”
听到陌生人唤自己的名字，夜影仿佛感到疑惑，头又偏向了另一边，却仍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凌波不禁莞尔，真像是一位官大人。
龙溟点头：“它已经是第二任了。我抓第一只的时候恰是夜间，就起了这个名字。”
“你不喂喂它吗？”凌波好奇问道。
龙溟摇头：“它若饱食一顿，二十天不进食都是可以的。”又转向夜影，煞有介事地安抚道，“这城中无好肉，还是让舅舅犒劳你吧。”
凌波噗嗤一笑，也煞有介事地一福身：“慢待之处还请包涵。”
夜影仍是睁着那对金色耀眼的眸子看着他们，伸出一只爪子挠了挠颈间。
两人相视而笑。龙溟问她：“想不想摸一摸？”虽然这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凶兽，但有他在场，量它不敢造次。
凌波眼睛一亮，手动了动，却仍是摇摇头：\"不了，我猜它并不喜欢。\"
凌波饶有兴致地看着夜影“搔首弄姿”，樱唇带笑，目含欣赏。龙溟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心中不由发出一声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她的每一种模样、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猛然间想起了龙幽在城墙上说过的话，心中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或许，他该试着前进一步？可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自己像是那架封存在陇城库房里长久未曾使用的投石机，每一个关节都滞涩腐朽，抗议着不要动起来。
直到凌波再度提出告辞，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听闻黄长史病了，可想同去探望？”
凌波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有此闲情，看来今日当真不会有太大战事了，思及此不由欣然点头：“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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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掠过，天上薄薄的云层中，昏黄的日头时隐时现。淡淡的日光洒在突兀陡峭的箭垛望楼上，阴影参差而狰狞。
陇城的城墙变得更加破败了，原本整齐的箭垛，如今已看不出应有的形状，像一只只瞪大的眼，仍在不屈地注视着所有来犯的敌人。
一声低沉浑厚的号角从城外传来，接着是咚咚的战鼓声，一下一下，仿佛打在了众人心上。城墙上亦响起号角，打盹的士兵们一骨碌爬起来，纷纷赶往各处城墙。
徐长卿身着盔甲，腰上挎剑，面容肃穆地望着城下今晨新加入的姜字大旗。旗下，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将领迎风而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城头狂风怒号，那支羽箭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疾飞而至，深深地插入了徐长卿面前的城墙中。箭尾，薄薄一张纸条犹在风中颤动。
呼喝声从城下传来，一阵高过一阵。
立刻有兵士取下那字条奉上，徐长卿看着手中的战书，若有所思地看向与他遥遥相望的姜承，片刻沉吟，招来一名士兵：“把这封信送与大单于。”
那士兵应声而去。
此时的黄庭之也听见了这声声号角。独处闭室之中，终日无所事事，他反而更能体会到战事是多么频繁，这短短几日间，号角声响起了数十回。\"大单于不去应战吗？\"
龙溟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摇头，目光却瞥向榻几上那只同款式的红陶碗和碗底剩余的同样浓稠的药汁，再度有了叹气的冲动，就知道果然如此，好歹凌波是亲自给自己送过去，也算是一丝慰藉。
“援军仍是未到吗？”黄庭之垂眸问道。短短数日，他身上那股熊熊燃烧的斗志似乎一下子散了干净，显出一份自暴自弃的颓然。
“并未。”龙溟答道。
黄庭之不由苦笑，之前凌波已将皇甫一鸣的阴谋告知于他，可他却并不肯信。如今却是不得不动摇了。
他不禁抬头看向面前二人，多日辛劳让他们面上不免带了几分疲色，如今坐困孤城，四面楚歌，却仍气定神闲，神采奕奕。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黄长史可愿到我军中效力？我这里恰恰缺少一位如长史这般的人品端方、博闻广识的长者。”龙溟的语气平平淡淡，甚至带着一点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黄庭之惊讶，又听他说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慢慢想便是。”
凌波也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打算，一出门便忍不住问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是不喜欢，”龙溟挑眉，“但我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凌波一怔，忽然收起了笑。黄庭之所长……北狄是断然不需要的。
他果然意在中原。
那种深藏在心底的不安渐渐涌了上来，凌波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垂首跟着他默默地走了一段，待要分别时，才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总是深邃幽暗不见底，有时甚至让她感到恐惧，可此时却是温柔的，似乎暗含着什么她隐约明白却又无法明白的东西。
凌波的心跳漏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某种鼓励，定了定神，问道：“此番平叛过后，殿下可要请圣上准许族人内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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