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摊牌
云裳心底叹气，终究还是先开了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坐着不出声了？”
叶凌远似被刺了一下般，下一刻就撑着箱壁要出来，云裳上前去扶他却被避开，也就懒得管他，看着他一点一点挪出来，站在自己面前，哑着声音问道：“是你又救回了我吗？”
他这一身寒霜，缘于箫雪剑，自然也只有云裳自己能解，他不会想不到。
可是云裳，为何还要救自己呢……武会一局，已是生死之战，他二人之间，难道还能有转圜余地吗？
“是，你受箫雪剑气影响，原本也只有我有办法可解。”
云裳所答，果然如他所想，叶凌远刚要道谢，却听得云裳肃然道：“你身边有人想要离间你我之间关系，且似乎，是为了你。”
叶凌远愣住，一时之间甚至不知如何反应，云裳的话平静而笃定，令他一刹间想通了许多事情，也更弥漫上无尽的后悔……
“那日我与韩禹约定，在无患寺见面，我与他解释清楚一切后，他安排我与你建见面，可我到了无患寺后便见得他身死，他并非正常死亡，而是硬生生被人收走了魂灵，这不是普通江湖人能做到的，定是术法。”
云裳又一次提起了无患寺那日惊变，那日他二人第一次决裂，叶凌远旋即北上参加西平武会，云裳亦前往燕京寻找流云。
云裳下了决心要回天宫，叶凌远却心中依然惦念着云裳难以割舍，是以，那人才会继续出招。
“他想要彻底断了你与我的关系，可取了韩禹的一条命，竟然都没能达到目的，便转而从我这边入手，这个人，或许不是明若予，但明若予应当是认识的，否则不会轻易相信他，被他利用来给逸冰下毒，险些用同样的法子要了逸冰的命，也逼我主动与你决裂。所以，我故意演了一场戏，可没想到，都如了他的愿了，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现身，也无从查探他的身份了。”
叶凌远听得云裳娓娓道来，也许是因为此次他身边人没有受到波及，又也许是因为自己曾与云裳生死相对、心中怀有愧疚，他并不像无患寺事发那日般心乱如麻，而是极为冷静地去思考分析云裳所说的每一句话，细细想来，甚有道理。
他亲身经历感受了箫雪剑出鞘，已经十分明了，韩禹不会是被箫雪剑所害，而明若予所言下毒一事，也足以证明的确有另一个人想要借他的手取了傅逸冰的命，很有可能，就像曾取走韩禹的命一样……
只是幸而这次云裳就在现场，能及时保下傅逸冰，否则若是傅逸冰真的死在他手里，他怎么可能还有脸面再面对云裳，柘羽又将会迎来傅家怎样的报复？
此人几次三番举动，恐怕不仅仅是意在断绝他和云裳之间的关系，更是要毁了柘羽。
与云裳反目，是开罪云家、失去一大助力，而杀了傅逸冰，则必将让尚未稳固根基的柘羽蒙受灭顶之灾，没了云家护持的柘羽，将毫无反击之力，此人好毒的心思！
叶凌远沉思片刻，抬首注目着云裳，认真探讨问道：“为何说他是我身边的人？”
“我与韩禹的会面约定，除了当日在门口驻守的守卫，不可能有人知道，那守卫又怎可能将此事告诉柘羽以外的人呢？”
云裳点出了关键点。她早就想同叶凌远说，只是无患寺那日根本没有机会，被叶凌远不信任一激也根本不想再辩白、由得他误解去。
可如今她要回返天宫了，就当这是为叶凌远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一一都说清楚，如果他身边真的有不怀好意之人，对叶凌远也不是什么好事。
云裳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可能就是明若予，她说有人给了她毒药是在撒谎，也许从始至终主谋都是她，只不过也利用了柘羽的某个人来达成目的。”
叶凌远皆听了进去，分析着两种可能性。
如果明若予是主谋，那她的目的便是彻底离间自己和云裳之间的关系，并且毁了柘羽，也许这样，他就只能选择投身明家；而柘羽中人，许是被蒙骗或者收买了。
如果隐藏在柘羽中那人是主谋，他又为何要击毁柘羽呢……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
叶凌远甚至想不出来会是谁、又能是谁。
柘羽中人，每一个都是当年柘叶庄的遗孤，多年来为了先辈的荣誉而战，从无怨言，每一张脸、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再熟悉不过，为何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呢……
他心中再痛心不过，此前武会上明若予的反应，其实叶凌远心中清楚，明若予是主谋的可能性不大，而柘羽中竟然有人处心积虑布下这样一个局，这一点实在太过惊悚，让他都忍不住对这些年的患难与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叶凌远低着头，面色难看，心中急剧动摇，直到云裳再次唤他才醒过神来。
“凌远，以后的事，就要靠你自己去查了，无论如何，万事小心。”
云裳殷切嘱咐，似是对此前发生的一切都无甚在意、依旧坦荡，叶凌远闻言却更加愧悔，他实在无颜再面对云裳！
“云裳，抱歉，我不该不信你，更不该伤你，一直以来你帮助我太多，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若是你还愿意，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报答你，若是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但任何我能帮得上的地方，随召定到。”
叶凌远挺直身板，朝着云裳深深拜礼，一字一顿有如誓言。
此时无关风月，无关他对云裳的感情，而是纯粹出于道义。
他亏欠云裳太多，可能也还不起，但从今天起，他定会用尽一切去弥补。
云裳淡淡笑了，亦感到欣慰。
她早知道，能够冷静下来的叶凌远，会是这样的人，直白、执拗、赤诚，他和这江湖许多人都不一样，也是这点不一样让他在云裳心里也或多或少和旁人不同。
只是，都无所谓了。
“无妨，我又不会真的受伤的。”
云裳扶了他起身，望进他同样澄澈双眸里，既而嬉笑着一句话，却让叶凌远如遭雷击！
“此次回汴京与二哥告别后，我便会走了，你可没有随召随到的机会了！”
“你……你要走去哪里？”
叶凌远颤着声音问，他不敢阻拦，亦没有资格阻拦，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云裳了，竟是心如刀绞！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叶凌远见云裳不知为何、怅惘地看了一眼天上，回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眉眼之间却尽是笃定。
她真的要走了，从此都不会再回来了。
叶凌远当下喉头涌上甜意，却是险些吐血，他忍了回去，咽下心痛，反而是拱手笑道：“如此，愿你一切随心、自在如风，你我……就此别过。”
云裳转头望着他，微微笑着，双目在初升的月光下明亮如许，恍得叶凌远失神、亦失魂落魄。
“嗯，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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