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事 二
我们的日子尽管过得那样的艰难无措，我还在给我爸爸不断地带来劫难。
自从来到c市，我的性情大变，变得时而暴戾无常时而阴郁惆怅。过了几年爸爸认为我不能再这个样子下去了，他想让我阔别过去给我改了名字，不管是好是坏，总是要面对新的人生了。
杜承欢。我的新名字。
爸爸只要我高兴地活着，做个普通人。这是他对我唯一的期许。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没什么值得在意的，至于名字，我爸高兴就好。
他几乎用光了陈老师打给我们的钱，给我办好了一系列的可以证明我的新身份的手续证明，让我进入当地的一所高中就读。
那时，是我人生第一次上学、住宿，我无法忍受这样高强度的日常学习和近乎严苛的教育方式，以及圈养式的苦闷生活，于是我开始逃课，认识了一堆所谓的“朋友”，他们管这种关系称为“哥们”。
他们教我抽烟，打架，逃课，作弊，我感觉自己终于不用孤独地面对麻木的人生了。小时候我能接触到的只有许望瑄一个同龄的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也背叛了我，这辈子想来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他们继而给我介绍了各种各样的女孩，我也乐此不疲地沉浸在和各个女孩的男女之情里麻痹着自己的心。谈恋爱的次数多了，情商也就跟着提高。我逐渐地知道怎样哄女孩子开心，知道怎么让她们离不开自己，有时我可以同时和两三个女孩子交往也不会被她们发现，当时我不知道玩弄女孩是这样的刺激过瘾，像是吸食毒品一般的让人放不下。
我甚至学会利用自己漂亮的皮相勾引女孩们和我上床，我迷失在这种肉体上的欢愉中不能自拔，后来一个哥们知道我干的这些事，提醒我说，这种行为就是滥交，让我千万别被学校和家长发现了。
我觉得无所谓，就算被发现又能怎么样，我不怕任何后果。我爸的责备、学校的处分、和别人看我的眼光，我都不在乎。
很久之后我是真得被这所学校退学了，不过不是因为这令人难以启齿的事，而是我和哥们帮一朋友打群架，打得过猛，遭到学校开除学籍的惩罚，可这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惩罚。
那次退学后，我爸斥责了我一顿，就没事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严父，经过母亲的事，他就更不敢对我大声呵斥了，几乎是万分包容，这顿不痛不痒的斥责对我没任何作用。我在家里待了一阵子，主要宅在家里就是打打游戏，看看□□。那时候我爸做起了生意，很少在家，我在家里既自由又孤独。让我的神经又兴奋起来的是，我爸又给我找了一间高中，依然是全封闭式的。
从这次开始，我没那么排斥这样的校园生活了，因为从中找到了乐子，又能去结交朋友，去挥霍轻狂，去挑战学校的制度底线，这些行为都能使我体内一种生来叛逆的血液沸腾。我经过这些年，早已习惯了从万千赞许和欣赏中跌落成为人人避而远之、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和告诫自家孩子的对象。
这次开除，依然是因为打架，我甚至觉得自己对于打架的天分并不亚于弹琴。
这种混混沌沌的麻木生活像一剂超强的麻醉药，让我经历的大起大落的痛感被覆盖。
爸爸的管理近乎松弛，我又辗转了两间学校，第四次，也是c市最后一所中学，爸爸塞给校长很多钱，校长才同意收了我。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是爸爸把我以前的身份告诉了校长，他上网搜了我小时候的照片才敢瞠目结舌地承认了那个坐在钢琴前优秀乖巧的神童是我，才接受了我这样一个被三所高中拒之门外的危险分子。
在这里，我和之前一样，抽烟、逃课、谈恋爱。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的位置，无聊得令我头疼。
当时的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长着一米八二的个子要坐在第二排，我就想跟班主任说一句，我又不用看黑板，不用霸占着这样的好位置。让我坐在周围全是老实巴交的女生的第二排，我挡住的不仅是她们看黑板的视线还挡住了她们美好的前程啊！在这里真是无聊得如坐针毡。
上课时，我除了睡觉几乎没什么更有趣的活动。导致我白天睡得过多，晚上就睡不着，然后就会过于兴奋......这种来自身体深处神秘的兴奋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可很是伤身体的。
于是我又故技重施，勾引了我的小女友去了厕所后面的花园里。正当我忘情地拥吻着她甜甜细腻的唇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扰了我们甜蜜的时光。
一个身穿校服的傻妞尖叫一声捂着脸就跑了，我当是谁呢，看着蠢笨的背影就是我隔壁桌那土了吧唧的书呆子，不仅长得土，名字也土，叫什么张海星，我听了这名字当时就翻白眼了，谁给起的这是。
我回到教室，看到她脸上还是红彤彤的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着我，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心血来潮地决定逗逗她。
我的桌子和她的桌子之间隔着半米多的过道，距离很短，我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我故意很专注很深情地看她，她肯定也察觉了，但就是死撑着写作业就是不看我，也不回应，我故意使坏地碰她正在写字的手臂，导致她的本上画了长长的一道，看着她气愤的表情瞪着我，我很满足。
此后我几乎每天都上演着捉弄她的戏码，有时是用塑胶蛇放在她书桌里吓她，有时是用刮胡刀削她的发梢，有时是抽了烟故意用她的水杯然后告诉她我们这是间接接吻，打球后把满头的汗水甩到她脸上。看着她又羞又气的表情觉得又鄙视又好玩。
我就是不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外表和内在都没有一点女生该有的美感。她很老实，很胆小，我欺负她的事不敢告诉老师，偶尔也跟我顶两句，但是被我一吓唬也不敢说话了。
这样欺负弱者的缺德行为对于我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就像是一只猫有些泄愤地捉弄着一只不容易捉到的老鼠。
我有时候看着她，觉得她实在是不好看，又黄又枯的头发，肉嘟嘟的脸上还长着几个分外扎眼的青春痘，眼睛也不大，蒜头鼻尴尬的挂在那里让人不想再看，她一笑露出不整齐的一排牙齿，因为她长得不好看，让我更有欺负她、看她出丑的欲望。
有一次我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点，因为我用水杯里的水浇了她的头发，她因为在全班面前出了丑，当时就哭了，然后气急之下也用水杯倒在我头上。我是遵从了自己的意愿让她出了丑，被这种变态的快感满足的同时也让我们俩一起感冒了，而且我居然比她还病得厉害，也难怪，毕竟是寒冬腊月里......更何况我还比她在门外多罚站了一节多课。
从那以后她更不给我好脸色了，我却有些贱骨头地一直腻歪她，我在这个位置上除了欺负她还有点意思，实在没别的可以干了。
但是，在别人眼里这样的情况却变了味。
我当时的女朋友认为我喜欢上了张海星，我跟她解释说我不是喜欢她，我觉得她丑，讨厌她的长相才去欺负她的，可是我女朋友就是不信，一次两次的我解释得烦了，就潇洒地放了她，放她去找个不会让她疑神疑鬼的男友。我没想到这样草率的分手会酿成那么大的后果，让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之后的日子里，我还是一直乐此不疲地欺负着张海星，只是渐渐的，我们的关系缓和起来了。
我再没有在她因为不会做题烦恼的时候再去火上浇油地烦她，她也经常帮我撒谎向老师请假，虽然是我逼的。她冷了我就把校服褂子借给她穿，因为我又不穿，反正扔着也是扔着，可她还回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原来破了的袖子被补好了。
渐渐地，我习惯了她。用她的水杯喝水，尽管她每次都是拒绝的；让她帮我的逃课找理由给老师请假，尽管她每次都是拒绝的；上自习课的时候，一厢情愿的给她讲荤段子，尽管她每次都是拒绝的。
关于我们俩的流言在班级里也是越传越盛，她每次听到都是一脸正气地澄清，脸上那表情禁欲得像是个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的小尼姑。
女生总是爱在这种若有似无的事情上矫情兮兮地纠结。我却无所谓，反正我又没有女朋友可误会，其他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没想到有人比张海星本人还要纠结在意这样的流言，以及会因为这情况做出了极致的行为。
在那个周五，快要放假的日子，我八年来第一次感到了自己那么的不淡定。
当平时木讷的学霸班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中万分羞涩地把一封粉色的情书递给了座位上的张海星时，本来应该看笑话的我心里却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眼看着那封信离张海星的手越来越近，心里喊着，不要拿！不要拿！
班里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这一幕高调的求爱，这热闹的氛围对被学习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学生们有很大的吸引力。
于是，凑过来八卦的人越来越多挤满了这边的过道，起哄声此起彼伏，学生们的身影挡住了我看她的视线。我不爽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忽然一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冲上大脑主宰了身体，我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吵死了，老子还要睡觉呢！”
然后我就把那封聚焦着众人目光的情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碎了。
我的头很疼，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恨一封信，那漫天的纸屑因为太小太轻，像那没来由的怒意一般飞旋在半空中经久不落。这异样的情绪也横亘在心头久而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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