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见晚
被淋成落汤鸡一样的张海星回到了家。路晓斐看她这样回来，连忙给她拿毛巾和热水。
“怎么淋成这样就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借把伞啊，这样明天还不得病啊，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她把张海星的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
“啊嚏！”张海星脱下外套打了喷嚏，吸了吸鼻子，“唉，别提了，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张海星洗完澡，又吃了感冒药，就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意料之中的发高烧。
路晓斐为难地看着烧红脸的张海星，“你都病成这样了，可我公司今天的事是最重要的又请不了假，真是事情都撞在一起了。”
“没事，晓斐你去吧，我自己吃点药，就睡一觉捂出一身汗就好了，没准下午就能去上班了。”
“行了吧你，下午不准去，这么拼干什么，身体最重要！”路晓斐给她掖好了被子，又看了她一眼，才不放心的走了。
路晓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感觉脑袋很空，不知道忘了什么。
“哇！他好帅啊，哪像是弹钢琴的，更像是模特！”杂志社的摄影棚里的一个女职员花痴地看着正在拍摄的杜谦寞。
杜谦寞端坐在钢琴前，他身穿英伦风卡其色呢子大衣，利落的短发散发着男人清爽坚毅的气息，带着黑色腕表的手随意的搭在黑白键上，优雅性感地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在无瑕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更显深邃。一个外国女模特穿着白色蕾丝婚纱妩媚地坐在钢琴上，用性感的长腿勾引着那个深沉漂亮的男人。
“这个画面感觉太好了。”路晓斐轻声说，她站在人群外围偷偷拿起手机拍杜谦寞。
“不用工作啦！在这发花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提早更年期的副主编站在她身后，突如其来地责备她：“你是来干什么的？有点职业素养行不行！！知道吧！”
路晓斐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低下头说：“知道了，副主编。”
“下一场的衣服在哪？提前准备一下！”
“什么衣服啊？”路晓斐问。
“什么衣服？你说什么衣服，不是你保管的吗？！名牌！你这丫头不会是丢了吧？”
“什么蕾斯登？您说的是那个灰格子长衫啊？”她突然想起来，一拍脑门，“糟了，我忘在家里了，和我一起住的人病了，我忙着照顾她来着，就给忘了，我现在去拿还来得及吗？”
副主编的头发都要气得烧起来了，“你！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在家里！早就来不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拍下一套了，你是想让摄影师等你还是要让杜谦寞等着你！你知道多不容易才请到摄影师吗？多不容易才请到杜谦寞吗？都被你搞砸了！”
众人听到副主编的叫声，都聚了过来，议论纷纷，有的也跟着责备路晓斐。路晓斐又悔又羞，急得哭起来。
她抽泣地说道：“我，我现在就让我的室友给我送过来，很快的，应该能赶上。”
路晓斐手发着抖拿出手机，给张海星拨过去。
另一边，张海星吃了药正在床上熟睡，烧还是没有退下去，脑袋越来越烫，脸也越来越红。她也睡不踏实，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她完全吵醒，她艰难地爬起来接电话。
“喂？”张海星的声音近乎孱弱，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说清楚。
“喂，海星，是我。”路晓斐带着哭腔。
听出她的语调很着急，张海星问：“怎么了？你别急，慢点说。”
“我，我把要拍摄的衣服丢在家里了，就是那个灰白格子的，你能给我拿过来吗？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吗？”
“好好，我这就打车去你公司，你别哭了，我尽量快点。”张海星知道这件事缓不得，顾不得自己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披上外套，就拿起那个袋子急匆匆跑了出去。
她截下一辆出租车，“西强大厦，师傅麻烦一定要快！”
这边路晓斐心跳的厉害，“一定要快啊！”
第二个场已经搭好了，马上就要拍了，副主编和几个同事都急得不行，一边让摄影师再等等，一边催促着路晓斐再给室友打电话催。等待张海星的时间过得好慢，每多一秒，人们的头上就多一滴冷汗。
“刘副编，还有等多久，我的时间很有限的。”摄影师对副主编说，“就算是衣服来了，也不能即刻就拍啊，还要上妆，这要浪费多少时间啊？”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马上，您再多等一会，一会就好。”
杜谦寞在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一切，好像和他无关一样，低下头接着看杂志，一旁的老孙说：“你说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晚了二十分钟了。”
“谁都有个疏忽的时候，再等等吧。来，喝点咖啡。”杜谦寞劝慰着他。
“哎，来了！来了！”路晓斐朝着张海星跑来的方向说。
众人一齐围上去，张海星气喘吁吁地把袋子交给副主编，对路晓斐说：“幸亏......幸亏我来过你们公司，要不然......也来不了这么快。”
“张海星，你真是我的天使！”路晓斐兴奋地说。
一旁的杜谦寞被工作人员叫起来，去换衣服。他刚站起来，就看到人海中仿佛突然有一道光刺激了他的眼睛，和记忆里的某个节点重合，像打通了血脉一般激起了反射弧。
就是一瞬间的瞥见，他就立刻认出了那副早就刻在心间的面孔。也把他心底的伤再度挑起痛感。
我会见到你，时隔经年。
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春逝》
那女孩一如六年前那样含蓄、明媚，时光不曾让他忘记她的音容笑貌，反而在心上刻得更深，在脑中记得更重。
“张海星。”杜谦寞呆立在原地，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声音小得更像是自言自语，但是这三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的同时，他的眼眶里的雾气湿润了一片。
老孙看他发起呆来，有些疑惑，用手碰了碰他，“哎，哎，你看什么呢？”
没想到他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就像被魔摄了心魂。距离他七八米远的张海星和路晓斐还在说话。
“张海星！”他稍大声地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要看清她，一眨眼，泪就流了下来。
张海星和众人听到他的叫声，向他看去。
“你，你不是，你是杜......”张海星看见的这张脸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搜索出来，连着那些曾经飘飘荡荡的经历，随着这张脸的出现再度变得真实。
“是我，你叫我啊。”杜谦寞的双眼流出泪，却是笑着很温柔地对她说，在他的眼里这个瞬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杜、承、欢。”她一字一顿地叫出来，张海星很奇怪他的眼泪，同学相逢的确高兴，但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想哭呢。
杜谦寞快步走过来，越过那五六米的距离，他再也不想和她相隔着距离，无论是时间上的还是空间上的，一秒、一厘米，都不允许隔在他们之间。穿越六年几乎绝望的思念，那样疯狂地想着一个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是何等的凄凉，此时此刻积攒了六年的苦涩的深情喷涌而出。
张海星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他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里越来越大，直到看不见完整的他，自己被揽进他的怀抱。杜谦寞的手温柔而有力地把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胸膛，他的下巴垫在她的头上，杜谦寞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这不真实的感觉，想要把这感觉揉进梦里。
只要你终会出现，早一点、晚一点，又怎样，我都会感激命运。
一旁的人们都惊呆了，气氛因为杜谦寞的这个举动马上变得热烈。路晓斐、副主编、老孙，连摄像师也错愕地看着那对男女抱在一起。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疯按快门。
张海星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她看不见现在的状况，但是也是有理智的，她推着杜谦寞，无奈自己本就病着，哪有力气推开他。
由着那些人拍了长达一分钟，老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忙跑上前去，拦住围成一团的人群。
“别拍了，别拍！不许再拍了！你们是时尚杂志又不是八卦杂志！”老孙大声喊道，又拽了拽人群中间的杜谦寞，示意他放手。
知道了老孙的处境，他才放开怀里的人。他刚放开胳膊，众镜头就见缝插针地对准张海星刚刚露出的脸。路晓斐眼疾手快，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拉张海星，想挡住她的脸，无奈人挤人，怎么能把她拉的出来，这一拉，像要把张海星撕扯一般，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一下子晕倒在地，拿手机和相机的众人马上围上前去，场面都乱了，老孙根本招架不住。
杜谦寞架起她，用手捂住她的脸，揽着她往外走，奈何根本走不出去，一旁的路晓斐终于挤进来，拉了杜谦寞的袖子，说：“你先走，把她交给我。”
杜谦寞一看这情况，只能把怀里的张海星交给路晓斐，自己和老孙先走，走之前还告诉路晓斐：“好好照顾她。”
出了大楼上了车的杜谦寞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车窗外，他皱着眉也不说话。
老孙见他这个样子，忽然咳了一声，悠悠道：“这也就是我，换个经纪人绝对跟你解约。”
听到他这句玩笑话，杜谦寞才扭过头来故意说：“有这么严重？”然后轻轻笑了笑。
“我觉得回到家，你有必要和我解释一下！”
杜谦寞收起笑意，眼神飘向向窗外，意味深沉地说：“都是陈年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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