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候鸟其四
初航是第二天一早见到方晟霖的。
当方晟霖穿着素色的衣服，手戴手铐出来的时候，初航的嘴里不停地嗡动着。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初航缓缓地将手伸了出去，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他想摸摸方晟霖。
“你瘦了。”初航一脸疼惜地说。才过了几天，方晟霖的脸没有原来那般饱满了，右侧脸颊还陷进去了一小块。
他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眼底的青色很浓重。
“你也是。”方晟霖目光闪烁。
最终这小家伙还是来了。此时自己应该笑不是吗？
他还以为，这孩子吓坏了，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对不起。”一颗泪从初航的眼角上滑落下来，“我不该逃避的，不该不来见你。”
“没关系。”方晟霖想笑，但此时此刻，他根本就笑不出来，“初航，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初航点头，“你也是，我会定期来看你的，一定。里面很辛苦，你一定要保重，对自己好一些。”
“初航，”方晟霖顿了顿，然后像是下定了绝心一般，说，“要是这几年里碰到了适合的，你要是喜欢，就放手去吧。”
“不，不会的……”初航摇头，“我只要你，你就是最好的，没有谁比你更好了。”
“我等你出来。”初航倔强地用手往眼角一揩，强迫自己不再哭出来，“不就是五年嘛，我等！”
“我会好好努力的，变得越来越强，等你出来后，我带你去看最蓝的海，最广阔的山河，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什么都不用干，也不用操心，我一直在。”初航自顾自说着，这些话是说给方晟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段时间他们过得太丧气了，但真的不应该这样。
他需要向前的动力，他也需要希望。
生活才刚刚开始，即便不尽人意，但一辈子那么长，总会否极泰来的对不对？
他就这样望着方晟霖，眼睛里有些许对命运的不屈服。
方晟霖就在他的面前，这个像光一样的男人，领着他向前，让他的轨迹没有偏差，让他的生活充满希冀。
那就等吧，总会出来的，总会再在一起的。
初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动力，他紧握双手，在心底暗暗坚信。
很快，探狱时间到了。两名警察来带方晟霖，他站起来的很从容，转身之际还对初航笑了笑。
那是方晟霖最常对初航做的表情，那么温暖，那么宠溺。
初航，记得要一直开心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难过，因为一直有一个人站在你的身后，保护你，守护你。
至死方休。
方晟霖走的时候，在心里这般想。
“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初航双手都贴在了玻璃上，他冲着方晟霖的背影喊着，好似要把自己给塞进去一样。
方晟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口，初航望着那个出口，久久未动。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从初航踏出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化为泾渭。初航变得跟原来不一样了。
大多时间，初航都在认真学习着，用宁静的一句话来说，初航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学习。
仿佛从此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这两件事了。原来自在懒散的初航变得勤劳用心了，基本上班时宁静就没有见他停过。
在学习上也是，初航利用其他的时候把以前的知识都啃了一遍。有时宁静无聊去找他，结果就看到初航趴在自习室睡着了。
经过一段时期的接触，宁静发现初航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笑了。每天都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什么事都不能令他动容。
后来宁静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初航，于是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把他叫了出来。
宁静到的时候，初航已经来了，正站在原地目光看向一个地方发呆。
“唉，”宁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朝他看的地方看过去，“理发店有什么好看的？”
初航摇头，淡淡地说，“我想他。”他的眼底有了一丝忧郁寂落之色，然后摸着自己的头，接着问，“我头发是不是很长了？”
“嗯，对啊，你该剪剪了。太长了，眼睛都被遮住啦。”宁静说。
初航有一些晃神，“宁静，上一次剪头，还是他陪我来的，就是这一家店。”
“所以，你不愿再剪头了？”
初航点头。宁静叹了一口气，劝道，“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沉迷于过去啊，难道想五年之后他出来了你再剪？”
初航被这个疯狂的想法逗笑了，是啊，怎么可能。
“走吧。”初航说了一句，往前走。
“去哪？”宁静追上去，问。
“陪我剪个头啊。”
“……”
半个小时后，剪完头的初航和宁静上了教学楼天台。
他两手里一人拿了一听酒，对着月光互饮。
“五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初航看着漫天夜色，这样说。
宁静没说话，侧头对着他。
“宁静，遇见他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觉得一生就这样淡淡的过去了就好了。”
“可是，直到他的出现，我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初航闷了一口酒，“他是出生不好，他是做了不好的职业，但那又怎么样呢，命运照化弄人，他左右不了的。”
“我想给他最好的，把全世界都少他的都一样一样补给他。”
“等他出来后，我要他从此幸福，快乐。”初航冲宁静惨淡地笑了笑，“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五年，我要成为更好的我。
这样才能给他所有。
这样才能，给他未来。
“加油，姐挺你。”一切的关怀都化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好。”初航伸出手，与宁静碰了一个杯。
接下来的初航渐渐地忙了起来。
因为临近毕业，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他还是住在方晟霖租住的公寓里，这是他和他的家，初航不愿意搬走，每个月用自己闲时打的零工所得来支付房费。
就算再忙，他也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初航还把一面墙给整理了出来，做成了照片墙，把两人的合照都贴了上去。
他期待着那一天，方晟霖出狱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温馨的家。
初航要让阿晟知道，一切都未曾改变。
毕业前夕，宁静也忙了起来，找初航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但每天晚上都有通话。
宁静选择了考研，每天都是练不玩的习题和背不完的书。
她也问过初航要不要选择考研，但初航拒绝了。他想工作，想挣钱。
后来，最后半年，两人都辞掉了咖啡厅的工作。宁静办了一个培训班，做最后阶段的冲刺，而初航外出实习，不断积累经验和知识。
某天初航请假回学校，意外地看到了何铭和他女朋友在校园里手拉手闲逛。
初航面带笑容地对两人点了点头，正要走时，被何铭叫住了。
何铭的女友小婷借口买饮料走开，留下他们两人。
“毕业准备去哪儿？”何铭先开口问。
“应聘了一家不错的公司，等实习结束后去面试。”初航说。
“挺好的，祝你工作顺心，要天天开心啊。”
“你也是。”初航想了想，还是问了，“你呢？”
“我下礼拜就出国了，保研很顺利。”
听到这个消息，初航替他开心。“真好，你的愿望实现了。”
在初航走的时候，何铭再次叫住了他，“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幸福。”
我不能给你的，但愿你通通都得到。
“好。”
一个半月后，初航毕业结束，迎来了毕业庆典。
初航和同宿舍的王林，李成还有宁静一起喝得烂醉，但他很开心。
王林和李成说了一堆祝福他的话，最后李成更是直接醉得趴在了他的身上。
离开之际，能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初航很满足了。
只是，回去后不能够和他分享，总归还是有些遗憾的。
那晚，他没有回去，在宿舍和室友共度了最后一晚。
第二天收拾东西回了C县。
上次回来那落败的样子，初航妈妈至今心有余悸，初航回去后，她一直拉着初航问上回到底怎么了，哪里不开心了。
惹得初航也是哭笑不得，又无法言说，只好扯了一个慌蒙混了过去。
在家的那几天，初航一改常态，变得热心勤奋了起来。
每天陪妈妈去买菜，做饭的时候也进来帮忙，洗碗还抢着干。
晚上有时候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初航讲个笑话逗她开心。
妈妈都笑着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只有初航自己才知道，这都是因为一个人，所以初航愿意去改变。
感谢我幼稚喜怒身边有你，感谢我黑暗渐丛身边有你。
只要，你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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