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云散其二
初航是在第二天一早递交辞职信的。
当他把辞职信交到徐凯手上时，初航看到他的手明显顿了顿。
“你……”徐凯抬起头，眸光中带着失落，“是因为昨晚的事？”
“不是，”初航解释，“不是因为徐总，所以徐总不要有什么负担。”
“那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时候差不多了，”初航站在那里，双手在背后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我进公司就是想要多学习和接触一些关于旅游的知识，如今差不多了，也是该走了。”
“我可以给你放假的，”徐凯试图挽留，“你就这样走，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初航最后还是拒绝了。
很快，他辞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所有人都惊呼，上前慰问。
“初航，你怎么要辞职了？”
“你要走啊！”
“为什么啊！！”
“难道是我们的那些话让你不高兴了？我们以后不说了。”
“是啊是啊，我们以后不会说了。”
所有人都很不解，初航为什么要走。
“不要瞎猜了，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辞职的。”初航坐在位置上，脸上是浅浅的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几年前许下的诺言，如今也该去兑现了。”
“什么诺言？”小叶问。
“跟阿晟去周游世界。”初航言简意赅地说。
“哇！”
“羡慕！！”
“你们好好干啊，我有空回来找你们玩。”
初航是在月末离开的。
当晚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收到了徐凯发来的短信。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够一直快乐。
初航收拾衣服的手停了停，他坐在床沿边，思绪沿着灯光向外飘出去。
又有一批人从自己的生命里路过了，也不知道以后，自己还会再遇见谁，又有谁还能再被留下。
何铭，曾鸣，徐凯……他们的模样慢慢在初航的脑子里浮现开来。
虽然这些人都只陪已经走过很短暂的时光，但是已经足够了。
“在想什么呢？”方晟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初航的面前蹲下。
“没什么呀，”初航冲他笑了笑，“我在收拾行李呢。”
“我帮你。”方晟霖把其他的衣物折叠平放进行李箱里，问，“我们后天走？”
“嗯，机票不都买好了吗？”初航开心地说，他仰起头，用手戳了戳方晟霖的袖子，“阿晟，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重要的不是沿途的风景，而且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晟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下，“不管我们在哪里，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初航点头，“对。”
“那你把机票退了吧。”方晟霖一脸淡定地说。初航皱眉，“为什么要把机票退了？”
“你不是说去哪都不重要，只要我在身边就好。”方晟霖的嘴里慢慢漾起，“那我们就在家待着吗，跑那么远干什么呢？”
“……”
看着方晟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初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路了。
“你爱去不去。”最后，初航恼羞成怒红着脸对他说。
“哈哈哈哈……”方晟霖双手捧肚，笑得格外开心。
后天一大早，他俩搭乘航班飞往捷克。
布拉格，那是初航订的第一站，梦初始的地方。
淡蓝色的天，洁白的云，还有一栋栋红瓦房，不时会有鸽子在上空来回盘旋飞荡。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
布拉格的广场无人的走廊，我一个人跳着舞旋转，不远地方你远远吟唱，没有我你真的不习惯……
一首《布拉格广场》唱出了多少人对布拉格的美好与向往。
第一天，两人在老城附近的酒店休息整顿，然后黄昏十分，他们登上了旧市政厅的塔楼，伴着瑰丽柔和的晚霞，俯瞰着老城的优美景色。
老城区的房顶几乎都被刷成了红色，它们与天边的彩霞交相呼应，而高一点的地方，比如钟楼教堂的塔尖，是一抹淡淡的绿。
他们零乱而又齐整地分布在城中，让人很容易就觉得，自己身处童话之中。
“啊，真的好美，一直很想来的，终于来了。”初航手扶栏杆，看着瑰丽的日落，说。
“想来为什么不来？”方晟霖靠在柱子上，问他。
初航把头扭过去，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洁白的牙齿因为笑意整个都露了出来，他笑得那般清新阳光，温暖隽逸。
“因为我在等你呀。”初航浅浅地笑道，“我想跟阿晟一起来看。”
天边不远处飞过一群白鸽，扑腾着翅膀鸣响于空中，风依旧在吹着，方晟霖走过去，把初航整个人都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
“傻子。”他笑着骂。
“嘿嘿。”
“冷不冷？”方晟霖问，“风那么大，要是冷，我们就回酒店去。”
初航甩了甩头，“不冷，我们再逛一会儿，下去买点鸡排什么的。”
“吃多了脸上会长痘。”方晟霖威胁道。
“你嫌弃？”
方晟霖没有回应他，只是自己缓缓地往下走，他的双手慵懒地搭在肩上，步伐轻快，嘴里还吹着小调儿，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喂……”初航三并两步追上去，“你说啊，到底嫌弃不嫌弃？”
“哈哈哈哈不说……”
“………”
***
两人在外面游荡了一个晚上，从老城走到了黄金巷，从繁华走到了静谧。
初航一边牵着方晟霖的手一边走，脚也不觉得累，心里特别满足。
夜里躺在方晟霖的怀里沉睡了一夜，第二天又精神满满地拉着方晟霖往外走。
早晨他们漫步在查理大桥上，初晨温和柔软的阳光洒在河面上，初航脖子上挂着那条浅灰色围巾，慢慢地踱步在路中间。
方晟霖走在他的后面，望着初航纤瘦的背影，莞尔一笑。他很庆幸，五年过去，他还是他。
一丝一毫都不曾改变。
还是那样阳光，还是那样真实。
“你在看什么？”初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看着男人说。
“在看我们的小初航啊。”方晟霖笑饭，快步走了上前。
初航摇头，“现在是大初航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么点儿大。”方晟霖单手抚着初航的头，然后用手做了一个大小的手势。
“……”
初航才不要呢，他要成为一棵大树，给阿晟遮风挡雨，避日乘凉。
他抬了抬眉，眼里是无尽的向往和自在。
中午，他们从圣维特大教堂出来，吃过午餐后进去了旁边的一家书吧。
空间挺大，分为阅读区和餐饮区，初航在一排排书架前转着，随手拿起一本村上春树的书。
这本书在刚失去阿晟的时候他看过，当时里面一段话他记得特别清楚。
我追求的、我所追求的强壮不是一争胜负的强壮。我不希求用于反击外力的墙壁。我希求的是接受外力、忍耐外力的强壮，是能够静静地忍受不公平不走运不理解误解和悲伤等种种情况的强壮。
他一直以这句话为行动力，告诉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
“要买这一本吗？”方晟霖走过来，接过初航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名字，《海边的卡夫卡》。
“可以。”初航点头。
正当两人要前去结账的时候，餐吧那边有了动静，似乎是发生了口角。
初航抱着书走到收银台，巧的是可以看到那一幕。
餐吧前有两个男生，一个拿着扫把打扫，还有一个双手抱胸，很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结账的时候初航听到经理在训话，他大概了解了些情况。
原来那个拿着扫把的是新来的，平日里没少被那老员工欺负。一些脏活累活，都让新来的干。
这倒也罢了，只不过刚才那老员工做错了事，又毫无理由地往新来的身上推，新来的于是忍不了了。
在老员工又一次让他干活时，他直接怼了回去，口角由此而起。
“还看什么，接着干活，待会厕所清理一遍。”见经理走后，老员工又开始没好气地使唤他。
新来的干脆扫把一扔，“你有什么权利指使我干？”
“你还想不想待了？”那老员工似乎没什么耐心了，一脸鄙夷，“老实点。”
“我还真不想继续干了。”新来的说完冷笑一声，大大方方地走了。
当他从初航的旁边过时，初航怔了怔。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顾后果，一往直前。
“怎么了？”方晟霖见初航站在那里，盯着那男孩走的方向看出了神，问道。“难道你看上他了？”方晟霖打趣地说。
“……”初航什么也没说，伸手在方晟霖的胳膊上掐下去，“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方晟霖没说话，只顾着笑。
“阿晟。”初航见他。
“嗯？”
“我只是在这个男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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