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任·Abyss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调笑的话语触动着她那敏感的神经，少年微倾的身体遮住了夕阳那柔和的微光。
“请多指教哟……”
少年的声音充满着蛊惑，那余音久久未散。
一秒、两秒、三秒……
他还是没有远离她。
时枝绘凜的大脑竟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忽略前行的队伍，她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身旁的少年。
他刚刚称呼她“助教小姐”，就连语气也模仿她。
拙劣的演技。
她如此评价道。
见时枝绘凜停下，越前龙雅终于直起身子，一手固定住网球袋，另一只手插进兜里，就这样懒散地停在原地，配合着她的行动。
她若不动，他也不动。
他有点好奇她会如何回应他。
真期待啊。
前行的队伍中没有人注意到队尾的两人已经悄然停住，陆续从球场里出来的人倒是不时打量着停在路边的少年和少女。
因有余晖的映衬，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容被削减了几分侵略性，但那种不羁的神韵却丝毫遮盖不住，就这样倾泻而下。
与之对立的少女则是沉静冷漠，如鹰的双眼直视着那张挂着笑容的面孔，她的眉毛微蹙，看起来并不好相处，她正在审视着少年，而单手紧握着的一杯冻奶茶此时则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一静一动、一冷一热，是赏心悦目的画像，却也有着奇怪的对峙。
许是他们的气场过于强大，没有头绪的路人们不敢打扰他们，纷纷选择绕道，可打量却丝毫不断绝。
有些胆大的少女则结伴经过，不时捂嘴小声交流着。
“哇，那个男孩子有点帅哦。”
“是呢是呢，看起来好神秘啊，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也好靓！”
“啊啊啊啊，有女孩子啊，没有机会了哎……”
“唉……可是……”
可是他们不一定是情侣啊。
可是，他们看起来确实很般配……
这些交流无一例外都钻进了那一对般配之人的耳中。
运动神经过于发达，听力过于优秀，属实没有办法。区别则在于只有一人能听懂。
听不懂中文的越前龙雅凭着那一道道惊羡痴迷的目光，心中已了然，至于有几道在他和时枝绘凜之间飘忽的视线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听懂中文的时枝绘凜瞬间明了那几道耐人寻味的视线。
又被误会了。
所以，她和越前龙雅在一起很容易被误会，也许，仅仅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而已。如果有更多的人，旁人大概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等等，她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样张扬地停在路边，这种举动完全不符合时枝绘凜一贯的作风，但眼下，她根本顾不上这么多。
当理智回归，时枝绘凜便咀嚼着越前龙雅的话语，尽力筛选过滤出有用的信息。
u-17海外远征军no4选手。
尽管只是一瞬间，她仍捕捉到了，刚刚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那枚徽章上面刻着“4”，说服力极强的身份证明，正如越前龙雅自己所说他就是no4选手。
神经开始活跃，记忆渐趋复苏，时枝绘凜从记忆宫殿里调出信息。斋藤教练给她的资料上可没有“越前龙雅”这个名字，姓名那一栏清楚地表明no4选手是雾谷，照片上的人物与面前的越前龙雅完全是两个人，这点毋庸置疑。
可斋藤教练不会给她错误的资料，越前龙雅也没有理由骗她。
她又一次陷入了纠结，这次的矛盾点和赶来球场的路上所想的那个冲突竟有了微妙的联系。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顶替了原no4选手的身份。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和她在纽约分别至如今在澳门重逢的这段时间里。
这绝不是巧合，而且，这看起来更像是临时起意。
那么，越前龙雅一定是怀有某种目的才潜入海外远征军，至于他如何得知他想寻找的队伍就在澳门，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自己也是不久前才获取消息，匆匆订了机票。
总而言之，她得多多留意越前龙雅这个不简单的人物了。
得多多被留意的少年此时就在她的身边，他丝毫不在意她直视着他，哪怕她的目光不是很友好甚至藏着一些戒备。
越前龙雅不急着催促她，不离身的橘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眼中情绪莫名，看他的眼神，他似乎有所期待。
期待什么？难道是期待着她的回应？
时枝绘凜的思绪又飘回他凑近说话的那一会儿……
别这么……助教小姐……
“别这么冷漠嘛，助教小姐。”
耳畔的声音和脑海里的声音和谐地贴合，一样的句式，一样的语调。
“还是说，这不是冷漠，只是单纯地看着我呢，和那些女孩子一样……”
越前龙雅出声打破静默，他眨了眨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感慨。
和那些女孩子一样，被神秘少年偷走了珍藏着的易碎品。
“那是她们，不是我。”
时枝绘凜语气淡淡，收回紧盯着他的目光，不以为然道。
“啊啊~是呢。”少年摊手，故作懊恼地叹息，“助教小姐怎么会被吸引呢。”
他省去了人称，这让她一时无法判断他说这句话的意图。
被谁吸引，这是个问题。
是他，也可以是他所代表的那一类人。
她默了默，生硬地转移话题：“走吧，落下太远可不好。”
人生地不熟，即使依靠导航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目的地。
大部队在不远处的路口那儿，从刚才到现在，队伍里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被落下的他们——存在感极弱的两人。
“看来我们的存在感有点弱啊。”越前龙雅不经意地感慨，同时也说出了她的心声，“呵，得赶快追上他们。”
他率先向前走，只字不提先前的事情，对于时枝绘凜的掩饰和回避，越前龙雅一点也不意外，之前在纽约，她也是这样不坦诚。
“你有足够的资本去吸引你想吸引的人。”
兀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少年硬生生地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他挑眉，转身，盯着少女一步步走近。
时枝绘凜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仿佛那一句主观性极强的评价不是出自她的口中，就好像她说的仅仅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观陈述。
“哦？这么高的评价？”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来自她的第一次正面回应，虽然仍有些弯弯绕绕。
“这是事实，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她迎面向他走来，却和他擦肩而过，“每个人都会被神秘的人、事、物吸引，好奇是天性，无法根除，而你的身上，总是笼罩着浓厚的迷雾，令人捉摸不透，这有理由让好奇心旺盛的人去探索追寻，甚至是迷恋。”
信息量巨大，这让越前龙雅不得不判断她在影射其他的事情。
他跟上她，走一步抛一次橘子。
“呵，神秘的人可不止我。”
时枝绘凜瞥了他一眼，自动忽略他的话，紧接着又道：“追寻对了，就是辽阔天空；不对，便是万丈深渊。但有些时候，也不必过多在意结局，重要的则是选择。”
形象生动的话语，既是对前一番话的补充，也是时枝绘凜对自己的提醒。
散漫一点点地从越前龙雅的眼眸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难得的认真，他深思着。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她对他说的这些话已经从简单的吸引话题上升到复杂的信任话题。
结论很简单：她不信任他，至少是现在。
但值得他庆幸的是，她在犹豫，所以，他得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
越前龙雅有一瞬间被这个想法惊到，他向来不是什么机会主义者，他只尊重自己的内心，只会追求他想要的那个远大梦想。
至于其他的，除了小不点、网球和橘子，大概就没有了吧。
不过现在，情况可能会有点改变。
越前龙雅再一次审视起时枝绘凜，少有的，他感到了一丝压力——他在球场上也没有感受过的压制。
绝不能轻视她的洞察力，他甚至认为，即使是奥斯卡奖得主都不能轻易骗过她的那双眼睛。
“助教小姐，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他将橘子塞入她空着的手中，“正如我说过的，加利福尼亚州的橘子很甜，你会喜欢的。”
“你也可以相信我，它很好喝。”
下一秒，越前龙雅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杯饮品，这是一直在时枝绘凜手中的那杯冻奶茶，饮品店店主给她的，尚未被饮用，杯身还残留着一些温热。
越前龙雅摩挲着杯身，细细打量印着的logo，不免感到有些熟悉。
很快，他就记起昨晚买了橙汁，杯身上有着相同的logo。
好喝的橙汁、寂寞的店主、有趣的故事……
有点巧啊，他和她进的是同一家店，不知道她有没有耐着性子听店主讲故事。
“店主很有趣，故事很好玩，不是么。”
越前龙雅再一次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呵，你真不简单。”
冻奶茶是试探，她通过观察他的神态，就轻而易举地验证了她的猜测。
“过奖。”
“不过你也暴露了啊，你变相承认了你也去过那家店。”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反倒是你，有些事情，我需要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不是现在。”
这次的话很直白，时枝绘凜面色不改地剥开橘子，也不忘分给越前龙雅几瓣。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没什么。”越前龙雅咀嚼着剥了皮的橘子，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其实橘子连皮吃更好吃……”
“我收回前面的话，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自己去找答案。”时枝绘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快步前行，将他丢在身后，“以及，我亲爱的no4选手，橘子吃多了会上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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