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遇张修一
她与翟光邺的婚约，原本定在三月末，张叔说那是个黄道吉日，俩人该合房。
但事出突然，长兴三年，李从珂进位太尉，升任凤翔节度使，该要去凤翔府任职。
李重吉官居控鹤吏，不随前往凤翔，而因凤翔离洛路途遥远，李从珂便不让她随之前去凤翔府，又因李重美游历山川尚未归家，前往凤翔府的是李从珂与刘氏。
三月初，接到圣旨不久后，李从珂便携刘氏共去凤翔府。
洛阳，只剩她和李重吉，以及留在洛阳的家仆们了。
又是三月，天乍回暖，春风温凉，已然沁然花香。
摆上长琴，燃上浮香，她暗调气息，十指按在琴面上，看了一眼侧立身边的阿薰。
嘴角略抽，阿薰仍是点了点头。
得到阿薰的鼓励，她依着琴谱，素手轻拨，奏出一曲极没调子的琴声。
阿薰的心有点塞。
所幸李惠明自知自个儿实在没有弹琴的天赋，没弹起来简调，便停下了。
“阿薰，把琴撤走吧。”
“熟能生巧，小姐不再多练习一番了吗？”即便难听。
她摇头，淡笑。“不了，今个儿够聒噪了。”
阿薰颌首，伸手将琴拿走，放回阁楼里时，伺候在身旁的丫头都是一副解脱了模样。
待阿薰自阁楼里出来时，就见李惠明倚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
风大，阿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就朝她走去，想给她披上。
李惠明甚是顺从的披上，不过却转头瞧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阿薰。”
瞧她异常顺从，阿薰打了个冷颤，只冷下脸。“小姐，有何事吩咐？”
李惠明弯唇淡笑，教阿薰背脊发凉，顿觉不妙。
果然……
倾身紧跟着她身后，阿薰不自然的走在人群里，慢跟着李惠明沉浸在洛阳春日里。
“阿薰，别那么紧张。”李惠明挽上阿薰，甚是兴奋。
自她及笄之后，便一直待在府邸不曾出去，正逢女儿节，她焉有不玩的开心之理？
于阿薰来说，游逛繁街着实奢侈不少，而对李惠明来说，能有这般出游踏青之机，她甚是兴奋，对于街道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感兴趣，挽着阿薰逛了好多店铺，更是给阿薰定制了一套衣裳，说是给阿薰的礼物。
闲逛许久后，李惠明终是有些累了，便寻了茶铺，想去歇息。
忽而，一抹红影飘至她眼前，阿薰下意识的想要拔剑，一条红色水袖缠住了阿薰的手。
李惠明缓缓扬起头，便见薄金日光下，映照着一抹红艳身影。
近乎煞白的肌肤，乌发掩去大半脸庞，教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还未张口，那红衣姑娘倒是率先开口：“姑娘，你能给我一两银子吗？”
“……啊？”她一头雾水。
瞧她疑惑，红衣姑娘伸出手朝她要，淡漠道：“一两银子，一条人命，你该庆幸。”
李惠明更加摸不到头脑，可瞧那红衣姑娘也不想多费口舌的模样，便拿出十两银子，坦率的递给她。“姑娘，请用。”
红衣姑娘接过去，顺便松去缚住阿薰的水袖，数了一两银子，便又把其他银子递给她：“一两足矣，无需过多。”
惠明瞧她说话口音不像洛阳人，全身打扮更像是游者，便又将银子推拒给她：“不过九两银子，姑娘拿着，以备以后用吧。”
“九两银子，我给你不了你九条人命。”
惠明实不理解她说此话何意，又怕自个出口伤人，又道：“这九两，算是一两的相赠吧。”
红衣姑娘微怔然，也细思自己目前还真缺不了银子，便收了十两银子。
拿了银子，红衣姑娘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侧身朝着李惠明道：“玲珑。”
“玲珑？”她说出的名字，教李惠明一下子明了：“是你的名字？”
红衣姑娘点了点头，又细量了李惠明一番，启唇道：“有人盯上你了，今晚你最好别往城北去，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李惠明还没来得及问缘由，那红衣姑娘忽入人群，稍一瞬便没了踪迹。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惠明不解，阿薰亦茫然。
去城北有没有血光之灾，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城北果然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一身玄锦，举足之间，尽显俊气。
她当然认得是翟光邺，只是她现在看到的翟光邺，与她向来看到的翟光邺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人。
他立于在兜卖簪花的小摊前，跟在身穿淡蓝春衫的姑娘身后，面露淡笑，时不时与那姑娘聊上几句，更是替那姑娘拎着重物。
“小姐，那不是翟公子吗？”阿薰也瞧得到什么景象，道：“您要不要过去？”
她摇头，转过身，不想再去朝前走。“还是不了，若真要见面，又是一阵尴尬。”
瞧他暖笑着，李惠明幽深道：“本来嘛，他与我只是……订过亲罢了。”
阿薰不懂她的做法，可李惠明是主子，她也不好说啥，只得点头。
“姑娘好眼力，这支簪花可是卖的最好的啰！”卖簪花的大婶，瞅着拿着簪花恋恋不舍的姑娘，连忙殷勤介绍。“这洛阳城里的闺秀，都很是喜欢这一款呢！”
姑娘细瞧着簪花，对它甚是满意，便朝身侧的翟光邺道：“邺哥，我想要这个，你给吗？”
听言，翟光邺嘴角微微笑，道：“你要什么，都好说。”
接过银子，大婶呵呵笑着。“姑娘，你有这个情郎可真是有福了。”
姑娘垂眸，而翟光邺正欲开口，忽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下意识的侧身回头，却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姑娘瞧他如此，甚是疑惑。“邺哥，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翟光邺又朝周遭看了看，越是平静，越教他不安。
这种感觉，像极了……一年前的花朝节。
那时，他与李惠明身陷花朝夜市时，亦是此感，甚是……教人恶寒。
李惠明……他眼眸略暗，想去消除由她带来的不安，许是幻觉，他似乎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小惠明！”
耳畔传来真实的声响，教他忍不住循声去瞧，只见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约十□□岁的少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还背着灰白包袱，正笑着朝李惠明伸展双臂扑去。
“修、修一？！”被突然抱住，在经过几圈晃悠之后，李惠明瞧着眼前少年的面容，甚是惊愕的喊出他的名字。“你怎么突然来洛阳了？”
并未松开她的腰，张修一笑的甚是开心：“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呀！”
高兴之极，俯下身，“啾”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口。
“……”四周寂静，李惠明觉得她就是有理说不清了。
她想捂脸，不知来不来的及了。
正打算将之付诸实施时，耳畔又听见张修一甚是兴奋。“翟叔！你也在这里啊？”
一时间，她朝翟光邺的方向望去，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啊，好巧。”翟光邺淡淡道。
瞧着这莫名其妙的场面，翟光邺身侧的姑娘发了话。
“邺哥，这三位是你在洛阳的好友？”
翟光邺看了看张修一，道：“这位是张修一，张叔的儿子。”
修一点头。
接着他又看着阿薰道：“这位是阿薰姑娘。”
阿薰回礼。
“这位是……”他望着李惠明，略顿，又道：“李惠明姑娘。”
“惠明姑娘？！”蓝衣姑娘瞧着李惠明，甚是惊讶：“这就是李重吉的妹妹，李惠明？”
说罢，蓝衣姑娘朝她望去，惠明淡点头，算是默认。
见此，姑娘微福身，甚是有礼道：“惠明姑娘果然如传闻一样美丽善良，绮仙方才直呼其名，甚是无礼，请姑娘切勿放在心上。”
绮、绮仙？倘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名为绮仙的女子该是翟光邺的……继妹吧。
散魂术中，翟云霁曾与她提过，翟绮仙是跟着白氏进了翟府的门，说是比翟光邺小上七岁，极为知书达礼。
“无、无事。”初见他家人，她有些紧张，心底更是紧的不行。“绮仙姑娘客气了。”
她瞧着容丽秀美的翟绮仙，心底总觉得翟绮仙全身的气质与翟云霁甚为相像。
而她瞧着翟绮仙时，翟绮仙亦回望着她，目光充满着打量。
“这洛阳城啊……果真好玩！”
觉此声有些耳熟，李惠明抬眸，忽觉眼前闪过一抹金影，便见一柔美女子忽现翟光邺身侧，甚是娇柔的挽着他，软腻的喊道：“邺郎，一会不见，有没有想九儿……”
她容姿绝非凡品，单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便可教世间男子为之送命，可瞧她装束甚怪，并非中原姑娘，而她腰间缠绕的九段鞭，更彰示着她绝非一般女子。
可她是谁……
李惠明还未问，而身侧张修一倒是像是受到了万分惊讶，随即指着柔美女子大声道：“大师叔！”
女子瞧见张修一，眸光闪躲：“谁、谁是你师叔？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张修一嘴一撇，瞧她贴在翟光邺身上，甚是无语道：“原来你与我娘亲说的，要去洛阳找的人，就是翟叔啊……”
“什、什么叔？！”女子甚是生气，指着翟光邺的脸，愤恨道：“瞧这张脸，是你叔伯辈的人吗？”
“……”张修一着实没有反驳的理由。
也不知怎的，气氛甚是尴尬，而早在一旁默默看戏的阿薰，则淡道：“那个……要不，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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