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萧久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前面走着一个身着白色旗袍非常高挑的年轻女子。
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格外显眼，自然地披落下来，一直长到腰部，发尾修剪得格外整齐，随着走路的动作一前一后地摆动，似有似无的光泽悄然倾泻出来，远看犹似光滑柔软的黑色锦缎，不经意间就让人产生触摸的冲动。
裙子微微修身，月牙白的改良式旗袍严丝密缝地贴合在身上，将姣好的身形凸得淋漓尽致。
细长的小腿暴露在外，平滑地没有一丝赘肉，灯光下还泛着细白的光泽，一双简单的平跟鞋恰到好处地将接触地面的双脚轻盈地包裹起来。
萧久一直尾随其后，将这一切欣赏于眼底。心里不由赞了句：她真美。
这应该就是甘心吧！她自己心里清楚，今天这个楼层里只会有三个人。
除了是她，还会有谁？
走到包厢门外，还没推门，门就自动开了，如甘心预料，开门的是尽欢哥哥。
清冽饱满的微笑在甘心脸上绽开，他们真是许久不见了。甘心的眼角都禁不住溢出了些淡淡的水花，带着来不及呵护的脆弱，就像暗夜里的昙花，惊艳、美丽、脆弱。
林尽欢低头简单回以一笑，“来啦！”
之后将门开大，侧移脚步，腾出门口的位置让她进去。眼神却急急越过甘心在后面搜寻，末了，忽然浅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微微故作嗔态地拧眉毛做鬼脸。
林尽欢的这个表情，惊到了甘心，十多年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面前的人从来都是一个表情，向来是关怀中带着疏离，温煦中带着冷峻。她可不曾看到过他有这样异样的表情变化。
甘心疑惑转头，她的身后是一个像娃娃一样没长开的女孩子，身量比她矮了一大截，但站得英挺笔直，一头细软的黄色短发非常扎眼，眼底满满都是俏皮和灵动。
此刻她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底是对她毫不避讳的欣赏。
甘心也多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干净、明朗、磊落，整个人的气质成熟坦荡，但眉眼间还残存着少女的俏皮。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正打算张口一问，就听见身后的人抱怨道。
“你也出去太久了吧！”
萧久摆了个无辜的表情，趁着甘心转头之际，真诚地用唇语对着林尽欢称赞面前的美女：“真漂亮。”
林尽欢长腿一伸，两步就走了过来，单手拉过站在不远处的萧久。
“甘心，这是刚回家小久，我和你提过很多次的。”
甘心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
甘心心想：原来这就是尽欢哥放在心尖的妹妹，每一次来中觉她都会听尽欢哥提起这个女孩子。但她和自己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尽欢哥的妹妹会和尽欢哥一样，消瘦高挑，没想到……
还有她的头发。
看起来不像染色，原来黄种人也会有人长金黄色的头发
她是真没见过。
甘心带这些探究之色伸出右手：“小久妹妹你好，我是甘心，我经常听尽欢哥提起你！”
萧久顺势伸手回握：“甘心姑娘你好，你真漂亮！”
胜似男人的口吻，夸赞得太过直白，甘心顿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干笑，但下一秒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自己的手上。
这小丫头的手劲也太大了吧，而且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小丫头在有意无意地从她的手掌掌心慢慢摸索而过。摸得她手心痒痒的。
甘心脸上三条黑线飘过，如果眼前人不是一个小姑娘的话，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性骚扰吧。
但面前的小姑娘神色淡定磊落，还面带一丝微笑，像东道主一样开口：“我们都进来吧！”
林尽欢了然一切，咬了咬后槽牙，什么都没说，面色带笑，跟着两个姑娘走进来。
进来后林尽欢先帮甘心拉了个座位，萧久见状选择了一个离俩人较远的位置坐下来。
林尽欢看都没看颇有些心思的小丫头，安顿好甘心后，回身蛮力地将坐得离他有些远的小丫头提着脖子拉起，然后重新按在他的边上。
甘心惊异，因为她见过的尽欢哥向来彬礼有秩，从来没有见过他和什么样的人有那样不符合他风格的互动。
甘心不由多看了几眼被尽欢哥强制按到旁边坐下来的小姑娘。
她正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甘心看了几眼后就不自然地偏了头。
此刻，萧久的脑子里一直在闪现三个东西，甘尼的脸、那张画像、眼前的美女，不愧是龙凤胎，真是太像了，原来甘尼的脸长在女人的脸上也是这么好看。
如果甘尼还活着，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动人脸庞！
可惜岁月弄人，萧久越看甘心的脸越感慨，当初甘尼该是有多么的绝望，能扔下自己的胞妹妹而选择自杀！
……
但只有萧久一个人神游思辰得顺风顺水，饭桌上的场面有些尴尬，甘心的眼神一直躲闪，因为尽欢哥的这个妹妹毫不避讳地直挺挺盯着她有一会儿了，而且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还时不时地给她一个会心的傻笑，眼里的目光直白裸露，实非流氓但恰似流氓，甘心假意喝了好几口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是尽欢哥哥的妹妹，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转移注意力。
林尽欢见状心底叹了一口气。小久在13岁后的成长的过程中很少与人交流，在18岁之后就直接去了男人扎堆的部队，是以她并不清楚怎么和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正常相处？
他解围似地开口问道：“甘心，毕业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
甘心终于是想到了一个有用的话题，试探性地开口问：“小久妹妹，你也在国外读书吗？之前我都没见你回来过。”
“我？”萧久这才回神“奥，我没有念过什么书，也没去过国外？”
“啊？”
没念过书？甘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左手一微抖，勺子脱手了，萧久一个伸腿接住，脚上一个巧劲，勺子便飞起，最后像是系了绳子一般，划过一个圆圆抛物线后稳稳当当地落回了甘心碗碟里。
“当啷”碗里剩余的水花溅起，恰到好处地溅在了甘心的眼睛下方。
三个人具是一愣，甘心眼睛下放一行清泪顺着白皙皮肤一路蜿蜒下来，最后不上不下地挂在圆润的下巴上，晶莹剔透地有些可爱。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萧久赶紧抽了张纸递给甘心，甘心半天才反应过来，麻木地拿过纸巾，淡定地按在脸上，发自肺腑地来了句：“小久妹妹好身手！”
“还好还好，不过这个勺子应该很贵！”萧久说罢还拿起了那个勺子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到了服务员带来的托盘里。“力道刚好，没碎，没碎！放心吧”
场面更为尴尬了。
甘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合适了
林尽欢内心都快笑疯了，他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本着礼貌的原则，不笑出来。
林尽欢调整片刻，确保自己不会笑出来之后，恰到好处地插嘴：“小欢，早就去了部队，她是军人，倒是没有在寻常学校系统地读过书。”
听了他的解释，甘心了然，又不可思议盯着这个身形单薄的瘦弱小女孩，军人？“昂，怪不得！刚刚能那么接勺子，玩杂耍的人都不敢这么来吧！”
饭适时地端了上来，腾腾的饭香非常知情趣且合时宜地冲淡了所有的尴尬。
甘心整理好的仪容，一切恢复正常。
三人里，林尽欢和甘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聊天，不过甘心始终是没有再敢和这个姑娘搭话。
吃到一半，甘心忽然觉得今天尽欢哥哥点的菜和之前在吃的菜截然不同，倒是有点像之前和朋友在对面的院子饭馆吃的老味道，院子是白沙市的老饭馆儿，带着白沙市独有的味道，没想到中觉也有这样的菜。
这么想着，甘心也就说出来了：“尽欢哥，你有没有吃过对面院子饭馆的菜？”
萧久手里的筷子忽然顿了一下。
林尽欢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异样：“怎么了？”
“今天的几道菜，味道特别像院子饭馆菜的味道。”
“你喜欢？”
“恩，我很喜欢那个地方，我做过调查，院子这个地方非常特别，它最大的特色不仅仅是地方菜的特色，它的运转带着白沙市独有的气韵和味道，这是线下地方餐馆少有的。所以院子在全国名声大噪，有背后的原因。今天我刚去院子面试了，她们在找代言人。”
一句话让萧久和林尽欢同时停下了筷子。
林尽欢开口问道，“那面试的结果怎么样？”
甘心腼腆一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经理说要他们的负责人回来才能给答复。尽欢哥，你认识院子的老板吗？能不能说上话。”
林尽欢微微点头：“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能说上话，但没有关系，就算是答案是否定的也不要紧。一直以来你学的都是表演，你外貌和气质上你都可以压人一筹。这些资历聚在，你找个代言不成问题。”
“话是那么说，可哪有那么容易呀。”甘心神色中有些许的担忧。
林尽欢放下筷子，温煦道：“中觉酒店的代言，你觉得怎么样！”
“啊？”
“不行，不行，尽欢哥，你的酒店是全国连锁型的酒店，我刚毕业，一点名气都没有，根本撑不起来这样的场面。”
“我中觉酒店选择代言，看得从来又不只是名气这么简单。这本来就是我打算送你的毕业礼物，今天你正好过来，我就先告诉你吧。”
林尽欢就这么浅浅淡淡将一个重为千斤的礼物随随便便就推到了甘心的跟前。
惊喜之余，甘心更多的是惶恐。从小到大，尽欢哥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他对自己简直照顾的事无巨细，她的吃穿用度在同龄人里面都是最好的。
她的心里很感激，真的很感激！但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报答他，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
林尽欢难得地没有胡思乱想什么，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甘尼妹妹就是他的妹妹。
“宣传部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沟通具体的事宜。”
“我没有经验，这样真的可以吗？”甘心还在婉拒！
萧久的思维却是完全飘到了另一个方向，开始胡思乱想，甘心认识哥哥的时间不比自己迟几年，但是哥哥竟然从未告诉过甘心，自己是院子真正的主人。
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哥哥让甘心代言中觉，很显然就会拒绝甘尼在院子的面试，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甘心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从小到大尽欢哥对她的照顾已然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他曾对她多次说过不要客气，她再推推嚷嚷客客气气就显得见外了，反正最终她都是要嫁给他的。
尽欢哥虽然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但是她理解，因为他和寻常的男子有些许不一样。
他们两个的事应该快了，今天他带着自己的妹妹来见自己就说明这一切。
甘尼心想：也许是时候主动制造些一同出去的机会了。这些年他们接触的次数不算少，但是他们之间仿佛始终都隔着一层纱，他们总不能带着互不逾越的气场一直到结婚吧。
都说旅行是打破窗户纸最好的手段，那……
甘心开口：“尽欢哥，最近我想出去散散心，我们还有小久妹妹一起去天翼山吧！”
甘心话毕，林尽欢的眼角有片刻的阴沉闪过，抬眼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好，不过这是个很生僻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前几天我有在网上看到他们发出来的广告，从图片上来看还不错。”
林尽欢若有所思地奥了一声。
“回头我让秘书部重新拍一下行程表，到时候细说！”
“好”
旁边被置身事外的萧久非常意外，因为从小哥哥从不会轻易和人去他并不了解的地方，就算是她提也不行。
哥哥有个习惯，他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前，一定会做非常详细的调查再做决定。
没想到甘心一提，哥哥就答应了。哥哥对甘心的宠爱，让她心里泛酸。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了。萧久在司机送甘心离开后，慌忙地告别了林尽欢，说是找马驼有事情。
林尽欢没有阻拦，在她快步离开之时，在她身后柔柔地交代了一句：“记得回家。”
萧久背着林尽欢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她后背的那双眼睛忽然退出了所有的温煦，转而深邃沉重，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下一刻那双幽深之瞳开始变幻，似乎幻化成为了漩涡之眼将眼前的一切卷入那无尽的黑洞，深不见底，永无天日。
林尽欢忽然脱下来身上一直穿着的大衣，夜风呼啸吹来，冷气瞬间灌满了全身，也让他保持了片刻的清醒，不至于被仇恨完全吞噬了理智。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个逐渐远去的那个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着那个背影，他似乎就能抓住黑暗中唯一还在闪耀着光亮的绮丽之梦，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方能受得住那正不断将他吞噬瓦解的无尽黑暗和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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