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蘑菇
每年清明节总是会下雨，无雨不清明。一场雨能断断续续下几天，有时刚下了没多久就能看见太阳，阳光短暂的洒向林间，个把钟头后再次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雨。
只要坡上的土地不是太干燥，队上的人都会选择在第一场雨下完了之后就种上苗。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庆阳大队多山，大部分田土都在两山之间。下雨之后会形成独特的雾气，泥土也较为滋润，常年种田的老人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等第一场雨下完之后立即种上新苗，后面的春雨很是细小时不时还漏出点阳光，如此一来连后续的浇水也不用了。
之前就跟江涛约了一块上山摘蘑菇，如今江涛便坐在舒苏家堂屋等着。
上山总是要做些准备的，换上高筒的雨鞋，穿上油布做的披风带上斗笠背个小背篓，再找一根顺手的棍子，大致的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
春天的雨水打湿了衣服，很容易着凉。一般上山的人都会做些防雨的准备，等到下一场雨来临，找蘑菇的人们就会选择下山等待下次雨停。毕竟摘蘑菇也不是一次就能摘完的，如果春季没有摘够等到秋天还有机会，身体受凉可不是好受的。
队里的山没有名字，为了特指某一片区域，队上的人们都喜欢以附近的人家来命名，例如今天舒苏和江涛要去的就是小婶黄贵兴背后的那片。
已经说好了三家人一起去摘蘑菇，只等舒苏母女和江涛到了就能一起上山了。
不是所有的人家都靠山而居，人们喜欢几家约着一起去相邻的后山摘蘑菇。
一行人人数可不算少，大伯家是老太太和大伯娘两个人，舒苏家母女二人再加个江涛三个人，小叔家就更多了，除了小叔与舒建新以外都来了，仔细数来足足9个人。
后山的林子很快热闹起来，基本上都是自家人唯一一个外人也不过10岁，没什么好避讳的。未成年的五人在一块，长辈在另一块，各种说着话。
几个女人凑在一块，最爱说的还得是自家孩子，都是亲人也不担心被拿出去说嘴。几人说起了队上的亲事，又聊了聊与舒苏同岁的舒敏，未来想给她相个什么样的，打算再留几年，子女的嫁妆聘礼一类。
倒是几个小孩爱跑，年纪小眼睛厉害，身手也灵活很快就找到众人上面去了。
两个男孩同岁，都是谁也不服谁的年纪，舒苏三个女孩还给他们当裁判，比比谁能在同样的时间段找到更多的蘑菇。
所有的蘑菇到最后都得在院子里倒出来，重新甄别有没有毒，也不怕他们误摘。
“哇，快来看！我捡到鸟了。”江涛将比赛放到一边，高兴的直吆喝。
“我看看”最小的弟弟舒建学也顾不上比赛，绕开面前的枯枝向发现鸟的江涛跑去。
山里的鸟，筑巢都不算矮，少有掉落且还活着的幼鸟。家里的老人怕孩子上山爬树，总是吓唬这群猫嫌狗厌的小孩，要捉了没长大的幼鸟，以后就连写字手也会抖。
成年的麻雀或是斑鸠就没这个要求了，夏末晒谷子的时候总是回捉上一些改善生活。就像捕鱼不用细网，是老人们代代相传的道理。
等到舒苏三个女孩走到的时候，江涛已经捡起了幼鸟。沾染了人类气息的幼鸟，鸟妈妈是不会再管的，湿漉漉的小羽毛上裹着带泥的松针，可能是饿了，幼鸟的嘴张的大大的。
舒敏轻轻拿过幼鸟，仔细检查起羽翼未丰的小翅膀，又试探了下爪子能不能抓东西。
“应该是被风吹下来的，没受伤。羽毛没长好，已经沾了人气了得带回家喂几天才能飞。”
“我！我带回家喂。”
引得建学十分羡慕，自己这么大还没养过鸟呢。虽然羡慕但也知道是人家捡的，等江涛将小鸟放到兜里之后，也不追着人家比赛了，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捡到小鸟只是个小插曲，三个女孩很快开始新一轮的寻找，毕竟这雨可是说来就来。
松树树根附近最容易长松菇，肉质肥嫩味道鲜美，算得上最好找的食用菌菇了。除此之外就是松乳菇了，无嗅无味菌盖平展、中凹形，新鲜的菌盖表面呈橙黄色，算不上好看味道确很不错。最少的要数松口蘑了，也就是后世人们追捧的松茸。生长在松树与栎树交界处附近，一般得爬到山顶才能找到。因其量少味道好，很是受国营饭店是钟爱，一般送去只要不是品相太差都是收的。
家家都知道它值钱但也没有后世来得追捧，在当下再怎么值钱也贵不到哪里去，一斤新鲜的松茸也不过1块钱罢了。雨季这几天天天找，一家也就能找到个一两斤，也算得上是个进项。要说松茸为什么不受追捧一个是因为队里位置太闭塞了另一个就是国家不允许自由买卖。
仗着装备齐全，几个大人打算把这头最后一点摘完，几个孩子眼明手快已经摘完那头的蘑菇。也不让他们多呆，打发几人下山回家烧点热水。
柴火灶烧的大铁锅很快就把水烧沸了，舒敏三人是东道主，主动拿了盆子毛巾用来打理几人。等到几个大人回家的时候，几个小的已经收拾完毕，找地方到出蘑菇了。
等大人喝完水，倒出背篓里的蘑菇准备分辨时，舒芳，建学还有江涛三个小的正商量着给小鸟为什么吃的。灶房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把小鸟放到灶口，散发的热气很快烘干了羽毛，尤其是建学偷偷跑到存粮的屋子抓了一小把谷子。
想着晒谷子的时候有鸟来偷，小鸟应该是吃这个的吧？
堂屋里几人将采来的蘑菇分成四份，再依次寻找是否混入了毒蘑菇。
头茬的蘑菇算不上好找，但足够嫩。等再下两场雨了之后，大概就知道今年的蘑菇长在哪些地方了。
松树林里的蘑菇多是按窝生长的，采了旧的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出新的蘑菇。
雨刚停，三个孩子就跑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便传来声响。
小婶黄贵兴停下来仔细听了会儿，放下蘑菇快步走出门去，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找死啊？舒建学。老娘的院子好不容易弄得平平整整的，他tn的还敢在院子里挖蚯蚓？”
“妈，别扯，别扯。你儿子要没耳朵了，要不你换一只扯？”
舒芳习以为常，旁边的江涛倒是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愧疚的跟人道歉。
“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他，准是他出的主意。舒建学，我可跟你说马上给老娘收拾平整了，要是有个氹我让你爸回来抽你。”
“保证完成任务，妈先放了我，人家还看着呢。”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气，用手打了屁股几下，这才放开舒建学的耳朵。
等自己妈转过身去，舒建学才敢咧嘴疼得直抽抽。
“先别挖了，我们先填好，不然你又得挨收拾。”自觉很对不起朋友的江涛主动上前说到。
“别啊，打都打了，先多挖几根蚯蚓不然我不是白挨打了嘛。好二姐，你给我们找个瓶子呗。”
“行。”
看着走远的舒芳，舒建学搓了搓红彤彤的耳朵嘟囔道：“下次得去地里挖。”
如今是回南天，采来的蘑菇无法自然晾晒，等到春天最后一茬蘑菇出来的时候才是晾晒的好天气。新鲜的做一顿蘑菇汤或者是做成蘑菇酱都很不错，杨静想着家里也就三个人要不了那么多，抓了两把给人凑了半背篓。
等到分别的时候，江涛还有些不舍，难得遇到一个玩的来的同龄人。两人凑在一起商量等过后天放学之后去江涛家看鸟，大人们见了也不阻止，小孩子的友谊家长可不适合掺和太多。
蘑菇采下之后一旦沾了水，很快就会坏，几家也不多寒暄很快就分开了。
江涛是跟着舒苏母女俩的，顺路。
“小江涛，一会儿回家路上慢点，下雨路滑别摔着了。回家赶紧换衣服别感冒了！”杨晴又找来一块塑料布搭在背篓上以防路上的树梢滴入雨水，“记得跟你妈说早点收拾了，别放坏了。”
“谢谢阿姨，我知道了。”江涛别看对同龄人很傲娇，对待长辈该有的礼数一点不落。轻轻的将小鸟放进衣服兜里，理了理头上的斗笠以防看不见路。
“记得你的瓶子，带回家收好，小心被你妈收拾哦。”舒苏一想着那瓶子里扭来扭去的蚯蚓，浑身冒鸡皮疙瘩。话语间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毕竟按江涛的话来说，如果不是为了跟他爸团聚一家子也不会来乡下，想来家庭条件不错应该没有下过地。蚯蚓这个生物可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自己就不行。
“嘁，才不会，我明天放学再把背篓斗笠还你，走了。”说罢摆摆手往家属区走了。
回到家，江涛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把鸟偷渡到卧室里。他也不是傻的，根据多年挨收拾的经验，知道自己妈妈不喜欢乱排泄的宠物，压根就不打算让家里知道，打算放到卧室晚上偷偷喂。等过几天小鸟羽毛长好了，雨也停了就放生。
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当天晚上都没瞒过去。
顾琳想着明天就正常上班了，下雨天也没啥好溜达的打算饭后收拾收拾屋子。扫帚刚伸进床底就有瓶子滚动的声音，赶紧弯下腰打算掏出来。
身为一个医生，顾琳可太知道晚上喝饮料不刷牙的坏处了。小儿子十来岁正是没有自制力的时候，得给他来个教训。也不管床底的瓶子有没有掏出来，打算先把人喊进来当面对质。
“老江，把你儿子叫进来。晚上偷偷和饮料是吧？你还挺能藏。家里又不是不让你喝，晚上喝饮料你牙不想要了？”
“妈，那不是饮料。”江涛再次反驳到，“哎呀，妈。都说了不是了，反正不是饮料，我也没晚上喝饮料。”
“那床底下的瓶子是你放的吧？不是饮料是什么？难不成还是我放的？”
江涛撇撇嘴没敢说话，心道我要是说了你还不收拾我。
看着媳妇冒火，儿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江爱国拿过扫帚爬在床边扒拉。身高手长就是有优势，很快将塑料瓶扒拉了出来。想着自家媳妇怕这个玩意，一手握住瓶身快速拿出来，放到身后。
“小涛没偷喝饮料，就是个空瓶子。”江爱国同志一本正经的忽悠，虽然不理解自己儿子干啥捉这玩意但是十来岁正是猫烦狗厌的时候还是很理解的。
“少哄我，要是真没啥你能背着我不该我看？”边说边扯这江爱国的手臂，“赶紧的，怎么你也有份？”
害，帮儿子是一回事，可扯自己下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权衡利弊，老江同志可耻的怂了。
“得，我给你看，一会儿你别害怕哈。”拿出来前不忘打个招呼。
“啊！”顾琳下得直跳。
“别怕，就是蚯蚓，在瓶子里呢都快捂死了。”赶紧将瓶子塞儿子手里，拉着媳妇安抚道。
等顾琳缓过劲来，捡起地上的扫帚朝江涛啪啪就是几下，江涛被打得直往外跑。
“老江，给我把他拉住。我今天一定要收拾他。我让你吓人！”
惨被捉住的江涛，开始争辩起来“我都说了不是饮料了，是你自己不信的嘛。”
“还敢顶嘴？欠收拾是吧？你放心我今天绝对让你长记性！”
看着自己妈妈真冒火了的江涛，干脆抱着爸爸的腰左右闪躲，恨不得自己爸爸能突然多个百十来斤以求挡住妈妈的棍棒教育。
被怒火波及的江爱国觉得不行，怎么收拾儿子都打自己身上了。“江涛，身为一个男人要勇于承认错误，争取妈妈的原谅，你看你只知道躲那里有男子汉的气概？”
“我还小，我不是男人。妈我错了，别打了，明天还要上课。我要是起不来，您还得给老师请假不是，歇会儿歇会儿。”
“呵，你放心我保证你明天按时上课。就算是背，我也让你爸把你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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