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圣节前夜
万圣节临近，学校里的违法乱纪分子开始兜售假证，原因是美国法定饮酒年龄是21岁，进酒吧都要查证。虽然说低年级生也有自己的无酒精万圣节派对，但是真正精彩的万圣节活动毕竟是在纽黑文大大小小的酒吧里呀。
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沙伦和赖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米亚买假证的要求。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就“拒绝撒谎，抵制假证”的问题达成一致。阿壮惊奇地发现，除了打招呼从来没说过一句话的沙伦和赖雅，居然一起去吃冰淇淋了……
10月31日，万圣节前夜。路旁橱窗摆满了南瓜，超市货架上摆满骷髅头。有男生穿成骷髅装束，专门到法语课上吓人。有女生穿着白色和服，和服上洒满鲜血（番茄汁）。还有装鬼装得特别敬业的，把眼圈涂成两个黑洞，再戴黑色美瞳。
节日当天有商店打折出售万圣节服饰。《复仇者联盟》《美国队长》那样比较热门的电影角色套装，早已告磬。剩下的没卖出去的，都是巫婆、小红帽这样没人要的套装。阿壮、加默、米亚、克莱尔集体出动买套装，可是等她们到的时候，店里只剩些被人拆了包装、半新不旧的衣服。
阿壮在打折货里淘呀淘，忽然有谁在她肩上轻轻一拍。阿壮一回头，哇的一声大叫出来——只见一个眼眶发红、口吐舌头、浑身惨白的吊死鬼站在她跟前。
阿壮一叫，大家都回头来看。旁边一个小男孩被吓哭了。吊死鬼加默冷冷扫了他一眼，小男孩嗖地一下躲到一个乌龟壳底下。
“你觉得怎样。”加默挂着舌头问。
“我认为——糟糕透了！”阿壮大叫，“这不合适！不合适！完全不合适好吗！”
心里想的是，这个妆实在太他妈适合你了啊！你不用化妆就一吊死鬼哇啊啊！！你再化妆你同屋直接心脏病了好嘛！！
忙不迭地从打折货里翻出来一套《冰雪奇缘》女主艾尔萨的蓝色半透明公主装，然后塞给加默：“快！快！这个才适合你！快把吊死鬼装脱下来！”
公主套装本来还带一顶金色假发，可是假发已经被人扯得稀烂了。“你不用假发啊！你的头发就是浅金色嘛！”阿壮把加默拉去更衣间，替她把头发扎成艾尔萨那样的麻花辫，然后把她推进更衣室。
加默从更衣室里出来，站在镜子前，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镜子里的冰雪女王。阿壮绕着加默一圈一圈走，一边大呼小叫：“太合适了哇！太合适太合适了哇！”心里独白合适个鬼，穿了公主装还是像个吊死鬼……
阿壮给自己挑了一套《星战》法斯玛队长的铠甲套装，加默一看就皱眉头。阿壮转了个圈，结果挡着内裤的那块铠甲就吧叽一声掉了下来。
克莱尔穿了《星战》里莱亚公主的套装出来，米亚扯着她脑袋后面的圆球发髻问：“你胸罩跑头上去了吗！”
克莱尔气得冒烟，一把揪住米亚《人脑总动员》里乐乐的黄裙子说：“你装的是什么？马桶刷？”
加默抱着一摞长布条的衣服出来说：“别吵了。试试这几件。”
米亚说：“我才不穿拖把。”
克莱尔说：“对啊，因为你是马桶刷。”
加默喊：“闭嘴！”把米亚克莱尔和阿壮推进试衣间。
隔了一小会儿，三个姑娘从试衣间里出来，一面打量彼此，一面说：“哇！”
加默拿来的套装是希腊神话里的命运三女神，除了三套白色希腊风格的长袍，还有纺锤、长杆和一把夸张的塑料大剪刀。那把剪刀已经破成两半。米亚从阿壮手里抢过长杆，把破剪刀塞进阿壮手里：“修剪刀这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当晚纽黑文的街上游荡着各种妖魔鬼怪，酒吧与舞厅挤满造型夸张的年轻人。三个命运女神和冰雪女王一起，拿着假驾照在各个酒吧里游荡。美国法律规定未满21岁的年轻人不能饮酒，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放眼望去，满大街都是拿着假证的低年级生。
阿壮她们换了三四个酒吧，每到一处都有人主动请她们喝酒，因为死亡女神那把大剪刀实在是太招眼啦。路人们的目光，先是被阿壮手里那把巨大的银色塑料剪刀吸引过来，接着又被命运三女神惊艳到，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给她们买酒了。
过了午夜，四个女生都有点醉醺醺的了。她们挤进约克街上一家名叫“癞□□之地”的酒吧。酒吧里有重金属乐队正在演奏。
命运三女神加上冰雪女王，甫一亮相，立刻吸引一众目光。阿壮举眼看见成对男女以及……男男，个个睁大眼睛，正打量四个女神。
康州与麻省一样，向来以自由开放著称，是北美同性恋的集居地之一。许多人选择耶鲁，就是因为此校官方认可同性恋集会。耶鲁流传着一句话，“四个中有一个，说不定还更多”（oneinfour,maybemore），说的是此间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同性恋。阿壮以前不信，因为她从来没有逛过晚间的酒吧，此时一看，真是不得不信啊。
说多了全是泪，帅哥多了全是gay——正是纽黑文夜晚的真实写照。
“癞□□之地”的角落里，挤着一大群装扮大同小异的吸血鬼。他们一律穿着红色衬底的黑袍，面孔涂得煞白，有的背上披着黑色披风，有的拄着手杖，还有特别入戏的，在嘴角画出一绺长长的鲜血，一直画到领子里。
吸血鬼不是特别稀奇的打扮，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一群吸血鬼聚集在一起，不免就有些稀奇。更稀奇地是，有几个吸血鬼两两抱在一起，正在啃咬对方的脖子……真是用生命在演吸血鬼。
“是dke！”米亚悄声说。
“dke是什么？”
“是一个兄弟会……”
“像骷髅会那样的秘密协会吗？”
“有一点类似……但是不完全一样吧，骷髅会是耶鲁独有的高年级秘密社团，dke在很多学校有分社……”
“是吗？他们干什么的？”
“喝酒，上床，折磨彼此……哈，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应该去问琳达。看！她跟罗杰尔·罗格吉斯在一起。”
这时阿壮在注意到，琳达穿着哥特风格的血红短裙，罩着黑色高领皮衣，面孔涂成雪白，半倚着吧台，正在跟另一只戴着红边高帽的吸血鬼说话。她的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轻轻摇晃着。这时吸血鬼凑了过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琳达没有拒绝。
“我赌二十刀琳达今晚跟罗格吉斯睡。”克莱尔低声说。
“我赌四十刀他们已经睡过了。”米亚说，“一开学琳达就加了拉拉队。我怀疑她跟一半橄榄球队的人都睡过了。亚洲女孩很好睡的。你不知道吗？”
阿壮咚地一声把剪刀砸在了桌子上。
米亚赶紧按住阿壮的剪刀：“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没有人会跟你睡的……”
阿壮气呼呼地叫了一声：“什么！”
“不不不，我是说，男生不会想跟你……不是，我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威廉白斯也在！”克莱尔说。
这时就看到角落里另一只吸血鬼慢慢踱了过来。威廉白斯今晚的打扮可谓酷帅狂霸吊炸天。黑衬衣，红领结，外罩没有一点淘宝痕迹的爆款黑色风衣，胸垂没有一点义乌小商品市场的银色狗链，每根头发都梳成nasa火箭发射时箭尾光线的形状，完全可以做新东方美容美发技师学校的造型总监。
如果不是那双带一点嘲讽意味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是威廉白斯。
他走到罗格吉斯和琳达身边，手穿过他们中间，问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拿了酒，接着面向琳达。
“十块钱赌他们要接吻了。”米亚目不转睛地说。
“不可能。罗格吉斯不会允许的。”克莱尔说。
“哦他们吻了，他们吻了——等等！什么？那是谁？？”
眼看白斯跟琳达的嘴唇贴在一起，忽然有个白色长裙的女生横插一脚，拿着一把剪刀插到白斯和琳达中间，然后将白斯一把推开，一面用中文喊：“还钱！敢赖账！灭了你！”
米亚和克莱尔目瞪口呆。往旁边一看，阿壮早没了影。
加默阴森森地来了一句：“那已经不再是她本人。”
米亚恍然大悟：“她醉啦？可是，可是她今晚——”
克莱尔说：“对，她就喝了一杯伏特加。”
这是午夜十二点。喝多了的显然不只有阿壮一个。威廉白斯歪着脖子，眯着眼，神智显然也不大清醒了。他呢喃说：“哦？是吗？你非要我现在还？”一把抽掉阿壮手里的大剪刀，一手抓住阿壮的头发，把她的脸扳到自己跟前——他好像坚定地认为自己确实是吸血鬼——照着她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米亚和克莱尔同时叫了声：“哦不！”
结局是……惨烈的。
阿壮提起膝盖，照着敌人的肚子狠狠来了一脚。琳达一声尖叫。米亚和克莱尔同时捂上眼睛。白斯抱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把刚喝下去的威士忌吐了出来。吐了两口酒后，他愤怒地开始反击，伸出猿似的长臂，抓住阿壮脚踝猛然一扯。
阿壮不防，惊叫一声，身子一侧，眼看就要重重摔倒在地。可是醉意朦胧的白斯忽然懒洋洋地将手臂一伸，阿壮就摔在了他的手臂上。她想也不想，翻身骑在威廉白斯身上，摸到旁边的塑料大剪刀，恶狠狠地朝对方的脑袋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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