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权主义之战下
各种八卦甚嚣尘上。学生自办的《广泛关注》不失时宜地推出一篇文章：呼吁耶鲁关心女性学生权益，重新评估它的希腊化社团管理政策。这篇文章从一个名叫“佐伊”的女生的故事开始：佐伊在dke兄弟会派对上喝醉以后，受到不受欢迎的性侵犯，可是她不敢向学校检举；之后，兄弟会成员不断在派对上骚扰她，并且怂恿新成员与她发生关系；佐伊对这些新成员的不雅评论，又被拿到入会仪式上当众宣讲；从此佐伊的生活变成一场噩梦……文章接着列举兄弟会整人的恶作剧，其中有很多关于性别歧视的言论。比如，在去年10月的dke入会仪式，dke新老成员在老校园高唱：“说不要，就是要；说要就是后面要……”
文章最后呼吁读者向《广泛关注》提供一切关于dke活动违反学校政策和法律法规的信息：“我们致力于创建一个平等、友好、无歧视的校园环境。如果你曾遭受性侵犯却有苦难言，如果你曾遇到来自学生社团的言辞羞辱，如果你受过兄弟会的不公正对待，请告诉我们。我们将为正义而战，我们将为女性权力而战，我们将为所有种族、所有女性能被平等对待而战！我们将为你而战！”
这篇文章阿壮执笔，加默花了两个晚上替阿壮修改语法、润色言辞，米亚加了一个无比激昂的结尾。赖雅说服总编，终于在二月底发出了这篇言辞激烈的文章，署名“约翰·斯特朗”。
文章反响出奇的好。不仅有大量转载评论，还有很多人提供爆料。有人提供了dke入会仪式“说不要就是要”的音频。有人讲了自己迫于兄弟会压力，不得不与男友分手的经历。有人讲述了自己在兄弟会受到捉弄的经历，讲自己如何在冬天被泼冷水，然后又被迫上街裸奔。有人发来照片，照片上是身上字母Δ的烫疤。还有人发来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是三更半夜时，兄弟会成员在林街公墓里摸黑挖坟……
阿壮、琳达、赖雅一起，先把所有爆料列表，提取跟dke最相关的条目，然后向当事人取证；紧接着又把所有资料整理归类，有充分人证物证的，做出整理报告。整理资料完毕，琳达执笔撰写给校方的控告。赖雅说服了《广泛关注》的其他几个主编，大家一起签名。
在准备向校方提起控告的最后一周，阿壮和琳达从建筑史课上出来，看到威廉白斯站在门口。琳达对阿壮说：“那我先走了。”阿壮拉住她说：“一起走。”
白斯拦在阿壮跟前，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话要说。”
“你不是来还钱的吧？”
“今年暑假，一定会还。”白斯说，“我来找你说dke的事。”
“那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它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我恳请你重新考虑对dke的控诉。现在的问题是，近些年兄弟会出的丑闻实在太多了，耶鲁肯定要整顿兄弟会。可是请不要拿dke开刀！dke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社团，它首建于耶鲁，它是耶鲁传统的一部分……”
“哦耶！白种男子的精英社团！来吧。来列总统吧。列五十个总统也救不了你们。”
“我不否认dke的大部分成员是白人，但它不是一个白人社团——容闳！你也知道容闳，对不对？第一个从美国大学毕业的中国人。他就是dke成员！请考虑一下它的历史……”白斯功课做足。
“考虑它光辉的历史，更使我对它的现状感到担忧。”阿壮拿捏着白斯的腔调，不无嘲讽地说，“uwc会考虑进去的。不用你操心，哥们儿。”
“我认为你对兄弟会有一些不恰当的成见。”白斯换了一个角度，“的确，dke是有一些违背常理的举动。但这不只是dke。sae入会仪式比dke过分得多——”
“好消息！dke关门以后，sae肯定会安分一点的。”
“——我明白兄弟会是有一些过分举动。可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离经叛道的举动，是兄弟会传统的一部分。整人仪式的目标在于‘打破’，先把新成员‘打破’，然后让他重生。我们通过这样的‘打破’和‘重生’，来形成对彼此的誓约……”
“逼同学戴上黑面罩刷一个晚上的地板，向同学泼啤酒和冰块，要人穿裤衩给你们刷马桶，怂恿他们侵犯女孩，在街上当众唱‘说不要就是要’的歌，半夜三更去墓地挖坟打扰死人——你们这样形成对彼此的誓约？”
“我们没有挖坟。那并非dke行为。”三月的冷风迎面刮来，白斯的鼻子冻得通红，他几乎有点着急了，“总之，我的意思是……这是些坏事，但是并没有恶意，也没有伤害谁……”
“——事情闹成这样，你觉得没有伤害谁？”
“琳达的事，我很抱歉。但我认为她有必要为自己的遭遇承担一部分责任。”白斯坚持说，无视站在一旁的琳达，“总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一旦开始，事件很难停下来——”
“你根本就没想办法阻止！”
“我在尽我一切努力！”白斯说，“现在我不是会长。下学期，等我接受任命，我向你保证，dke会不一样……”
阿壮干笑两声：“你要我撤回控诉，所以你可以当上dke会长？”
“作为现任会长，乔伊斯履职不尽完美，但不该叫他承担这样重的责任。光是‘鼓励不正当性行为’这一条，就可能毁了他的学位了……我没有要你撤回控诉。我只是恳求你……推迟。推迟一个学期，等我继任会长。九月开学，随便你怎么告。我恳求你……这不仅仅是为了dke，也是为你自己好。”
琳达吸了吸鼻子。阿壮看了琳达一眼，她在冷风里有些哆嗦。
“二月份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的会长就应该担忧他的学位证了。”阿壮挽上琳达的手，说，“我们走。”
白斯在她们身后抛出一句威胁：“如果你坚持站在dke的对立面，可能很难阻止dke的报复行动。”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壮头也不回地说：“我等着。”
白斯声称的报复似乎来得很快。那个周末，雀斑脸乔治来找阿壮问：“你能跟我参加一个派对吗？我们会长想见你。”不知为什么，他似乎非常惊慌，又有些犹豫。他结结巴巴地补充说，“不过……就是……因为我在接受考验，所以可能有一些难堪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阿壮本来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个性。对方宣战，哪能不应？周末收拾打扮好，就跟乔治到了dke耶鲁分部。
那是一幢红砖白瓦的殖民地风格别墅，坐落在佩尼威尼体育馆北面的湖街。这条街的别墅大多是各个兄弟会财产。dke的别墅在众多别墅中仍很突出，可见兄弟会的财政实力。门廊上方标写着dke，插着星条旗和画着小怪兽的dke三色旗。门口有两个男生在站岗。乔治跟他们打了招呼，推开洁白的大门，进入一个宽敞的门厅。
一个鸡尾酒会正在进行。说是鸡尾酒会，会上为了照顾低年级学生，桌上任由取用的都是软饮。
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萨克风。圆桌边男男女女光鲜亮丽。乔治请阿壮稍等，说他去找会长。阿壮说好。
乔治一离开，忽然有人走到阿壮身后，朝她头上倒了一杯酒。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又有人忽然拍了拍阿壮的背。等她转回身，那人已经飞快走开。
阿壮费劲地拿餐纸擦头发。很快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大家都好像在看她的后背。阿壮伸手去够后背，撕下一张纸，看到上面的字母，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纸上用大写字母写着单词“处女”。
阿壮拿起桌边一只高脚杯，把杯里的饮料倒进垃圾桶。她一手拿打印纸，一手拿空杯，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走到会场中心，没有擦干的酒液从她头发上往下滴。阿壮站在人群中间，拿高脚杯敲玻璃台面。清脆的叮叮声引来全场注意。
阿壮大吼：“会长！谁！出来！”
闹闹嚷嚷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会长先生邀请我到派对来，难道他自己不在吗！”她想她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浸了酒的睫毛膏粘糊糊地连在眼皮上。眼线墨沿着酒液往下淌。
“在。”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黑色头发油光发亮，梳得一丝不苟。dke会长乔伊斯·华特迅速穿过人群走向阿壮。他看到浑身湿淋淋的阿壮，先是一脸惊讶，接着立即鞠躬：“对不起！”他转身去桌上拿了一叠餐纸，递向阿壮。
“不用。”阿壮捏着那张写着字母的纸，手因为生气而发抖，“会长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阿壮猛然把那张纸贴在会长的额头上。
旁边一半人在倒抽冷气，另一半人在掏手机。
阿壮在会长额头上多拍了两下，接着咬牙切齿说：“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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