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的三道选择题
副本生成器惯于偷窥玩家的回忆，但这次，程琉还是低估了所谓惩罚副本的恶意。
他可能是几人当中最清楚的，这个必死的局已经提前拿捏住了所有人的软肋。
尤其是他的。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恍惚间，程琉仿佛回溯到了好几年前。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虚弱的身体了，细密的汗化成了一个封锁的蒸笼，滚烫的水汽蒸得他动弹不得。病痛的折磨让他变得不安，几段荒诞的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直到有人将他吵醒。
“太迟了。”
从远处悠悠传来一个熟悉的年轻女人的声音。这尖细的声音反反复复，缭绕许久，竟慢慢化成一鼎沉钟，撞开他沉寂已久的疤痕。
等他更清醒一些，终于记起那女人是谁——枝织还在咄咄逼人，语气中夹杂着寒冬腊月的冰雪。
她对林娇娇下了最后通牒：“除非你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别这个表情，我可没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林娇娇说了什么，程琉反而没听清。
他烧得厉害，以往能精密计算一切的脑袋此刻像被糊住了一样，无法解密眼前的对峙。又或许，只是不想罢了。
“这是守林人的老房子，脚下的地窖是他偷偷挖来藏酒的，刚好能藏下一个人。”
枝织不愿再和女生多费口舌，她拿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在小窗沿上，又道：“这是安眠药，计量只够一个人吃。你吃，还是他吃，你来决定。”
不知女生又说了什么，枝织眼眶大睁，眉毛飞舞，夸张的表情仿佛在调笑对方的天真。
“……哦当然不，没有我们。”
“我是不是没说，我只有两张去地下的通行证？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走，或者不带人。你不知道多搞一张通行证有多难，要不是我爸爸有门路……”
她倏地冷下脸，着实恨死了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总是黏在她们二人之间的臭男人，恨不能让他立刻消失。
“这是他的命，没有我他们这种人照样死路一条，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对那些东西有还手之力呢？逼你一把只是想让你忘掉他，亲爱的，我这是在帮你忘掉他。”
那些东西……她在说那带着腐烂之息、生啖人肉的怪物，把人类世界当狩猎场玩弄的异形。
是啊，程琉分出神想。
那些，东西。
仿佛早已看到结局，枝织临走前咯咯笑了几声：“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这之后，程琉耳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有苦涩的水慢慢流入他的嘴里，缓解了他喉间的灼烧感，他稍稍激灵一下子，便觉一股愈发强劲的睡意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映着从地板缝隙漏下来的月光，一滴温热突然挂上程琉的眉梢。
后来，一滴、两滴……多到它们汇聚成一股热流，从程琉的侧脸蜿蜒而下，像蛇形，像树根，像皮肤下的血管。
而程琉还陷在沉睡中，无知无觉。
那记忆中，疯女人尖锐的声音仍然能刺痛他。
“哈哈哈，活着，就让你活着！”
“你要好好活着，每天都复习一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每次午夜梦回，看她会不会回来找你！”
“自杀，你配吗？一命换一命，你以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吗！这是你欠她的！”
……
程琉猛得睁开眼睛，林娇娇正按着既定的轨迹，表演着过时的剧目，泪眼模糊地拿着安眠药水，挨在他嘴边。
手比脑子还要快，程琉掀开那个拿着瓶子的手，将女孩死死搂在怀里。
林娇娇只看到他的强势与扭曲的愤怒，滚烫的身体因病战栗，却没发现对方的万幸。
抱了一会儿，程琉开始喃喃耳语：“为什么不等我醒过来，为什么不把我叫醒……为什么要让我被决定？”
林娇娇察觉到她的肩头被一股热意洇湿了，不由得一愣，忘记了回答。
亦或者，她本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
“不愿意抛下我，却还是把我一个人留在那……或者，你只是想死，”程琉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的，“那就告诉我，我帮你，我们可以合二为一。”
林娇娇吓得一把推开他。
男人脸色苍白，面皮下却透着不正常的红。他眼光虚浮，嘴角却挑起一抹笑，像地痞流氓调戏小姑娘。
负负得正，被这么一吓，林娇娇反而从自毁的泥沼中清醒过来。
她急促地呼吸了一会儿，牙齿上下打颤，咬着后槽牙才得以吐出几个字：“对不起……谢谢。”
程琉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向后捋了捋额发，舒了口气，一时间又变回了那个沉稳冷静的男友。
“你回来多久了？”
他的语气相较之前熟稔许多。
林娇娇懵懂：“什么？”
程琉通常很有耐心，往往会在切入主题之前做足铺垫，于是他换了种问法。
“我们这次遇见之前，你在哪儿？系统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林娇娇被这轻飘飘的一问砸得晕头转向，紧张得手指都蜷在手心，脸蛋憋得通红，才憋出一句“啊？”来。
系统？程琉知道系统？
他也是玩家？
但冥冥中，她好像又觉得本该如此。
奇怪了，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那是我第一次进……在、在咖啡馆，”林娇娇磕磕巴巴答道，“我之前都还在上学……不是，我在看一本小说。”
“上学？”一个让程琉有些意外的答案，“大学？”
林娇娇摇摇头：“高中。”
这次换程琉沉默了。
但他稳住心神，不再深究，终于想起要先解决掉眼前的惩罚副本，踉跄着站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好像在昏睡的时候错过了副本介绍。”
眼看程琉差点摔倒，林娇娇搀扶上对方的胳膊，等对方站稳，才腾出一只手指向墙壁上的暗格。
这时，红色倒计时上代表分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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