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惊觉
四人陆续上车，目的地是黑鹰小队私底下集合或者休憩的地方。选址是在市中心，距离一级卫警局总部大楼也不远。
冬季长夜漫漫，城市里若是没有灯光，便是一片黑暗，若是没有夜生活，便是一片死寂。
空中飞警二十四小时待命，越往市中心去，空中盘旋的它们就会越来越多。
付闻溪死死地盯住陆北居，“为什么下杀手？”
她当时清晰地看见，秦有方的人正和春风巷的保安在亭子里交接，他们完全可以利用速度脱逃而走，就算被发现，也被追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且，像这种事情，发生在春风巷并不稀奇，那些人不可能第一次见，真要追，也是做做样子。
秦有方的人和那些保安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是一群嫖赌不给钱的无赖，但是陆北居将秦有方的两个人都杀了。速度之快，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
更凄凉的是，秦有方的人倒下之后，没有一个求助或者呼叫的。他们的冷漠，似乎在为倒下的两人来了一场无声的欢呼。
“为什么？很简单啊。”陆北居满不在乎，“日后一定会有一场艰难的斗争，我现在顺手解决几个而已，还有，以表忠心嘛。”
“忠心”似乎是特意强调出来的，他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像是在表达，我有病，我就是这样，反正我在你们手里，我怎么样都逃不掉。
事实上，他的心情确实很愉悦。
陆北居算是早几批的卫警员，那时候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选拔制度。秦家和联邦针尖对麦芒，冲突每天都在发生，他们有各自的拥护者，打杀每天都在发生。
有时，一份早餐也能引发流血事件。
很多人都是在那段时间的拥护中入了卫警局，当然，那些人的忠心以及胆识都是毋庸置疑的。同样，他们的血性也是最容易表露出来的。
陆北居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战斗和杀戮，正义和忠诚都让他无比兴奋。
这从某一方面来说，和付闻溪很像，但又不像，因为付闻溪的克制力使她永远也不会成为陆北居，而且，永远不可能。
陆北居可以说是好奇仲知清的身份，但是只有内心深处的他知道，仲知清的要求完美地击中了他想法的靶心。
仲知清端详着窗外，任何一个猎物都没有像付闻溪这么难捕。而她，今天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尽管陆北居的行为在她预料之中，也没有该有的喜悦。
“你的心只忠于自己，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付闻溪不想再说废话，“天亮之前，你交代清楚，天亮之后，你会进卫警局。”
“卸磨杀驴啊？”陆北居冷嘲道。
付闻溪突然靠近陆北居，道：“这不就是你自己选的吗？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她说完，就看了眼仲知清，然后收回眼神开始闭目休息。她的脑子非常清楚，她看到了仲知清和陆北居有交流，而且绝对不止一句话。
陆北居不是没有顾虑的人，不然不会安安分分过这么多年。
如果真心不甘，上诉一次怎么够？他的折腾，连浪花都没掀起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所以，他在等待机会。
今天，他们的到来，就是陆北居的机会。
付闻溪猜测，陆北居可能在一开始不知道这个机会来了，但是有人点醒了他。那个人是谁？从他们的接触情况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仲知清。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仲知清非常陌生。
她跟着边策去见仲知清的那一天，和现在完全不能比。
她试着回想，仲知清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回忆没有超过三十秒，她就找到了症结。就在春风巷，两人争论的时候。
付闻溪瞳孔皱缩，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仲知清。
仲知清本来就没有义务跟她交代这些私事，是她自己过于上纲上线，是她自己过于怀疑仲知清羸弱不堪，是她自己看重了这些天的交情。
现在，这个“花瓶”为了她，在布局。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今天，她没有控制好情绪。
她早就该反省，她当初进卫警局的初衷是什么——守护秽土，还是守护秽土的人民，又或是守护自己家人的心血？
不，都不是。
她只想证明，她就是自己。
不为任何人一个人活。
忽然，她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份重量——那是一件外套。不用睁眼，她也想到这是仲知清做的。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无上荣耀的研究员，现在跟着她冒着危险，淋着酸雨，大晚上还不睡觉，还要听她难听的指责。她何德何能呢？
“清姐，对不起，今天是我言重了。”付闻溪说。
仲知清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傻丫头。”
车上的其他三人皆是屏着一口气，直觉告诉他们，这其中肯定有戏！
吴乘岁突然想到吴会桐跟他提过“嫂子”的事情，他当时就随便听听，毕竟吴会桐传播趣事是出了名的无聊，因为都是从公事里半听着来的，所以真实性有待考证，就没在意。
但是，刚刚的对话太让人遐想了。
仲知清整个一钻石王老五，愿意给他们鞍前马后，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傻子。他前后一联系，果然，吴会桐开玩笑取得称呼还真说对了。
“卧槽——”
吴乘岁想着想着，就没忍住吐噜一句真实的感叹。
“你操什么？”陆北居跟着问道。
付闻溪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睁开眼看着吴乘岁，等着下文。
吴乘岁看着齐刷刷的眼神都投射在他身上，咽了口口水，“没事，我咬到舌头了，刚发现，嘴里还长了溃疡。”
付闻溪所幸又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才闻到仲知清外套上特有的味道。很香，又不是香水味，清清淡淡的，怎么闻都闻不够。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仲知清，大多是关于仲知清的矛盾点。
比如，仲知清为什么这么在乎这项任务，为什么辞职，在她认为很不多不可能的事情上，都变成了可能。
而且，仲知清很会顺着她的脾气。
忽然，付闻溪眉毛拧了下，却不敢睁眼。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仲知清喜欢她！
如此一来，一切的反常和矛盾都说通了。
那她对仲知清的感情呢？
藏在外套下的双手不禁握成拳，尽管是猜想，付闻溪也有点呼吸不上来。二十多年来，她从来不会把“喜欢”的标签打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可能这样的标签是她极其想避免的，但是在今晚萌发了。
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谈及到喜欢的字眼。
她这人，一旦从没有过的想法萌生，就很难忽略不计。
“沾思，还有多久到？”付闻溪突然开口问道。
谢沾思说：“还有一千米。”
“老吴，我把监警的权限暂时开给你。”付闻溪把外套还给仲知清，“谢谢，谢沾思，路边停靠一下，我下去吹吹风，走过去就行。你们到了，先休息会儿。”
谢沾思应了一声，随即就停了车。
陆北居看到付闻溪一只脚着地才惊觉大事不妙，“我靠，那什么三队队长！我不跑，你把权限收回去，你交给这个老头儿，我他妈不得从阎王殿走个秀啊！不行，你换成那个小丫头也行，我绝对不反抗，而且我从来不打小姑娘。我是纯爷儿们！”
付闻溪头也没回，车门还没关，仲知清一把扶住了车门，“我陪你。”
市中心没有下雨，但是湿气很重。空气里弥漫的味道也不大清新，好在是流通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眼看着目的地快到了，付闻溪问道：“清姐，问个问题，你为什么辞职？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其中一个原因，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真正的阳光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不能再烂下去了。科技上的研究再先进，也拯救不了骨子里的溃烂。”仲知清似乎早就做好回答的准备，平缓道：“秽土之城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它有权利和其他城市一样，绚丽多彩。领导者可以是任何人，但不适合利己主义者。”
付闻溪没有很动容，或者说，这个答案没有引起她内心的波澜，又或者说，她想听到心里的那个答案。
她问：“那其他原因呢？”
仲知清盯着付闻溪的侧脸，浅笑了一下，“付队，其他原因，暂时还无法用言语表达。或许，有一天，我会用最简洁的文字告诉你。”
“我爱你”，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原因都是以这“三个字”为中心向外发散。
可是，仲知清怂了，她现在还不敢说。
猎物没有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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