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兔子不如
元丰二年，还是美人的姚菁笙有喜了。
她既惊讶又慌张，一点儿即将平步青云的喜悦都没有。因为就在三个月前，大皇子染上水疮，夭折了。水疮的来由也很清楚，是大皇子乳母回家探亲时染上的，回宫之后就传给了大皇子。而那个乳母因为是大人，病程更急，死得更早。
一个龙子死了，却无人可罪，无人可责。
再然后，大皇子的生母白淑仪就疯了。
这事再无人提及。可这宫里的每一人都清楚，大皇子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怀着四皇子的日子里，姚菁笙总是会在夜里惊醒，她怕极了。
她清楚，在这宫里如大皇子一样都是幸运的，起码还能有见见这世界的机会，又有多少孩子在娘胎里就消失了。
那段日子，姚菁笙吃不好，睡不好，瘦了好几圈，不到五个月就觉得小腹发紧，时常还有下坠感。
她身边的喜鹊吓坏了，请了好多次御医，也喝了不少安胎的药，但情况一直不见好转。
直到
“婢子，请姚美人安。”
承乾宫的素晴姑娘竟突然到访。
姚菁笙和喜鹊赶紧迎出去。姚菁笙紧张又恭敬地开口：“姑娘不必多礼。请问姑娘今日前来，可是娘娘有何传召？”
别看身份上，姚菁笙是主子，素晴是奴婢。但她是不受宠的主子，人家是正当红的奴婢。
姚菁笙安敢不小心尊敬。
素晴客气笑着：“贵妃娘娘新得了几匹缎子，都是上好的蜀绣。想起来美人怀了龙嗣还没来恭喜过，便遣婢子拿了两匹过来，送给美人，祝美人能顺利为陛下再诞一龙子。”
姚菁笙笑容僵在脸上，心跳也突突突地加快。
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这不头不尾地贺喜就很奇怪，再加上这祝福的话
顺利为陛下再诞一龙子，那不顺利呢？——不就是胎死腹中。
姚菁笙只觉得头昏眼花，险些倒在地上，幸好喜鹊及时扶住了她。
素晴装作没看到，向身后挥了挥手：“走，把东西给美人送进去，”
然后不管姚菁笙同不同意，就已经带人越过他们，走进了屋里。
别人把箱子放到地上，素晴却是直直地就往桌子旁边走。
然后宛如自己家一样，拿起一块桌子上的点心。
“呦，这不是茯苓糕吗？”说着，自顾自地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随后，把吃剩的糕点随手丢回盘子里。转头，对刚进来的姚菁笙笑道：“美人这里的糕点真是好吃，跟御膳房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喜鹊看到那躺在一堆点心中，被咬了一口的茯苓糕，只觉得怒从心起，却碍于贵妃不得不压下去。
她僵硬地说：“这是我们小厨房自己做的。姐姐要是喜欢，改日再做，便给姐姐也送去。”
“那怎么好意思。我看今天这些就不错，我直接拿走就行。”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行动却没有分毫迟疑。
素晴可不是说说而已，直接叫承乾宫的人帮她把桌子上的盘子都端了起来。
不止是她吃过的茯苓糕，还有松黄饼和蜂糖糕都一起端走了，可谓是寸草不留。
喜鹊被她嚣张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还是终于缓过来的姚菁笙拍了拍喜鹊的手，开口：“既然，素晴姑娘喜欢，那，都拿走便是。”
素晴：“多谢美人。”
然后如来时一样，招手叫上人，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只是在她经过姚菁笙主仆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东西可不能乱吃。咱们自己厨房做的东西到底没有御厨做得美味，美人以后想吃什么还是直接叫御膳房送来吧。美人现在怀了龙胎，今非昔比，想来那些奴婢不会推诿放肆的。”
说完，素晴行礼告辞。只留下这玉竹阁的主人呆立在原地。
姚婕妤怔怔地走到桌边坐下，好久没有回神。
喜鹊也惊到了，半晌之后，颤颤巍巍地问：“美人她是什么意思？”
姚菁笙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有了神彩，可人却止不住地发抖，抓着桌沿的五指用力得都失了血色。
“以后，我们只吃御膳房送来的东西。除了你之外，任何入口的，哪怕是茶水，都不要让玉竹阁里的其他人碰。”
“是是”
喜鹊连连点头。
但很快，姚菁笙就抓住她的手，急声说：“不，不行！我们我们还要如往常一样。叫，叫小厨房做点心。但是那些东西，每日夜里你都出去偷偷埋掉，别被任何人发现。”
“嗯，婢子一定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很快，新的忧虑就袭上了喜鹊的心头。
“可是美人，御膳房的东西就能信得过么？”
姚菁笙望着喜鹊忐忑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
而后她笃定地说：“能。”
她不是相信御膳房，而是相信帮她的人。
姚菁笙还记得，秦婕妤有孕的时候也经常觉得烦闷气短。后来一天，贵妃宫里的素晴掌掴了去给秦婕妤拿药的宫女，非说那宫女撞到了她。那小宫女脸都被扇烂了，秦婕妤的药更是撒了一地不能再用。
此事一出贵妃跋扈之名更甚，甚至传到了宫外，引得御史在朝堂之上当众斥责。
但奇怪的是，在那之后秦婕妤的病就好了，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二皇子。
所以，贵妃娘娘说让她用御膳房的东西，她就用。
如姚菁笙所料，御膳房的食物的确没有问题，她的身体好转，胎也稳了。只可惜，她先前有害的东西吃得太多，最后还是没能像秦婕妤一样平安产子。而是早产，致使四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这是她这辈子最自责的事。
从玉竹阁回承乾宫的路上，梅瑾萱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了承乾宫，进了寝室，素雪一边帮梅瑾萱更衣一边问道：“娘娘不开心？”
梅瑾萱摇了摇头。
不开心，算不上。就是有点失望。
她知道她今天的承诺许得大，但她更知道姚婕妤的性子，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得寸进尺。
但她一直以为，就算姚婕妤再怯懦，为了四皇子也会生出几分志气。奈何，她只会忍耐退缩。
人们常把胆小软弱的人比作兔子，但梅瑾萱看姚婕妤连兔子都不如。
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梅瑾萱叹了口气，用手撑着额头：“别忘了挑个宫女送过去，找机灵点的。”
素雪颔首：“是。”
“算了。”梅瑾萱顿了一下，又说：“还是送一个年纪小的内侍。之前跟着四皇子去书房的肯定不能再留，送个内侍还能在书房里看着点。”
素雪抿唇笑了起来：“娘娘如此贴心，姚婕妤和四皇子定会感激不已。”
梅瑾萱撇撇嘴：“感不感激的无所谓，我就希望之前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四皇子毕竟是陛下的骨肉。这样也能省了我去找贤妃，懒得浪费口舌。”
“是。婢子一定挑一个机警聪明的，不让娘娘烦心。”
这边梅瑾萱和姚婕妤终于能歇了，那边贤妃殿里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臣妇请贤妃娘娘安。”
各宫各局每日事务繁多，贤妃自从接手，一刻休息都没有。这不，刚吃完午膳就又忙了起来。宫女带人进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送上来的账目呢。
“快免礼。”
贤妃放下东西，起身相迎。然后亲切地拉着来人的手，坐到榻上。
“快，上些茶水果子。我记得今日做了枣箍荷叶饼，嫂嫂爱吃枣，多取些过来。”
秦孙氏连忙道谢。
贤妃扭头看向秦孙氏：“嫂嫂来找我是有何事？”
宫闱森严，虽然对于女眷没有那么严厉，但要想进宫探望也需废许多功夫。层层申请，层层审查。一般是要经过皇后同意的，皇后没了就要问过贵妃。但梅瑾萱最近不爱理俗事，所以宫人都统一报到贤妃这里。
但就算有姑嫂关系，贤妃一定会同意，进宫一次盘问搜身也很是累人，所以没有重要的事，秦孙氏是不会探望她的。
秦孙氏笑笑，抬眼看看左右。
贤妃明白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
等宫人们退得干净，秦孙氏这才开口。
“娘娘，宁安侯重伤不治，已经去世了。您可知道？”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70559/70559175/833262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