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白欢窝在洞里三天，不论白二惠怎么说，她都不愿再跟她下山去私塾见那个什么文曲星。
“小白，这个结契啊，简单的很！就是把你的人魂和他的人魂抽个丝出来，再打一个结，从此以后，那个书生何时何地做了何事，你心知肚明，等他劫数一到，你就是第一个知道，冲过去帮他把事儿了了，二十分就到手了。”
白欢团成一团，“不干。”
“白欢！！！”
白二惠耐心用尽，掌心忽然凝聚妖力朝她一扇，洞内狂风渐起，紫色的妖风刮得白欢一头撞进墙上。
“啊！”白欢惨叫一声，白二惠立刻收起妖力，冲了过去。
白欢捂着脑袋，顺势装作受伤的样子，叫了两声，“娘~疼。”
见女儿抱着头蹲在墙角，白二惠自责的将女儿搂在怀里，她顾不得扎，将这小小的一团搂在怀中，眼眶微红，“祖宗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娘的心呢？”
一滴泪落在背上，白欢的心蓦地一抽，有点触动。
她连忙化成少女的模样搂住母亲的脖子，“娘，您就信我一次，我真的不适合当神仙，就算考上了也没有好日子过。真的！我都梦见我才做了五年神仙，就被砍了脑袋。”
见女儿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白二惠破涕为笑，“傻孩子，梦都是反的，神仙怎么会死呢！”
白二惠抹去眼泪，拉过女儿的手，认真道：“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往日你念书从来不用娘操心，上进又听话。自从报完名回来，一页书也不翻，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那日报名的妖鬼太多，吓着你了？”
白二惠摸了摸女儿的头，“不用怕，娘是过来人，这世上大部分妖都不及你有慧根，念书也是要看天赋的，你勤奋又努力，自然能考上。将来在天界好好干，没准还能成神，嫁个神君！”
母亲殷切的眼神让白欢有一瞬失神，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觉得，她的成绩在千松甸确实是无人能及，甚至那年天考也是六界第一名。
上天第一年她也是一心扑在仙岗上，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只不过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之后，心更冷了而已。
“娘，神仙也分等级，神力也有大小，就跟咱们一样，小仙一样被上神欺负。”
白二惠奇怪地看着女儿，“说什么胡话呢？天界有吃有穿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就算分等级，上神也不会无故杀小仙啊！妖界就不一样了，大妖吃小妖，天经地义。”
白欢不知该怎么跟白二惠说，正打算旁敲侧击再劝劝，就见眼前黑气一腾，白三谦落在地上，“二姐！不好了！”
白二惠蹭一下站起来，“怎么了？”
“文曲星让竺家盯上了！”
待白二惠攥着白欢的手腕子，强行将她拉到山下时，私塾前已经站了两路妖怪。
一路是隔壁山头的竺家，另一路身穿绿衣，面生，像是外地来的。
白欢三人缩在树上，看着地上剑拔弩张的两家人，“舅，不是说只有竺家吗？那两个穿着绿衣服的又是谁啊？”
白三谦睁开鬼眼一看，紧张道：“竟是太乙岭柳家！他们也来了？”
连白二惠也吃了一惊，“柳家？”
凡间五地仙，胡黄白柳灰。
说的是神魔大战之前名声最响、根基最深、人数最多的五大妖族。
这五族获上任天尊特许，可与凡人通灵，也就是所谓的结契。从而为凡人消灾解难，修炼功德。
但到了这一任，即便为凡人做得再多，也是白瞎。
因为现任天尊一统六界，开设天考，想做神仙，都得考。
“柳家也来抢了。”白二惠很快收起脸上的惊讶，掌中妖力凝聚全身戒备起来，目光狠厉，“今天就算胡家下来，也别想抢走我闺女这二十分！”
白三谦急忙压下白二惠的手，“稍安勿躁。文曲星不在这儿，他这几天都没来私塾。”
“他怎么了？”白二惠倏地收起手掌，一脸惊恐，反倒比见到太乙岭柳家还紧张。
“听说他娘病了，回家侍疾了，过两日就回来。”
白二惠舒了一口气，“那先让他们两家打，咱们也省省力气。”
话虽这么说，树上三人心里都很忐忑。
胡黄白柳灰，俗称凡间五地仙，没有一个是善茬。
最厉害的是胡家，也就是狐族。神魔大战时，狐王替上任天尊挡了一刀光荣战死，族下后代便被天界收编，暂住在天界。
剩下四地仙，黄家是黄鼠狼，白家是刺猬，柳家是蛇，灰家是鼠。
白家虽然排在柳家前面，不过是因为白家行医名声好，论打架离柳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三谦手心已经一把汗了。
白欢紧张地揪了揪母亲的袖子，“娘，咱哪儿打得过柳家啊，我不要这二十分了！真的，咱回去吧！”
白二惠狠狠瞪了白欢一眼，“一边呆着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地上两路妖，很快由敌视转为破口大骂，没多久便打了起来。
柳家着实厉害，年长那位右手指天，巨大的绿色结界从食指抽出，将他们四只妖笼罩其中，与凡人隔绝起来。
白二惠紧张起来，“这是要斗法了。”
只见柳家人忽然化成原身，巨大的黑色蛇尾横空扫过，瞬间将竺安夫妇死死压在地上。
鲜血从口中流出，竺安突然双眼血红，他狂吸一口气，身躯极速膨胀，眨眼的功夫便与旁边的三层酒楼一样高。
白欢吃了一惊，竺安的修为竟如此之高。
白二惠也惊呆了，“那只胖耗子何时修炼的这么厉害了？”
白三谦开鬼眼一扫，叹了口气，“不过强行逆转气血，自焚妖力装装样子而已。”
白二惠又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柳家显然也被竺安庞大的身躯吓着了。
竹鼠一族深居简出，鲜少行走妖界，领头那人有些吃不准竺安妖力的深浅，对视片刻后，又往私塾看了片刻，大概因为文曲星今日不在，他很快将黑尾收回，带着另一人化作两条青烟飞走了。
竺安变回人形，喷出一口血，然后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竺夫人扶起他，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白三谦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白欢一怔，“什么意思？”
白三谦指了指竺安旁边那个酒楼，二楼的窗口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哭的瑟瑟发抖。
故人重逢，白欢瞬间睁大双眼。
竺南南？！
白欢双手倏地握紧，往事瞬间涌上心头。
“她是竺安的女儿？”白欢不敢相信，那个在督查司与自己共事两年的仙娥，竟然是竺安的女儿，就住在隔壁山头。
白三谦看着那名少女纵身一跃，扑在竺安跟前泣不成声，转头看了眼白欢，“你这二十分，不好拿了。”
白二惠也拧了白欢一把，“你要是三天前把那文曲星拿下，还有他们什么事儿？现在倒好，平白弄出来两只拦路虎！听说那竺南南念书也不差。”
白欢怔怔地盯着竺南南，脑海里满是她死那日万仙朝贺，四海笙歌的讽刺景象。
虽然她们在飞升前彼此不认识，但竺南南是她在天界最好的姐妹，也是最后一个。
她死在了王母娘娘寿辰那日，连后事都不敢办。
白欢突然飞下树，躲在酒楼旁边，远远看着她。
圆圆的眼睛，微胖又可爱的脸，真的是与她在一张榻上，同睡两年的那个胖南。
白欢忍不住上前。
她刚抬起手，还未抚上她颤抖的肩膀，方才打斗的结界时限已到，在撤掉的同时，竺家三人也立刻消失不见。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与热闹，行人无事般从白欢身旁经过。
白欢站在方才竺安受伤的地方，心情复杂。
五年前，她们都过了天考，成了天界督查司四十八处和四十九处的仙娥。竺南南两年后因公殉职，自己则是第五年被砍掉了脑袋。
那天胖南倒在她怀里，无论她怎么哭喊，都留不住她消散的魂魄，最终，最好的姐妹在自己的双掌中化成几片浮絮，随风飘散在冰冷的天河中。
胸口突然一阵窒息，白欢握紧双拳，抬头看着头顶那片瓦蓝的天。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是不是让她来救竺南南的？
白二惠和白三谦相继来到她身后，白二惠见白欢望着天空出神，怪道：“要下雨了？”
白欢猛地转过脸来，“娘，你知道竺家在哪儿吗？你带我去找竺南南，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什么时候认识竺南南了？”白二惠十分好奇。
白欢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握紧母亲的双手，目光坚定：“娘，她不能参加天考！”
-
浮云叠涌，云颠之上有一点星光，一闪而过。
文昌帝君静静悬在私塾的屋顶，轻轻掸去肩上半片残叶，垂眼看着这群妖聚起又散去。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那只白色刺猬，随即长袖一拂，一阵宽广长风自天边吹来。
那风掠过人群草木，穿过所有屋舍的隐秘处，与白欢背上的每一根刺擦肩而过。
“阿嚏！”白欢不禁回头看了眼翻滚的云层，“娘，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凉。”
“要入秋了，风大。”白二惠也停下脚步，看了眼天色，“走吧，天要黑了。”
白欢一家很快走远，文昌帝君掌心翻转，巨大的神识自天地间收回。
长风戛然而止，数息之后他微眯起双眼。
没有一丝魔族的气息。
此刻的白欢，还是一只干净的小妖。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70355/70355601/80403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