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白欢心里有很多问号，比如既然有铁索桥，为何来的时候不把它弄出来？
她滚过的那个金光桥又是什么东西？
业火怎么一会儿出来一会儿不出来？
但这些问题跟邰英光相比，都不再重要。前面那个走路自带贵气的新同僚，白欢对他隐隐有种前所未有的大胆猜测。
她抱着阴阳簿追上去，小心问道：“你跟酆都大帝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我舅舅在地府做了这么多年文书官，都不敢把阴阳簿拿出来，你跟人家有仇还能借的如此顺利？邰英光”
白欢又紧跟两步，小声道：“你该不会是酆都大帝的私生子吧？”
邰英光脚下一顿，白欢一头撞上他的肩膀。
那双凤眼凉凉地转了过来，白欢捂着额头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
“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邰英光的步伐明显加快，白欢迈着小碎步麻溜跟在后面。两人回到铁茶山，果然见乌岛铺了席子，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回来了。”乌岛站起来拂了拂衣袖。
白欢将手里这一摞册子向他一举，乌岛好奇地接过来，看完眼都不会眨了，“这是阴阳簿？！”
他并没指望邰英光能借到阴阳簿，他只是想把这个较真的新人支走，好自己一个人把金文纸上那些可有可无的空栏糊弄过去。
比如前头那位叫王明的鬼，需要填写他岳母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王明都死了一百多年，上哪儿找他岳母的生辰八字去！莫说就给三天的时间交差，就是给三年也填不上去。
于是乌岛在邰英光走后，将这些金文纸拿出来，能编的编，能蒙的蒙，将将糊弄完一大半，他们就回来了。
想不到这一回来，还真拿到了阴阳簿。
“竟真借出来了？！”乌岛震惊地看着邰英光，“你这跟谁借的？”
阴阳生死簿在地府只有高阶鬼差能见到，而能经手将它带出地府的，恐怕得是十殿阎王这种级别的大佬。
“咳咳、师父。”白欢突然挡在邰英光面前，主动说道：“那个，今日正好是我舅舅当值，他是地府的文书官，我去的时候他正看着阴阳簿呢！我舅禁不住我软磨硬泡就偷偷借我了。咱们别浪费时间了，有话回头说，先把活干了，我舅还等着我还回去呢！”
乌岛看着白欢，“你舅？你舅他”他突然掐住话头，眼珠一滚，“你舅可说了何时还归？”
白欢正要编，邰英光从她身后站了出来，“不必还了，这是影本，一个时辰后自动解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乌岛，继续道：“我们两个回来已经花了大半个时辰，你还是快些整理吧。”
乌岛一听只剩不到半个时辰，顿时紧张起来，“对对对，干活要紧！”
他马上拿出金文纸施术，阴阳簿在法术的催动下快速翻动，没过多久，金文纸上的字又满了一些。
乌岛折腾完气喘吁吁地坐回蒲团，额角的汗比上次还有密一些，“妥了！”
阴阳簿正好也到了时辰，果然化成一片黑烟，散于三人面前。
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将冥文成功幻化成天界的金文，乌岛只怕比他方才想的还要厉害一些。
邰英光拿起这摞金文纸，一页页翻着，眸光幽利，惊诧不已。
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除了油滑爱偷懒，还功法深厚，通晓三界官文。
邰英光合上已经初具规模的鬼录，由衷赞叹，“乌管事辛苦。”
如此，他借阴阳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论断，这位四十九处的管事乌岛，就算放到中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身手。
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将自己藏在四十九处，究竟是何目的？
应该跟白欢脱不了干系。
邰英光清楚记得白欢被斩那日，乌岛也在。两人皆因触犯天条被剥去仙籍，打散魂魄永不能转世。
他将司命查到的所有信息重新过了一遍，发现忽视了乌岛这个人。
毕竟紫蕴魔息在白欢身上，乌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所以他们关注的重点全在白欢。
如今看来，这四十九处，只怕是藏龙卧虎了。
乌岛将完成了的金文纸装进大背包里，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握在自己手里，一半递给了白欢，“小白啊，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等再见到你舅舅，好好替我谢谢他！剩下这些无名无姓的鬼，咱们再拢一拢，这事就算完了。”
无名无姓的鬼？
邰英光一怔，立刻从手中白欢手中抽出一页来。
只见金文纸上姓名一栏写着：无名氏，性别一栏写着未知，其他所有栏都空着，邰英光简直无语倒地，“连名字都没有要怎么填？鬼录鬼录，是鬼之名录，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那有没有这个鬼谁又知晓？！”
“简直荒谬至极！”邰英光理解不了，“这些鬼连土地册和阴阳簿都没有记载，户籍司是怎么知晓他们的存在？让我们去查一个什么信息都没有的鬼，这要从何查起？”
乌岛斜了邰英光一眼，他就知道这个新人较真起来要命，幸亏刚才把他支走，不然这活没法干。
他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是五道将军当年接管督查司时，用神识扫遍整片西州，查出来的所有鬼。不过都一千多年了，有些鬼早就没了，所以就成了无名氏。”
邰英光眨了一下眼，十分不解，“没了就消掉他的户籍啊！”
“那可不行！”乌岛暗道这人怎地如此不开窍，只好将实话说了出来，“一来这是五道将军亲自查出来的，他不说消，谁敢消？二来将军还掌管鬼事司，若是鬼录上的鬼越来越少，那鬼事司的功绩自然也不会多。”
邰英光皱眉：“那按你的意思，为了五道将军的功德，我们就要凭空捏造这些鬼录？”
“这世间许多事不就是凭空造出来的？编几个鬼又有何惧？”
“可你胡编乱造，有违天道，督查一职本应实事求是才是。”
乌岛笑了，“谁不想实事求是？这座铁茶山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连个鬼影都没有，户籍司还不是分下来一百八十张鬼录给我？玄玉还不是要咱们按户籍司的名单提报？他们都不实事求是，凭什么让我实事求是？！”
这句话把邰英光噎住，他回答不出来，但他依旧觉得如此不是正途，不禁道：“玄玉是下天界一级仙官，堂堂督查司主事，他为何不用仙识扫一遍太乙岭，人、妖、鬼究竟多少，一目了然。”
乌岛冷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用仙识扫一遍太乙岭？太乙岭光是能叫出名字的山头就不下千座，如此耗费仙力之事，哪个主事会做？做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这些事若是他做了，要我们这四十九个处做什么？”
“可照拂众生，怜恤万灵本就是神仙的职责。”邰英光说到“职责”二字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是啊，他连天权宫的下属都照拂不好，又有何颜面遑论神之职责。
“你说的那是天条里的神仙，不是真正的神仙。”
乌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跟这位新人掰扯下去简直没完没了，于是打算赶紧把他俩打发了，好把剩下的鬼录糊弄完，“总之这种无名氏每个处都有，你现在想实事求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还是交差要紧，你有什么宏图大志不急于这一时，日后再展吧。”
乌岛说完收起席子装好蒲团，嘱咐道：“记住了，无名鬼一共有十一个，我五个，小白、小邰你们一人三个。你们两个待会儿绕着铁茶山西边转一圈，我绕东边转一圈，咱们争取把这几个鬼的姓氏家族籍贯生平什么的编得像一些，别空着也别离大谱。争取两天内把这事办完，然后再留一日查漏补缺，这差事就算妥了。”
邰英光垂着眼，目光落在手里这页空白的金文纸上，莫名觉得可笑。
一直站在旁边的白欢心中却是一番大大的感慨。
这个鬼修太厉害了！
前世她刚飞升时，做的也是这些繁琐又细碎的差事，可她从未有过这些疑问。对于上司的安排，白欢一直都是逆来顺受，顶多骂两句娘。她的世界里只有做不做和怎么做这两种思维，从未像邰英光这样，问上一句为什么要做，甚至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欢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开悟，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她呆呆地看着邰英光，不想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眼也看向了自己，“你来编。”
“啊”白欢一愣，“什么？”
邰英光指了指那她手里剩下的五页金文纸，“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堂堂文昌帝君，是不屑于做这种低级又幼稚的差事的，况且白欢在四十九处做了五年，这些事自然比他熟悉。
“哦。”白欢把他手里的那一页也拿了过来，与其他五页摞在一起，理顺整齐道：“那咱们先给这几个鬼，起个名字吧。”
邰英光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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