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作为堂堂天界第一文神，邰英光此生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莫说是屎尿，就是茶汤白水，也没人敢往他身上落半滴。
这群蛮荒野妖竟敢拿这种东西泼他？
简直是找死！
巨大的愤怒如海浪般把他淹没，邰英光双眼血丝暴涨，周身瞬间荡起锋利的寒气，巨大而华丽的蓝色冰环从他掌中升起，瞬间向那群老藤妖飞了过去。
藤妖们从未想过天界的神仙真敢动手，一时躲闪不及，几个老妪当初被击中，晕倒在地。
邰英光收敛寒气，冷眼看着地上的老妪，正欲叱责几句，却见夜空中一道惊雷闪过，一声巨响之后，一道闪电当场劈在了邰英光头顶。
白欢掀帘出来的时候，邰英光已经单膝跪地，躬身垂头，似是伤得不轻。
屋中有一行金色的字若隐若现浮在半空：天条第八部第三十二章第四款第一条：无辜恼害他人性命者雷诛不赦。
邰英光强忍着神魂震荡之痛，本想张嘴骂娘，可声音没冒出来，先吐出来一圈黑烟。
白欢吓得不轻，双手几乎是抖着伸了过去，扶起他之后，心口还怦怦直跳，“邰英光，你没事吧？”
“无妨。”邰英光挣扎坐起，努力平复混乱的气息。
若不是只有一魂，雷诛对他来说只是小伤。而且这雷劈的他毫无防备，这才吃了个大亏。
白欢看着他青乌晦暗的脸色，想着他要是有肉身，这会儿只怕会吐不少血。
白家祖上是巫医，白欢从小就跟白二惠学治妖鬼之疾。眼前这般状况，她不由分说地将一双手按在邰英光肩头，默默念起清心安魂咒。
乌岛此刻也走出东屋，他撇了一眼受伤的邰英光和一门心思治伤的白欢，见两人没什么大碍，迅速走到院子查探情况。
前院唯一的风景——那颗歪脖树已经被震成了木渣，如此魂力更加跟印证了他对邰英光身份的猜测。
只怕他在上天界，也是六级以上。
乌岛回头看了眼主厅，又转过头问地上几人，“你们怎么又来闹？不是说了下雨之事与我们无关吗？”
除了那个泼粪的老妪口吐鲜血重伤不醒，其他几个虽伤得不轻，但都意识清醒。
其中一个老妪捂着流血的伤口，恶狠狠道：“好哇！你个老王八，你们这些当神仙的竟敢无故杀妖！你等着！我这就去菩萨面前告你们去！我跟你们没完！”
乌岛眉头一簇，单手背在身后，缓缓躬下了腰。他另一只手中突然多了一个水晶球，球里有一个孩子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乌岛将水晶球给她看了一眼，幽幽道：“这是你孙子吧？”
老妪神色一惊，“你想干嘛？”
乌岛五指一紧，水晶球应声而碎，化成水滴落入土中消失不见。
老妪一个哆嗦，又强撑着瞪眼道：“你敢威胁我？呸！你以为是我是吓大的？！我这就去你们那个什么司告你去！告你们这些神仙恃强凌弱，残害我们藤族幼崽！”
乌岛冷冷一笑，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伸了出来，掌中瞬间多了一把金色长刀。
“你尽管去告。你只要敢往东向天界大门走一步，我就砍了你。然后再下去砍你的儿子和孙子，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藤族五行属木，最怕刀斧之金克制，寻常刀斧他们都要怕上一二，这柄金刀上还有黑色阴气环绕，只怕他这一刀下去，千年修为就化为泡影。
乌岛狠厉的神色像极了恶鬼，后边的老妪见状忙向前按住叫嚣的那位，给乌岛赔礼道歉，“仙官莫怪，我们也是没了办法。我们连着砸了十几个水神庙，怎知这雨不停反而更大，仙官，您这法子真不是坑我们？”
乌岛一听，刀头当场戳进土里，气道：“你们砸了谁的庙？”
几个老妪面面相觑，“水神啊！”
“你们的脑子呢？”乌岛气得吹了胡子，“雨神才管下雨！你们砸水神庙干什么？！”
“啊!这”众妖恍然大悟，竟是砸错了。
见这群蠢妖还坐在地上发愣，乌岛骂道：“还不快去找正主！再晚两日你们孙子就真的没了！”
滕妖们很快散去，乌岛叹了口气，回了屋。
可他推开屋门，却被眼前景象惊呆。
邰英光本来紊乱的气息很快安定下来，同时一条金色的丝线从白欢右手掌缓缓生出，顺着邰英光右侧肩头进入他的身体。金线层层将他身体环绕，又从他左侧肩头回到白欢左掌。
两人都闭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乌岛起初以为这是安魂咒的咒纹，再一看却发现，那是契丝。
契丝在自动修补结契之魂，恰巧白欢在施安魂咒，契丝便随着契主的意识，主动放了出来。
难道这就是邰英光入梦的原因？
可前世他跟白欢日日在一起，从未见过她与什么人结过契，她跟这个邰英光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咒念完，白欢收了法力，缓缓睁开了眼。
见乌岛怔怔站在她对面，白欢忙喊了一声，“师父。”
乌岛回过神来，缓缓坐在桌旁，盯了邰英光片刻，说道：“既然被天雷劈过，就不用我再解释了。咱们下天界的仙，为了端正品行、祛除原本的野性或戾气，是绝对不能对凡人和普通妖兽出手的，违者天雷自动会来找你，这是天条死律，永远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邰英光默默睁了眼，“即便那些妖拿刀架在脖颈上，我也不能还手？”
“对。”乌岛点点头，“不能还手。在下天界混，首先要学会自保。天道和苍生是中天以上那些神仙的事，咱们说白了不是什么正经神仙，只不过天界豢养的一群仙畜罢了。”
邰英光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眼前回放着自己在四十九处的几日，竟隐隐生出一种乏力感。
每日什么都要做，却又像什么都没做。
他开始理解白欢为何要攒功德离开督查司，甚至理解玄玉为何如此执着地在五道将军面前刷存在感。一切看似是为了功德，其实不过是为了活得更自在。
他破天荒地没有怼乌岛，点了头不再说话，而这一夜他注定无眠。
玄玉也没有睡，他偷偷驾了云，直奔中州皇城而去。
只是下凡的过程中突然听到雷响，吓得他在云端一个哆嗦，鞋子掉了下去。
待看清天雷离自己很远之后，玄玉终于放下惶惶不安的心，一头向皇宫栽了下去。
夜已深，皇宫中灯火幽明，除了三两侍卫和守夜的宫娥，四下无人走动。
玄玉直奔一间高大的金瓦红墙宫殿而去，落地后，整个寝殿瞬间罩下密实的结界。玄玉一拂袖，殿内外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只有床上一名女子，掀开帷幔缓缓走了出来。
“你来了。”
玄玉立刻跪了下去，“见过桃花上仙。”
“这是凡间，不必拘礼。”说话这个女子光脚踩在地上，一双玉足柔白细嫩，声音更是娇媚柔娆。玄玉时常觉得，如果不看脸只听声，所有男子都恨不得跪在她裙下，一亲芳泽。
可若看了她的脸，又恨不得只听她的声音，永远不看她的样貌。
桃花上仙胡清怡，姿色极其一般。虽是狐族最后一个公主，却因生母是藏狐一族，生生遗传了母亲全部的样貌。她连父亲九尾灵狐的一条尾巴都不曾相像，一张方脸塌鼻扁嘴，让人想起话本子里那些愚懦无脑的女配。
天界都瞧不起她的相貌，却无人敢轻视她。
胡清怡以九千岁之资，升至中天一级，此次渡劫成功之后，便可飞升上天界，入主咸池宫，成为开天辟地以来，最年轻的桃花上神。
玄玉十分恭敬地向她一礼，“上仙，五道将军已经允了，寒衣节我会跟着鬼事司下冥界一起值守。”
“好。”胡清坐到桌边，笑着向他道：“坐下说。”
“谢上仙！”玄玉应声过去，坐得规矩又拘谨。
胡清怡笑笑，倒了一杯茶推到玄玉面前，“那小鬼现在就在中州。日日蹲在国子监对面的那座山上，看着文曲星君。”
玄玉一惊，“上仙为何不告知在下？玄玉现在就去把它拿下！”
“你以为向矣费尽心机留下个鬼儿子，是这么好捉的？”胡清怡抿了一口茶，“你也看见了，向矣不仅以神血封印他，还在他双眼埋了凝时术。上次你偷了法螺才得以破解凝时术，可你不也没抓到他？还险些让人发现法螺丢失。此刻过去，若那小鬼一睁眼，你拿什么与他抗衡？”
玄玉垂了头，“那上仙您说怎么办？”
“世上任何一个鬼，在寒衣节那日都会功力大减，凝时术虽是神之术法，但那小东西毕竟是鬼，待地狱之门打开时，地藏王菩萨的法咒会响彻六界，所有鬼的力量都会受限。我们只要找准时机下手，不愁捉不到那个小东西。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那小鬼的母亲鱼英，尚有一件衣裳留在切鹿山。”
玄玉瞬间亮了眼，“鱼英的衣裳？一千多年了，您是怎么找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十月初一那夜，在切鹿山把这件衣裳烧了，鱼英就会回魂。倒时你去把鱼英抓住，待小鬼到手后，先用鱼英炼化他。”
玄玉心一沉，暗叹这位胡清怡果然手段够狠，拿生母炼化鬼童，单凭这份怨和恨，向回想不成魔都难。
胡清怡嗓音轻柔，“毕竟我们要造的是一个魔，不下几味猛药，难以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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