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那笔有如神助，竟自行在空白书卷中写了起来，纸上很快显出一句话。
白欢当即念道：“曾怨悔不当初，怎奈当初不悔。”
“这是何意？”她忍不住看邰英光，“跟绕口令似的，这到底是悔还是不悔啊？”
邰英光伸手将笔拿过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进去？进哪去？”
白欢话未说完，就见周遭景象骤变，原本的小舟变成房子，整片湖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座小村庄。
她与邰英光齐齐站在屋中，还未看清屋内陈设，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快来人啊！救火啊！”
透过窗子，两人立刻朝浓烟翻滚的地方看去。
那是村中一处屋舍密集的地方，火从其中一间屋子烧起，很快连成一片，不少人哭喊着跑出来，还有人浑身是火，跑出来没几步，就痛苦倒地，没了动静。
白欢一惊，当即就要推门出去，哪知门刚开一条缝，日光照在她手臂上，竟然刀割一样疼。
手背上裸露出来的皮肤突然冒了黑烟，皮肉顷刻消失只剩森森白骨。
白欢吓得惊叫一声缩回了手，邰英光急忙把她拉了回来，沉声道：“不能见光，恐怕你现在的身份是鬼。”
“鬼？！”白欢退后一步，躲到阳光完全照不到的地方，不消多时白骨果然重新长出皮肉，她恍然记起，“哦对，玄昊炎说过，鱼英是个妻鬼。”
她不禁又问邰英光，“你不是说她是故友之妻吗？那她究竟是做妻鬼的时后嫁与文曲星君，还是做人时嫁的他？”
“我只知向矣下凡时与鱼英结为夫妻，并不知晓鱼英死后之事。”邰英光看着大腹便便的白欢，心头搁置千年的疑惑忽然有了线索，“想来他在鱼英死后也并未忘记她。”
当年鱼英死后，向矣情劫渡完，不久也飞升回天界，几年之后突然失踪，从此了无音讯直至陨落。如今看来，他消失的那几年，应是找到了变成妻鬼的鱼英。
可能连向矣也没想到，鱼英连带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道成了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邰英光觉得鱼英腹中这个孩子就是向回，只是不知以何种方式诞下。
那么这只异瞳小鬼，便是一只拥有上神血脉的鬼。
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鬼。
那双诡异的眼，让邰英光想起一句古语：天生异瞳者为魔。
或许向矣正是因为这样，才在向回眼底种下凝时术，以保护这个特殊身份的儿子。
既然向矣如此在乎这个儿子，为何又会陨落呢？
难道是遇见了什么变故？
白欢见他愣神，扯了扯袖子，“现在怎么办啊？外面火势这么大，我又出不去，咱们两个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像刚才火中看到的那样，你出去向天神祷告？”
邰英光透过窗子向屋外望去，大火很快吞没了半个村子，与在湖中大火幻象里看到的一样。
“许多年前，这伏羲卦阵我曾进过一次，与你我在火中看到的景象差不多。只不过那次是山洪爆发，大半个村子被淹没，幻象中也有一个人向上天祈祷，之后天神显灵，阻止了灾难。”邰英光简单向白欢讲了他与胡清怡那次的情景，“当时我与另外一位女仙进入幻戏，一开始看到的跟现在的状况一样，我按照幻象中的提示向上天祈求，却始终等不到天神降临。最终洪水将整个村子吞没，我们被赶出阵。所以我想，可能要找别的法子救火。”
门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大，白欢有些着急，“如果祈祷天神无用，那为何还要给我们看？”
邰英光皱起眉心，“我亦参不透。”
白欢忽然道：“对了，书卷上不是说什么悔不当初吗？是不是提醒我们那个人后悔了，他本不该去求天神？你既然是星君，不如直接施展神力救人？”
邰英光脑海中闪过上次入戏时的情景，“这次不一样，向矣是上神，在凡间动用神力很容易被天界发现。”
白欢问：“那又怎样？”
邰英光抬手一指，院中水缸的水很快凌空悬起，朝大火中飞去。
然而天空中突然传来闷闷的一声雷鸣，方才晴朗的天空很快聚起一片乌云，云中闪电隐隐作势，似乎正在窥探下界不凡之处。
“果然，”邰英光将手收回袖中，看着白欢的肚子道：“你是妻鬼，你我这般处境，向矣定是私自下凡。妄动神力会被纠察司发现，引天雷来惩戒。我受两道天雷倒是无妨，只怕我被纠察司带走之后，你怎么办？向矣下凡必定是为了你和腹中之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暴露你的存在。如果我是向矣，肯定不会选这个法子。”
白欢咬着唇，转念问起，“对了，那位女仙呢？她不能求神吗？”
“彼时她是凡人，求神应该没有作用。”
“试过了？”
邰英光一顿，“这倒是没有。可凡人的祈祷难以被神听到，她求也是无用。”
白欢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琢磨道：“也就是说，我现在是鬼，出不了门；你是神，用法术会惊动天界将你带回。文曲星君是私自下凡，咱们俩现在的状态，见不得光。可不救火又会被卦阵赶出去，对吧？”
邰英光微微颔首：“确实。”
腹中突然胎动，白欢皱起眉心，“一个妻鬼与上神在一起，被天界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邰英光愣了片刻方道：“妻鬼攀附上神，会被打入地狱，而我也会因为触犯天条被押入无尽海幽闭一千年。”
这番话说完他自己也怔住了。
当年向矣之所以会失踪，除了去找变成妻鬼的鱼英，恐怕还是在想办法保住她们母子不被天界发现。
向回那只小鬼现已是三岁模样，所以鱼英必然已经将这孩子生下。
白欢双眼一亮，忽然道：“不如我去求神试试？我现在是个鬼，至少比凡人通神。”
邰英光不同意，“你怕是不知妻鬼这种至阴之体，日光下片刻都待不得！”
“待不得归待不得，晒上一刻总不至于魂飞魄散吧？再说了你现在是上神，待天神降临大火熄灭之后，你再来救我便是！”
“不行！”邰英光坚决反对，“我如果是向矣，绝对不会让你去受这种苦，何况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白欢却道：“如果我是鱼英，宁愿我自己死，都不希望你被天界发现。我知道，神仙都讲牺牲、讲奉献，凡事皆以天条为尊，可作为一个女子，我觉得鱼英更希望自己与丈夫永不分离。天道正义哪用得着我一个女子去维护！反正我觉得一家三口在一起比什么都要紧。”
白欢这番小儿女的话，让邰英光无言以对，“你说的不无道理，可向矣是天神，是鸿蒙天道自然孕育的星君，有他自己的使命和担当，他”
“行了行了！”白欢最烦这种调调，“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一个下九级，只知道见死不救是为无德，何况一出幻戏而已，死了也不会真要命，为什么不试试？不就是不能见光嘛！那我就盖被子、打伞、多穿几件袍子，从头到脚都捂上，不就完了！？”
外面火势凶险，屋中已是烟灰呛鼻。白欢说完立刻四下搜索，当即就将床单罩子扯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白欢！”邰英光一把拉住她，“别闹！这里虽是幻境，可你我神识留于此处，倘若有何差池，便会”
“那一村人这般死在眼前，身为星君却无动于衷，也配叫神吗？”
白欢的话让他突然一愣。
看着她清澈又坚定的双眼，他有一瞬感同身受。
向矣的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要在鱼英和天道之间做出选择。
浓烟渐渐涌入屋中，白欢甚至已经看到隔壁屋顶在冒着火苗，热浪已然扑到脸上。
白欢见他面有异色，有些后悔方才把话说重了，于是轻轻拉了拉邰英光的袖子，“你这故友如此爱他妻子，连她做鬼都要相伴左右，想必他的妻子也是极爱他的。我倒觉得，如果鱼英此刻冲出去，对你这故友来说就是悔不当初，可对鱼英来说，却是当初不悔。我相信如果是鱼英本人站在这里，她一定会这么选。”
白欢说完，趁邰英光怔楞之时，突然拉开屋门冲出去。四周虽有浓烟笼罩不见天日，但白欢漏在外的手指依旧刀割一般疼。
“嘶~”她忍不住抽手退回屋中，邰英光眼见这一切，心中亦有了另一番感触。他当即上前将她拉在身后，“我堂堂文昌文曲星君怎能让一个女人挡在我前面"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白欢深吸一口气，甩开他的手，铆足劲儿冲了出去。
“白欢！！”
衣角从指缝中滑走，只这么一步的距离，她已经罩着床单，快速穿过烟雾，跑到村中空地中跪下。
如之前在火光中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一个笨重的身影跪在地下，颤抖地祈求上苍。
大风吹过，助长了火势也掀开了白欢身上的床单，日光洒在她脸上，如刀般将她的皮肉一寸寸剜掉。
巨大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起来，那道身影几经摇晃之后，很快变成一具白骨散落在了地下。
邰英光怔住。
他后知后觉地冲了出去，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同情、亦或是不忍，总之与这只勇敢的小刺猬比起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帝君做得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仔细罩住地下这堆枯骨。邰英光从不怕天雷，也不怕什么纠察司，正欲凝聚神力重塑这具鬼身，眼前景象突一换，两人又一次回到井底。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70355/70355601/76547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