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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如胶似漆


陈闻道自从那次和子都谈话之后,受到启发和鼓舞,遂用恋爱的眼光观察、分析夏梦蝶的言行举止,竟真的有所发现,还产生出奇妙的感受,经常脸热心跳。他便摘下了冲着夏梦蝶戴的假脸壳,开始用真心去回应她。于是他俩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天地,爱情在萌芽并抽出了新叶。

        夏梦蝶取代了水秀的位置,经常给他洗衣、缝补。过去陈闻道看书时,叫吃饭了是丢了书就去的,担心菜要被抢光。现在和水秀关系也改善了,有时吃饭叫几遍还在楼上坐着,夏梦蝶就把饭菜送上楼去。碰上下雨等原因不出工,她就坐在旁边陪他看书,偶尔还问他问题。她晓得这样会造成他心神不定,说不定他会不高兴,但是她忍不住。他讲问题时,她慢慢挨近他,让头发扫着他的脸。陈闻道经受这种耳鬓厮磨,心跳逐渐加快,口内出现语病,心跳得就更猛。这时讲的之意不在讲,听的之意也不在听。可惜陈闻道不懂在爱情的这个微妙关头应该怎样进取,他专去留意背心热乎乎的汗气,担心汗珠进一步还会从额上冒出来。于是讲解停止,手赶快伸向烟盒。待她离开时,他便感到后悔,设想自己若情绪稳定,不专心去抽烟,她不会就走吧?刚才若有非分的举动,她的反应会如何呢?唉,女人之心真比遗传密码还要难破译!因此下次他照样怯场,而失去一次次亲近她的机会。

        有回他看夏梦蝶的相簿,看得很仔细,连贴在边角上几人合拍的一寸小照都不放过,问其中这是哪个,那是哪个。看毕,夏梦蝶问他最喜欢哪一张,就把他挑出这张装在小镜架上给他。这是张化妆成彝族姑娘照的相,镜架儿不及巴掌大,一面是镜,一面嵌照片,可以翻动。陈闻道拿着又欣赏了一会,就摆在后面书架上。夏梦蝶偏又拿来立在书桌边,却将镜面朝前,陈闻道嘿嘿笑着,忙把那笑得很甜蜜的彝家妹子翻到前面来。在最初几天,夏梦蝶有时又将照片翻到背后去,他都能及时发现并纠正。后来,她见他对此事已经心不在焉,——心完全钻到书中去了。她又作了个小试验,哪知他一连几天对试验都没有反应,她遂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来点破它。她做了个亲昵的举动:从后面趴在他肩头上,两张脸挨着,令他屏住了呼吸。然后贴着他耳朵说:“你看,那上面的姑娘好乖哟!”陈闻道马上扶着眼镜细瞧,才发觉镜架上的姑娘变成了单爱鹃,——一样的也是彝家妹子。遂说:“嗨,你好久变的把戏?”鼓了勇气,伸手去摸肩膀,可是肩上的手马上抽开了。后来他虽然把这几天一直在对他微笑的单爱鹃的照片取了,但他所喜欢的那张照片却再也没有回来。

        夏梦蝶对这件事一度很伤心,但是她又往好的方面想,觉得这是他看书做学问太用心的缘故,所以她的爱心依旧。今晚她为陈闻道加入基干民兵的事在众人面前失去常态,几乎要哭,等于把他俩的关系公开了。

        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心情惝恍的陈闻道错把明月当成了路灯,错把月光下的尹家坟园当成了村子,他象丢了魂似的跟着月亮走。田里正放荒水,白天举目四望,唯见水波粼粼,映着天光,处处飘白泛蓝,这坟园却是一座绿岛。年年清明前后,这里都飘扬着各色纸幡,烧纸钱化成的灰蝶儿也翩翩起舞,堪称一景。今年碰上四清。开会不断,连耳朵最背的老使牛匠都晓得烧钱化纸属于封建迷信,需要破除。运动时期,谁敢在佛头拉屎?所以坟园冷清之至。

        陈闻道跟着月亮走了一会,内心十分悲怆。天哪,自己还未到而立之年,一条路走死了,脚下这条莫非又是死路?毛主席说三大革命运动包括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在农村搞科学实验就是干革命嘛!遗传学研究的成果能大幅度提高育种质量,给农业生产带来一场真正的革命。奇怪,我为何只能在黑屋子里偷偷摸摸搞,像在干坏事?哈哈,阶级斗争,科学实验,都叫革命,但是水火不相容,滑稽!唉,老李这狗头把我划入了地富子女一堆,还威胁要拿我去劳教。但是从来有哪个运动搞到一年两年以上的?狗日的老李迟早滚蛋!嘿嘿,不需要科学的社会没有,与科学为敌的社会更没有,除非他反对宗教——啊,我反对宗教没有?我没有呀!我现在更没有呀!我为何落得这个下场?

        陈闻道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入坟地。月下他只看见景物的轮廓,分不清眉眼。面前竖着一些灰白的东西,有些黑黢黢的物体伏在后面。又有许多用墨画出的竖条,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脚尖先踢着一物,膝盖也跟着撞上去,手一摸凉冰冰的。定睛细看,乃是一块石碑,他方才明白自己错走到何处了。他基本不信阴间鬼神,所以只是吃一惊,并不害怕。他思忖此地环境,从脚下这条小径对直穿过坟园,再走五、六十米,路就分岔,往左通回村的正道。他索性就往坟园深处走去。坟园中央有一方空地,几块石头,他见月色甚好,况又觉得昏头胀脑的,便坐下来抽烟。他思索着眼前这场运动,噢,一场场针对知识分子的运动,象交心啦,思想改造啦,拔白旗啦,反右和反□□啦,从五六年以后的他都碰上了。到农村的目的之一就是躲运动,哪知这场不针对知识分子的四清运动又冲他而来。唉,命运为啥老跟我开玩笑?又想到老李这狗头,他为啥对夏梦蝶也毫不客气,她莫非受了我的牵连?

        他忽然听见夏梦蝶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声音从东边传来,那边墓圹深幽,灌木丛生,根本没有路。她怎么会在那个方向?他连忙答应着,遁着声音跑去,在坟堆和乱树中东钻西拱,不慎跌了一跤,眼镜掉进沟缝里,伸手摸,哪里摸得到!他终于钻出林子,站在林边的坡坎上,听见了蛙声。眼前白茫茫的,便知脚下是水田。他连忙喊:“夏梦蝶!”

        “啊,我在这里,你来呀!”她的声音又惊又喜,虽然还拖着哭腔。

        夏梦蝶在一块水田中站着,她因不敢走进坟园,就脱了鞋袜踩进田里,围着坟园走着,一边唤他的名字。听见回答她松了口气,这时她累极了,腿陷在田泥里拔不出来,人像根木桩似的钉着。静了片刻的蛙声又喧闹起来。

        “陈哥!”她又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组上杨灵、柳石和秀秀都叫陈哥,她自从相爱以来也想这样叫他,叫不出口,此时此地她终于这样叫他了!

        “嘿,我来了,我来了!你在哪里?唉,我眼镜掉了。”

        她喘息着说:“哎,那你别动,我过来了!”遂用力地拔腿。

        陈闻道判断方位,记起了这是块烂包田,踩下去烂泥嘟嘟冒泡,陷过膝盖,连水牛拔腿都很困难。听见她在大口喘气和□□着,他慌忙从坎上梭下去,“扑通”一声,胸前和脸上溅满泥水。他一边揩脸一边拔腿朝她声音的方向走去。

        夏梦蝶的腿被烂泥吸住,拔不动。一只脚好容易□□了,身体一冲,扑在田里,经泥水一呛,几乎憋气。陈闻道赶拢把她拉起来,她憋不住哇地哭了,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就势抱起她,大步往田埂走去。她身体在他怀里弓成一团,脸贴着他的颈项,竟哭得全身发抖,她的泪水和他的汗水、泥水很快湿成了一片。他嘴里不断安慰她:“哦,莫哭,莫哭。”

        踏上田埂后他继续抱着她往有流水声的方向走。她已经不哭了,当他的眼睛,说道:“慢点,这里窄!”“哎,当心缺口!”他在水沟边放下她,然后动作就像个机械人,不说一句话,而她就像个布娃娃般坐着任他摆布。他脱下上衣在水里搓几下拧干,先替她擦脸、擦手,然后自己擦。后来就把她的双脚放进水里搓洗,自卷着的裤腿以下被洗得干干净净。他虽然头脑晕糊,胸中滚烫,仍晓得自己所做的事,惊异于自己的大胆。这时候月光照着她的脸,像朵白莲花,脚像两段白净的莲藕。她忽然说:“呀,我的鞋!”

        她拎在手上的塑料鞋只有一只。他说:“我去找!”她拉着说:“你咋找?算了。”声音里带着惋惜。他便说:“那,明天叫杨娃找。”她白了他一眼,又说:“算了。你叫他给你找眼镜。”“鞋子也要找嘛!”她拧他满是胡茬的下巴,说:“叫他找,咋好意思嘛。”

        他这才和她的目光对视,见她两眼含情脉脉,亮得出奇,不禁受到鼓舞,拿出极大的勇气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个洗得清清爽爽的身体竟合成了一个,如胶似漆。

        半晌,他问:“你来追我,是怕我迷路?”“我怕你想不开。听人说你往尹家坟园去了,怪吓人!土改和伙食团时期这里都吊死过人。”他笑咪咪地说:“要吊死我早吊死了,还等到现在?我是乐观派,嘿嘿,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这就好,我放心了。”

        月亮躲进云里,不忍打搅他俩的亲热,过会又走出来。突然有道阴影带着扑翅声从头上掠过,她吓得叫了一声,他忙解释:“别怕,猫头鹰。”

        她便说:“哎,我想起来了,好害怕,刚才像有个人跟着我。”“哦,哪个?”“我只是有种感觉,有个人悄悄跟在后面,我不敢回头看。快拢尹家坟时,我还看见了水里的影子,我就赶紧喊你的名字。”“哈哈,怕是树的影子!”“不是,田埂上哪来的树!”“可能是杨娃?”“咦,是他吧?那就好,不是其他坏人。这杨娃怪,走路咋没有声音?”

        他俩不约而同地环顾周围。近处有几笼树影,就疑心杨灵在那里躲着,把一切都偷看了去,两个身体马上分开了,站起来往回走。

        他俩走到村口,觉得月光如水,洁白温柔,春夜的气候也特别暖和,竟舍不得回屋,就并肩坐在一堵废墙边,又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陈闻道感慨地说:“唉,我这么个人,秀秀说我像个傻瓜,笨熊,想不到你会……”

        她偎在他肩上,说:“其实人家早就——你咋感觉不到嘛?还在省城的训练班,我刚一认识你,知道你的事情,就暗中佩服你,不光佩服你的学问,还佩服你吃苦耐劳的精神。而且——”

        她不说了,光微笑着。陈闻道就笑咪咪地握着她的手,等她朝下说。她道:“而且你虽然像头笨熊,但是戴上眼镜,夹本书,好有风度啊,哪个知哥比得上你!一般的女娃娃,咋懂嘛。”陈闻道就包着嘴笑。她又道:“唉,你就是被一顶政治帽子压住了。我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帮你掀掉这顶帽子。”“嘿,你真有这个本事?这顶帽子压得我够惨,就像孙猴子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脚一样。下乡后我挣表现想摆脱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哼,你呀,就输在自己的嘴上,性格上!在大学,人家都说鹿子是马,你偏犟着说不是。何必嘛,咋不晓得随大流?”陈闻道讶异她会说出这种话来,过去真有点小觑她,把她看扁了,遂连连点头。她继续道:“前几天为贷款的事,你为啥要同老李顶撞啊?他拍桌子你也拍桌子,这下好了,款没贷着,连基干民兵也刷落了。唉,这方面你学葛超就对了。”

        陈闻道哑口无言,内心隐隐作痛。夏梦蝶忙又说:“嘿,知道不,栽完秧以后,县上要组织知青回城汇报团,这实际上是动员新知青的游说团,新一届中学生又要毕业了嘛!我们公社有两个名额,要在三大革命运动中表现出色的,我一定要为你争取!”陈闻道吃惊地张着嘴:“你在说梦话?”“这当然很困难,但是我有门路,现在一切由四清工作组说了算。”“哎,这更糟!老李对我恨之入骨,而且,我看他对你的态度也不妙。”“这倒是,但是关键是罗队长。嘿,晓得不,安办最近在每个公社配一个知青干事,按月拿补贴,等于半脱产。你猜我们公社是谁?就是单爱鹃!鹃鹃现在红得很呐,等于罗队长的秘书。不了解的人说我嫉妒她,其实她和我最好!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又不是踩着我上去的。你信不信,为你的事情只要我开口,她准会帮忙!”陈闻道稍稍打起了精神,说:“我信。但是如果罗队长要她当代表,我就不信她会让出来。”

        夏梦蝶笑道:“这我也想过了,真是这种情况更好。但是那就不由我去说,由另一个人去说,她包管让出来!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又同你很亲密,像穿了连裆裤呢。”“哪个?”“你说哪个?我等于都说明了!”“葛超?”“哎,她哪会爱那个书呆子!知青中的确也有对他们的议论,我问过,她说在农村像你这样钻研科学、搞科学实验的,说不定会有出头的日子,可是像葛超那样念之乎者也,真是无聊透了。而且葛超那种性格,说话做事慢吞吞,煨不粑煮不熟的样儿,女的哪个喜欢?你再猜!——真傻,就是我们组上的呀!”“柳娃?”“嗤!你呀,硬是个木脑壳!好啦,组上总共三个男生,现在好猜了,该猜你自己了!”

        陈闻道吃惊道:“那就是杨娃?”转而又笑:“怪事,你说子都性格不讨女的喜欢,杨娃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活像个个女的都欠他的债没有还,又讨女的喜欢?”“确实怪,就像你们男的的心思,我们觉得奇怪,我们女的的心思,你们也觉得奇怪。而且我们有时对自己的心思都不理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比方杨娃,你有时看他弱不禁风,怪可怜的;有时看他那副神色,那双眼睛,又使人发抖,觉得好有阳刚之气。我们知妹就迷他这些。”她不留神说了个“我们”,担心陈闻道吃醋。陈闻道却笑道:“其实你们对杨娃,看到哪里去了,这娃娃真正的特点你根本没有说到。”

        夏梦蝶说:“我悄悄给你讲,可不要说出去啊,鹃鹃对杨娃爱得要死,连做梦都梦见他。可她自尊心又强得要死,不肯主动经常到我们组上来。我想帮她的忙,那天我对杨娃说:‘鹃鹃和男生分了锅,她们女生单独开伙了,要碾米,她想请你去帮忙。’这话别的知哥听了,不跑得脚板朝天才怪,可他像没听见。我再说一遍,他才说:‘怪,碾子就在他们队上,几步路,不晓得自己背?’再说前几天一件更气人的事,那天鹃鹃本来要去公社,头天她偶然听说我们组上知哥要赶清庙给队上卖甘蔗,因此第二天她特意穿得漂漂亮亮的,也去赶场。场上的知哥起串串,看到她都笑嘻嘻打招呼,她根本懒得理。她看见杨娃和柳娃两个坐在街边守甘蔗摊子,就在馆子买了十个包子,假装说我买了叫她带的,送去给他俩吃,是柳娃接了。随后她蹲下来挑甘蔗,问价钱,杨娃硬说八分钱一斤。明明卖给知哥都是五分,熟的去拿,像双旋根本没要钱。后来还是柳娃五分钱一斤称给她了。她气得泪水往肚里咽,回来坐在船上,越想越想不通,把几根甘蔗全丢到河里。弄得满船人都把她盯着,害怕她是个女疯子。”

        陈闻道笑道:“好,鹃鹃这回死心了!”夏梦蝶道:“才不呢!她昨天还对我说,若是杨灵对别人好,有女朋友,而且比她能干漂亮,她死心了。知道他对所有女生,包括对我,都是这样,她偏不死心!她说着眼睛还红了呢,可怜巴巴的。”陈闻道有点不耐烦地说:“好喽,你说这些单爱鹃的长短,和我有什么相干?”夏梦蝶用指头戳他脸说:“唉,你呀,杨娃天天当你的学生,说起搞科学实验比你还着急,你说的哪句话他不当成圣旨?”“哈哈,你要我做他这个媒呀?”“哼,人家鹃鹃的人才,文化,哪点配不上他?”“这娃娃还没长醒哪!”“倒是。但是不管怎样,不准他得罪鹃鹃嘛。”陈闻道点点头。

        夏梦蝶高兴地说:“好嘛,现在言归正传。只要你自己条件足够了,参加汇报团过公社那一关,让鹃鹃去给罗队长说好话,就没有问题。平心地说,你下乡后的表现在大明是数一数二的,生产斗争、科学实验这两条你都做得好。老李说薄膜育秧不算你的成绩,你光耍嘴皮子,他安心要贬低你,故意这样胡说。我当时是气得回答不出话来了,哪个不晓得杨娃、柳娃只是劳动力嘛?搞实验是你提出来的,技术上也全靠你!因此三大革命运动你只缺一条,就是阶级斗争,这条你没有做出成绩。”

        陈闻道笑道:“哪里,阶级斗争我也积极参加嘛!每回四清开会,叫发言我都发了言。斗争四类分子,民兵上去按脑壳,我也去踢了几回屁股。”“哼,这些都算?对别的知青可能算,对你,工作队要看你的实质!”“这就难了。看实质,去打美帝?又不发枪给我。”

        “我有个主意,我们队瞒产私分这把锁还没打开,我总觉得杨娃手头有开锁的钥匙。他是个鬼灵精,如果私分,总有蛛丝马迹要被他发现。他如果开了这把锁,就是为四清立了大功。咦,你听不懂呀?木脑壳!——事情不一定由他去汇报,可以由你去汇报嘛!”“哦,懂了,你叫我去问他,再算成我的功劳,哈哈!不过,这恐怕只是你的如意算盘,因为他即或知情,一直连对我都没说,你现在拿索子捆他,他恐怕也不会说。”“不一定。其实说了也没啥,只是干部要吃点亏,干部多分了的,要退出来。可是殷克强这人比较正直嘛,他不见得会多分。”

        陈闻道点点头,感动地说:“嗨,我过去小看你了,听了你今晚这番话,才觉得你——”夏梦蝶撒娇地说:“觉得我怎样啊?说呀!又多情,又还不笨,是不是啊?其实我刚下乡笨得不得了,是慢慢才学聪明的。”

        忽然间鸡叫了,他俩吓一跳,明天开秧门累死人的,不睡好觉咋行?连忙回家。手挽手走到了楼口才松开,陈闻道站着听她轻脚轻手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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