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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义逢对手


白驹对于钱皮的出现,其冷硬凶残异于常人,且又是个形单影只的,感到又惊又喜。他在除掉夜猫子后,又将另一计划和钱皮商量,果然一拍即合。天才麻麻亮,白驹和钱皮、子都便离开陈大爷家,阿薰送出来。阿薰心想白驹这次去了,再来遥遥无期,后悔让白驹杀夜猫子,已经晚了。她眼睛红红的,出来便拉着白驹的手。

        子都和钱皮眼角扫着了,自顾往前走一长截,坐在路边等。两个偶尔互望一眼,不说什么,心里都在想白驹和这女人结下的情缘,有点怪怪的。等十多分钟白驹来了,走拢脸粉红,头略低着,直接走到前面去了。二人跟着,这才互相一笑。子都见钱皮这次笑得与过去不同,过去笑是由面皮底下几根筋扯着抖动,眼珠不转。此时眼珠意外亮幽幽的,是发自内心的幽默吧?

        三个走出仙女山,日头早就偏西。白驹问子都还要耍不,还要耍就带他到太平朋友那里住一晚,他和钱皮要去办件事。子都从二人及阿薰只言片语中,已听出二人昨晚像杀了人,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说出来久了想马上回生产队。白驹说如果走路的话从燕子岩走最近,要一天半,你最好还是到易县去拦车。指给子都去易县的捷路,并给了他五块钱。

        东方弟兄将浪子背回家中,让他坐在阶沿上,松了绑,正要去拖个箩蔸过来给他当靠背,他已经端正坐好了,这可是他爹的遗传!与之前借伤耍赖的样子判若两人。浪子道:“哥儿,我喝口水嘛。”家树舀半瓢水,冷淡递给他。

        浪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了,抹了抹嘴:“哥儿,我周身痛,你们有没有药……”家树瞅着一脸讨好相的浪子:“你不装死了?你先进去给我爹认错,磕两个头!”“你爹,他……”“他睡起的,遭你龟儿害得苦,都差点爬不起来了!”“嗨,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东方家木猛然操起扁担,举在头上,“老子一扁担,劈死你狗日的!”浪子横了心,竟没有躲闪的动作,将眼一闭——这一瞬间若能拉长,则他惊慌想躲闪,忽然闪出念头,心想我为两个好友顶过,打死不冤枉。我闪得过一次闪不过二次……我浪子何曾低声下气过,这两弟兄有点不同寻常,我干脆就拿出我的本色来吧!

        ——耳听“咣当”一声,自然不是砸在天灵盖上发出的。他微睁眼皮,见扁担掉在地上,咣当咣当跳,显然是家树挡开的。他眼睛全睁开了,一股冷笑浮在嘴角上。

        “一命抵一命,”东方家树同样还以冷笑,“既然爹还没有被你逼死,我们也留着你这条小命。”浪子恶狠狠道:“你虾子,虾子没得血!我们大队人马马上来了,把你这破房子踏平!”

        东方家木被兄长不温不火、藐视知哥的态度感染,说道:“哈,你小子又要耍横。喂,你先说的要烧房子呀,我们给你的火柴,火柴哪里去了?狗日的,你把老子一盒火柴甩了!再给你一盒,你夸的海口,你现在就点燃了烧,不烧是龟儿!”“哼,你赌我不敢烧?”“你赌我们不敢打死你?你日妈只要敢烧,点燃房子,老子就给你一闷棒!”

        “哼!”浪子不开腔了,火柴盒丢在脚下,眼睛半开半阖,从眼缝闪出讶异的光彩,心想怪哉,真的怪哉!这两兄弟咋比黄兴虎还凶?东方家木将他双手扭到背后,又要捆他,他干脆闭眼让他捆,心想我是你菜板上的肉,你有什么花招尽量耍!

        家木看出他的心思,死猪不怕滚水烫,手执尖刀,突然叫声:“嗨!”浪子眼一睁。“老子想把你们知哥的心子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是不是人的心子!”上前解他的衣裳。

        浪子虽显得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很猛,害怕他鲁莽在胸膛上划个口子,不是好玩的。家木把他胸膛撩开,走去水缸里舀瓢凉水,往他胸口上浇,口里道:“嘿嘿,听说过去山大王的做法,冷水浇了,马上开膛,开出来心还在跳,好下酒。”浪子虽不信他真会“开膛”,受他此等捉弄,胸膛至□□湿一大片,气得脸青。

        东方家树一直不做声,此时叫道:“家木!”过来把弟弟拉开,把浪子的绑又松了。家木兀自叫道:“哥哥,你怕啥子?这些烂知哥,遭他们开膛剖心,吃的人还少哇?”家树道:“你看见过哇?”“我是打比喻!”浪子不觉打个抖——连刚才说要剖他的心他都没有抖。

        东方弟兄背着浪子前脚拢屋,白驹和钱皮后脚就到了。却是白驹在晓得了此事之后,前来援救——及时雨嘛!二人就在屋侧竹林里蹲着,一直在玩味面前的情景。白驹不由骂道:“妈的,这两弟兄在诬蔑!”钱皮道:“哈,难得呀!”

        东方家树拿个草墩丢在地上,坐下抽叶子烟。浪子讨好说:“嘿,给我抽一口。”家树便丢张烟叶给他。浪子拾起来,手捆麻了的,又有伤,抖抖颤颤。家树朝弟弟使个眼色,家木就拿裹好的烟,直接塞在他嘴里,划燃火柴,弯腰给他点烟。

        浪子嘴衔了烟,目光本落在火上的,这时却看了家木一眼。家木眼睛本瞧着他嘴上的烟,感到浪子的眼神,也看了浪子一眼。四目相遇,互相心里都一动,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又都把目光移开了,都觉得这种感觉很荒唐。

        这时,东方亮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像个鬼,颤颤巍巍,骨瘦如柴,眼睛和两颊凹进去成了骷髅。“捉到了?”老人问。他实际才50来岁,竟像个70多岁的老人!“捉到了”儿子回答。“他赔了?”老人眼里闪出惊喜,连勾着的腰也一下打伸了些。两个儿子嘴唇嗫嚅着,唯唯喏喏。老人身体一下打个闪,差点跌倒,两个儿子赶快扶着。

        浪子忽失声叫道:“老人家,我赔,我赔!”翻身趴下,“咚咚”磕了两个头。家树惊讶看他一眼,便扶着父亲进去了。浪子兀自呆呆跪着,头昂着,背挺直。

        白驹跑出叫声:“正勇!”“白驹!”浪子掉转头,肩头晃了晃,颇尴尬。既已让二人看见了,他也不慌,慢慢站起来。钱皮走拢伸出大姆指道:“正勇,硬汉大大的!”白驹紧接道:“他是说真话。你们前脚到我们后脚拢,躲在竹子林头,全部都看见了。”

        家木站在一边,早捏了根扁担在手。家树从里屋出来,在堂屋看见这两个知哥,也顺手操起一把锄头,走出来问:“诶,来做啥的?”白驹故意道:“来背他的!哼,把他打成这样!”“是哪个打的,你问他呀!”浪子道:“不是他们……”

        白驹微微一笑,对东方弟兄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赔就赔。这样,我们的人到米县来耍,路上翻了车,有几个人在住医院。住院费我们已经花了几百块,钱要找安办报。过两天,等安办的钱来了就拿来赔。”说完对浪子道:“你现在跟我们回去。你走不走得?走不得我跟钱皮换着背。”

        东方家木道:“别忙,没这么容易!”白驹脸一沉:“兄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家树道:“你少吓人!你不要以为你们是光棍,我两弟兄也一样是光棍!我爹都已经死过两回了,你们想做啥,都可以奉陪!”

        白驹口气温和低声道:“兄弟,问一句,外面说你爹为了这头牛钱,死了三次救转来了,我都不大相信。你爹经风雨风世面——你刚才又说他死过两回了。”家树微蹙眉头道:“这回……只有一次,就喝过一次农药,哪个说的三次?”“哦,那一定是大家同情他,你爹好得人心。那你又说死过两回了?”家木道:“哥哥说两回,上一回是说的从前,差点遭整死。”

        白驹道:“哦——牛钱我答应赔了,百分之百。过去的事情我晓得,所以我还是没想通,你们爹是易县最有名的汉子,光为了一两百块钱牛钱……”家木道:“哥子,我不怕你是不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你说话还是通情达理,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爹回来没得办法,把存来给哥哥结婚的钱,拿去赔了牛钱……爹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妈……”

        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白驹扭头看家树,已经背过身去了,在偷偷开眼泪。

        白驹、钱皮这才注意到堂屋门口贴的喜联。钱皮走拢念道:“两情鱼水春作伴,百年恩爱花常红”。这幅喜联是新的,又有些破损,房主人似乎想撕掉它。两个同时都在想,弟兄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光棍,未必新媳妇回娘家去了?回娘家去了也不能说是光棍嘛。钱皮不禁拉着家木问:“诶,你嫂嫂到底过门没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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