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忽然之间（二）
姜稚鱼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伦敦四月末的晴天太阳并不毒辣，照在身上的光很温和。荷幼站在离图书馆不远的道路旁，身上落下斑驳的树影。
天气真好啊，她慢慢向回走，附近偶有学生经过，她看着落在自己白色长袖舒芙蕾上的光斑，心情也雀跃了起来。
手边上正棘手的设计不再让她焦头烂额，人心情好起来的时候灵感也会如泉水涌出，所有的理论考试、毕业设计和商业合作都不再能困扰她了。整个人像被从一团混沌之水里打捞出来一样，被晾晒得焕然一新。
怎么形容，好像是，你一来到我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变好了，我自己也是。
…
“今天被自己好朋友问候了，”国内现在是晚上时间，她给季驰野发微信。
“这趟行程是不是被公之于众了？”她找了个委屈担心的表情发送，“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呀？”还是担心两人在伦敦街头的照片被爆出来给他惹来麻烦，到时候就不止上热搜这么简单了。
她其实有偷偷溜进粉丝超话，看到身在英国的粉丝有分享遇到季驰野的这件事，没有什么危险的言论，只是发了一些不甚清晰的夜景图，能看到是他本人，高高瘦瘦的样子，比例很好，皮夹克穿起来带点港，很白，在黑夜里好像发着光一样。
有张图抓拍了他向前走的背影，荷幼惊奇地发现，她自己也出现在这张照片里。侧着半个身子，长发末梢有点卷，她扭头看他，那时候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竟然带着笑容。
她，笑着？被季驰野的粉丝抓拍，还和她们的偶像同框？
再想下去的话略微有点残忍了。
不止同框，他的那些歌都是给我唱的。
他来英国也有我的原因。
想想还蛮刺激。
“热搜吗？不用理会，工作室等会儿发个微博解释一下。”看了眼她发来的表情包，傻的可爱，有违她平时的风格。这么想着，也笑出了声。
对面发来一张图片，他点开放大看了看，应该是粉丝的抓拍。
“看见了没，这张照片上面竟然有我诶！！！”她连发了三个感叹号，想说这张照片照得好巧妙。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荷幼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散落，戴着副黑框眼镜，眼睛大大的，很亮，整个人的气质很慵懒，和专心画图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手机拍摄有限制，她的神情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来是笑着的。
“这其实不是我们第一张合照”，他猜她不会记得了。
“啊？”果然。
他很快发来一张照片，是张拍立得。他们都看着镜头，因为还不是很熟悉而都显得较为拘束。
“出国后我过生日那次，你再想想。”
…
“小野生日，当然他请客咯！”和季驰野相熟的同学打趣着他。
他们一行人打算自驾去附近的尼亚加拉瀑布城，此时在家里聚会庆祝。
荷幼因为恰好来时越这里拿东西，被哥哥推去加入到他们之中。
她其实已经祝过他生日快乐了，起初还推推搡搡不是很愿意去，后来是因为什么呢，记不得了。
季驰野推开门热情地介绍着，她牵着狗进屋，很快大家就和她的狗打成一片了。
是群很活泼很好相处的少男少女，有中国人的面孔，还有他的外国朋友。
聊天也都很自在，很令人放松的环境。音响里放着不同类型的歌，桌子上的火锅沸腾着，饮料水果随处堆着，空气里都是青春的气息。
有人提议玩狼人杀，她扭头看向季驰野，“可是我不太会玩”，咬着下唇，很怕扫兴的样子。
“没事，我教你，你跟着我来就好。”他怕她不太能融入他的好友圈，其实一直坐在她身边。
后来快精疲力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听说她是个设计师后大吃一惊，众人知道时越是她哥哥后更是吓了一跳。
“季驰野还说我跟我哥长得特别像呢，大家别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好吧，哈哈哈时越真是我亲哥。”她笑着瞪向他，也想到了两人相遇的第一天。
众人这才仔细端详着她，说确有几分相像。
七嘴八舌的，当中有中国留学生来此学音乐，听到时越名字后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点敬意，真是群可爱的人。
拍立得是那天成片的。
大家互相拍着，屋外华灯初上，屋内一派融洽轻松。
那张合照不知道是谁提议拍的，好像是季驰野自己？记不清了。
他们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靠得不是很近，对着镜头比“耶”，神情都有些腼腆，泡泡被她抱在腿上，白白一团，也跟着她看向镜头。
那时的她因为第一次和男生单独合照还有些不知所措，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们后来去没去尼亚加拉瀑布城她不知道，只记得那晚结束后他送她回时越家，十一月末的纽约已经是一年中很冷的时候了，他们裹着大衣沿着人行道走，泡泡缩在季驰野的怀里取暖。她在路上又说一遍生日快乐，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祝他快乐一定不会错。
“去年的生日怎么过的呀？”那时候他刚来美国，她也去了伦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害！去年那时候跟大家都不是很熟，而且我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过生日的人。”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对于过生日并不怎么热衷。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偶尔有流浪汉出没，她心有顾忌，逐渐靠他很近。
“抱着泡泡累不累啊？换我来吧，它最近吃太肥了。”好像听到季驰野的喘气声，她以为他累了。
他反倒将泡泡抱得更上了些，“不累，它才多重啊。”
噢…
一时没了话题。
“要不要一起去玩？”他冷不丁问道，应该是问去不去瀑布城。
想了想还是说不了吧，“你们好好玩儿，我后天就得回学校，时间可能来不及。”也不算借口，她是真没时间。
“行，没事，以后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玩。”他依旧笑着回应她，没让她有半分难堪和尴尬。
路上并没有说多少话，这里和时越的家距离不远，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
再之后就是说了拜拜，他送她到楼下又独自返回，当然，狗舍不得从他身上下来这件事暂且不谈。
……
“所以你们后来有没有去呢？”她打字问他。
“什么？瀑布城吗？”
“对啊，好玩吗？”
“你等等，我去找找照片。”他特意起身，翻找之前相机的储存卡，照片和视频全在那上面，回来就搁置了，也没来得及上传，更别谈在社交网站上分享了。
他传图给她，顺道解说二三。
“我们去的时候没几个人，可能因为太冷了。”能想象出他的语气。
“听说加拿大那边会更好看一点，所以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瀑布声音很大，所以说话需要比平常大声一点。”
“我那时候打给宋霆宇视频，想让他看看，唉谁知这货压根不接听。”
“其实那个时候，能感到有点孤独。”
“虽然身边站着有朋友，但是感觉不一样。”
“在那一个瞬间分享欲会特别强。”
……
冬天的瀑布水量偏少但仍气势磅礴，周围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结冰，马蹄形的瀑布溅起水花，会看到雾凇沆砀的壮观美景。
他的眼睛会捕捉水雾和湍急的冰流，耳朵会环绕有雷神之水的轰鸣声响。
他会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叹，会伸出手孩子气地触摸冰锥，会无所顾忌地和朋友讨论着niagarafalls的气候，像误入了电影《后天》的取景地。会突然地怅惘，人在大自然面前会感到自身的渺小，但他又会收拾好突如其来的坏情绪，站在彩虹桥上摆摆手，兴奋地说我脚同时踏在两国的国土上啦。
这是他眼中凛冽又温柔的世界。
她错过的美景，他全都替她收藏着。
连带着他的恣意他的梦想他的二十来岁，他的脆弱他的孤单他面对世界的巨大的勇气，他不被任何东西困缚住的自由无畏。
这么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站在你面前，朝你伸出手。
你也会不舍得拒绝吗？
“这也太美了吧！早知道就和你们一起去了。”她有些后悔没请假了。
“夏天似乎会更好玩一点，不过冬天的景色也很漂亮。”所以，以后还有机会。
“我想说的其实是”，他眼睛注视着对话框，不敢眨动，“那，下次我带你去。”
这人怎么这样啊，她被他的几张图几句话搞的心里湿漉漉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好啊”，琐碎日常的分享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生待遇了，更别提现实生活的接轨和两个人未来的杂糅。
“好”和“好啊”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她的心境，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四分之一人生和被呵护被珍视被温柔以待的短短时日。
该用哪种语气回应你，才不会显得我在爱里这么贫瘠呢？
“你说的哦！”她选择用最擅长的俏皮语气。
说了晚安后她看到季驰野发了条微博，赫然是刚刚跟她分享过的冬日瀑布美景，“这地方要去第二次”是配图的文字。
她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在膨胀，第一次是和谁去的不重要，他还会再去第二次，这一次她会站在他的身侧。
返回微信时惊奇地发现他的头像也换了，变成她发来的在伦敦被粉丝抓拍的那张，还是一张背影，不同的是右侧能看到她的身影。
嗷呜，心跳加快，莫名有点撩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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