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来看我的演唱会（四）
“大家平复一下。”粉丝们很热情，比以往都要热情，大概是留学结束后第一场演唱会的缘故。
等全场静下来时，他扫视台下，看到了荷幼，穿着白色裙子，坐在那里，手持荧光棒，恬静又淡然，小小一只。
眼神无意识地变柔和，甚至是带着点羞涩的笑。
喜欢的人来看他的演唱会，这次终于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这个夏天我有准备专辑，大家应该也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下一声接一声的“知道知道”打断。
又是全场沸腾。
“专辑会在之后全网发布，不要钱的哈，大家尽管听。”
“好！”姑娘们一个个喊得脸红脖子粗，唯恐台上那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那这次还是和以往一样，原创加翻唱，希望大家喜欢！”舞台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暗了下来，又在粉丝们接下来的尖叫声中亮起。
她有几首也跟着轻轻哼，让身边的小鱼大吃一惊，“怎么着，季驰野还提前给你听啊？”十足十的揶揄。
“哪跟哪啊你，那天我不是看他彩排嘛，听了好几遍。”没再理会，很快被变化的舞台吸引住。
演唱会应该是一个歌手特别辉煌的时刻了吧，看着漫天漫地的荧光和充满爱意的双眼，有感到你一直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吗？粉丝们一起合唱的时候有感到幸福吗？有的吧，不然你怎么情绪高昂，不然你怎么热泪盈眶。
把歌手当作偶像是件快乐的事吧，你只管长情，因为歌声可以让你一次又一次爱上他，每一次都是灵魂全新的碰撞，每一次呐喊都是用尽全力的，每一次奔赴都是不会落空的，做歌手粉丝好幸福啊，因为对于他你永不倦怠。
旁边和身后的女孩们应该是粉丝圈里的大粉，举着价值不菲的相机咔嚓咔嚓好一顿拍，有时连合唱都顾不上，想的全是怎么展现台上那人全方位无死角的颜值。
“呜呜小野真的进步好大！”
“是啊上学真好！”
“而且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更强大了诶。”
“呜呜我要从妈粉叛逃，做三小时的女友粉！”
“看到宝宝若隐若现的腹肌了没，刚刚那件花衬衫谁选的啊，太蛊了吧！”
“还有喉结！呜呜还有他的手，谁再发通稿说小野手不好看我跟谁急，明明很好搂的好吗！男友力upup！”
“哥哥握着的明明不是话筒，是我脆弱的心啊啊啊啊！”
“哥哥好那个，我也那个了！”
…
她们距离不远，听得她面红耳赤。
“哇！小野的腹肌，当然要准女友摸才行！”姜稚鱼凑到她面前，趴在她耳朵边上神神秘秘地说，“小野的手，当然要搂女朋友的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又捂着嘴迅速撤退。
中场短暂休息后，他换了服装和造型出来，是巴黎一高定品牌春夏系列的首穿，因为之前有过合作，荷幼认得出来他家的特色。
是杨宗纬的《这一路走来》，他改了部分词。
你要问整场演唱会里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或许不是刚进场看见他出现那一刻的惊艳，也不是接下来有嘉宾出场助阵的全场沸腾，不是他和粉丝深情的大合唱，甚至不是在结束时，他突如其来的惊喜---也许这个更应对她冲击最大。
而是他穿着渲染色调的薄纱风衣，站在舞台中央，大屏幕上的映像很唯美，细碎的彩带被地面的冷空气吹着，扬至高空，又被无限放大落到她们的面前，和他的人一样，沿着舞台的圆圈，走到她面前。
他唱着“滚滚浊世，绝不把梦交出。”
眼眸晶亮，朋克风的头发更添几分魅力。舞美很炫，衬的她所见之处都像易碎品，像绮丽又幻灭的虚空，而他在这里重生。
回国前恶补的那场演唱会上，他还在唱着追寻空旷的自由，唱着不管怎样都会受伤，唱在摩天大楼渴求自由，现在他唱着不需要自由，他唱走来的每一步都作数。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知道他这些年被迫成长的辛酸，想他形单影只在舞台上被冷落的时刻，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也想把他过去掉落的碎片捡起。
这年夏天她在苏州呆了整个梅雨季，和他在夜色里漫步不为人知晓，看到他排练后无意展现的孤独和脆弱一面。
他们背对着苏州河，还来不及相爱，谈论黄昏，谈论梦想，谈论着四面八方寄来的爱和恶。现在他们在千人万人的场馆里对视，而她所有敏锐的知觉全都不由自主地涌向他1。
真希望这个夏天永不结束，希望他永不离去，音乐就这么无限循环下去2。
她会与他抱拥，雨再降，也当吹吹风3。
爱意升腾在偌大的场馆，她四肢百骸都是清朗的，全都叫嚣着，心仪男孩要永驻身边。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尖叫声，季驰野站在台上说出嘉宾名字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大家都知道，我和宇哥的组合已经解散好些年了，也因为种种缘由，一直没能合体，今天我邀请他来，一方面是见证我一个重要的时刻，还有就是”，他顿了顿，像是后面的几个字有千钧万钧重，台下不少人的眼眶已经湿了，泪水不受控地落下。
“圆你们的梦，也圆我、圆大家的梦。”他对着全场粉丝们九十度鞠躬。
“谢谢大家！让我们欢迎宋霆宇！”
粉丝中的老粉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看着台上，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原来都没忘啊，你看，他没忘，他没忘，我们都没忘。
不是冰山消融，也不是世纪和解，而是他知道你们的意难平，温柔地抚平。
争端是假的，竞争是真的，不和是假的，陪伴是真的，感情是真的。
你那些年为之打投过的票流过的泪四下无人时的激动，都是真的，全是真的。
“也该圆满了吧！”
“谢谢你让我的青春不再遗憾！”
一曲唱完，唱碎多少唏嘘。
两人少有的不加舞蹈，就是静静地唱着，和台下的粉丝们一起，饶是一些后来加入的新粉，在完全不受组合影响下独独喜欢季驰野的唯粉，也被触动到了。
喜欢你就是更愿意相信你孤单的年少岁月有人陪着，在那段我们无法感同身受的时光里，始终有人和你并肩前行，黑暗还是光明不重要了，分岔还是独径也不重要了，真诚和爱会证明一切。真的。
“小野私下跟我说要办演唱会的时候，我就和经纪人商量赶一些档期，我说苏州我肯定得去。”
台下全是尖叫声，宋霆宇穿着黑色短袖，墨绿色工装裤，笑着看了眼季驰野，继续说，“想告诉大家你们的偶像很用心，值得你们一直粉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相信他始终热爱音乐，始终对粉丝们心怀感恩。一直陪伴下去吧，之前那么不容易也熬过来了。”
想到了过去，眼眶里有泪意晃动，却还执着地笑，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台下粉丝大多数也都明白。
下一个环节接近尾声了，他穿着黑色西装笔挺地走出来，上面有金属链条装饰，裤缝线上也配有金属流苏，走过来的时候很帅，自带贵族气质。
“下面这首歌大家应该都熟悉，准备好了吗？会唱的一起唱！”季驰野举着话筒，冲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招招手。
演唱会的结束一直都是这首歌，好像已经成了他和粉丝们无需言明的默契，像个必要的仪式一样，唱了这首歌每次才算圆满。
女孩子们已经开始酝酿离别情绪了，用纸巾不断地擦拭泪水。
“好舍不得说再见啊！”
“小野！”
“妈妈爱你！”
“宝贝呜呜呜呜！”
“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啊！”
“永远爱你！”
“季驰野！想唱歌就唱，想拍戏就拍，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谈恋爱也可以！”
“哈哈哈哈哈…”
竟然还有男粉扯着嗓子喊他，引起一众女粉的大笑。
大家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咦？宝贝怎么不下去？”
她也一样疑惑，季驰野怎么站在舞台上还未完成的样子。
“我一直都在说，希望能分享给你们我的生活。”他摘下耳麦，其实很忐忑，握着话筒的手都紧了几分，“不只是音乐，也不只是被呈现在台面上的高兴或者难过。这一路因为有你们，我走的很坚定”，他望着台下的粉丝，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
“我更多的是把你们当做远方的朋友，希望在大家面前我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来分享人生中的每一份顿悟和成长。”
“我已经不年幼、不浮躁、不孩子气了。我知道自己的每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我想说的这件事，可能会让你们不再喜欢甚至离开，没有关系，我都理解和接受。”
台下的每颗心脏都咚咚跳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那人，甚至有些极端的粉丝猜想着偶像不会想要退圈了吧。眼泪顿时蓄满，说流就流。
“差不多四年前，我做了个令很多人都匪夷所思的决定，但是我从未后悔，一刻也没有。”
他绕着舞台走，边走边说，好巧不巧停在她正前方四五米的距离。
“求学的日子很充实，但有时也很孤单、很难捱。会想念家乡的菜，会思念亲人和好友，当然，也会想你们。”
台下因为这句“会想你们”发出剧烈尖叫，他笑着示意大家冷静。
“很多时候写歌，都把自己代入异乡客的视角里，那时候很想…”他放下话筒，有点害羞。
“很想有个可以互相陪伴互相依靠的的人。”
“很幸运，在这个不断认识和充实自我的过程中，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姜稚鱼轻轻捏着荷幼手臂，和台下的所有人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也一样，诧异地和他深情的眼眸对视，溺进去了。
台下发出嗡嗡的声音，大家反应过来自己偶像说了什么后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直到季驰野再次说话。
“遇到她的时候也是一个夏天，我背着书包，在纽约的街头不知所措。她牵一只狗，就这样生机勃勃地走到我面前。眨巴着圆圆的杏眼问我是不是中国人。”
他笑，眼睛里流淌着爱意的河，“她不知道的是，她出现在我视线范围的那一瞬间，我就认出她来了。”
“是这样，很早，比她知道得要早，我就认识她了。”
“很感谢音乐，在音乐圈子里我遇到了一些特别好的前辈，对我的帮助不只在音乐上，也让我间接认识了她。”
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了。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格外羞涩，“真的很好。很优秀很向上，带给了我很多触动和启发，让我在很多个怀疑自己的夜晚都咬着牙继续坚持。”
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很真诚。
“常常想问，这世界是本就圆满辽阔呢，还是因为有她我才更愿意相信生活还是圆满多一些。”
“我知道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季驰野扫视台下，“这四年里我一刻也不敢放松，想的是好好学乐理知识，努力写歌，也努力琢磨演技，不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也不辜负自己孤注一掷的决心。”
“直到我发现，拥有得到大多数东西和错过她相比，显得很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他看向斜前方的地面，轻轻歪着脑袋，笑得有些落寞。
台下粉丝看到偶像深情认真地剖白，早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了。不再是刚刚的不可置信和窃窃私语，在某些大嗓门粉丝的带领下，都开始喊。
“季驰野好好谈恋爱！”
“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
几年前她们大喊着“好好学音乐”，现在她们全部大喊着“好好爱。”
这场巨大的双向奔赴里，时间的参照物到底是什么呢，守护的参照物到底是什么呢，爱的参照物到底是什么呢。
能让你心甘情愿抑住心底的酸涩拼尽全力推他去别人的身边。
你爱的那个少年终于遇到他爱的女孩了，那个人不是你。
可是，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爱是真诚的，我希望他的爱也是。我的爱可以是不求回应的，我却希望他爱的那个人能同样爱着他。
不用像我们这样爱他，只求你爱他。用他的方式爱他就好。
他被大家的呼喊感动着，眼眶泛红，忍不住打断越来越热烈的局面。
“这些话我一直没机会告诉她，很多次想告白都忍住了，一个是怕她觉得突然，还有就是想让大家一起见证。今天她也来到了现场，那我想问----”，他抬头找她的眼睛，定定望着她，眼神流淌得很慢。
她看着面前三四米远的季驰野，呼吸越来越慢，不敢偏移任何一点视线。
在安静的场馆里听见他说，“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尖叫声铺天盖地。
所有人都怕她拒绝他，哥哥是，好友是，外婆是，连全场的陌生人也是。
他们都来告诉她，这个人多么好多么值得。
可她怎么会拒绝呢。
在此之前，她已经被他的温柔和偏爱感动数次了。
荷幼眼睛一眨甚至有泪水落下。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她想起儿时不能计量的孤单，出轨的爸爸和经常无故被凶的妈妈，想到了泪如雨下的外婆和不愿回家的哥哥。想起给她唱歌的季驰野，想起他抱着她的狗，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等她过来。
原来她可以过去，原来她还有勇气过去。
满场的呼声和整齐的“在一起”，他在所有人的疯狂中看着她，只看她。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啊，紧张、期待、小心翼翼，看她如看绝世珍宝。
鼻尖很酸，她点头，泪珠重重地砸下。
他突然笑得像个孩子，在以她为圆心的半圆里不停走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快乐。
“呜呜呜呜我宝宝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身后之前一直在拍照的站姐们也停下感慨，“好嫉妒，我先哭会儿去。”
“狗公司你欠我儿的拿什么还！谈个恋爱怎么了！”
“好幸福啊那个女孩子，怎么会有人那么幸运啊…”
“我们小野终于有甜甜的恋爱了，啊啊啊妈妈好激动！”
“孩子想谈就谈吧，大不了我们扛起键盘保护他们两个人。”
“是啊，又不是没这样过。”
“季驰野你给我狠狠幸福！”
“小野的女朋友，记得让他多发微博多互动！”粉丝们被提醒，各种对她的期许响起来，“儿媳妇小野惹你不开心了告诉我们，大伙儿给你出头！”
“宝贝的宝贝，你们要甜甜蜜蜜的呀！”
“咱们开始期待小野去参加恋综吧，亲子综艺也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驰野的粉丝不愧是你哈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吓得小鱼连连翻找纸巾。顺便感叹“你家男友真的好勇！”
“还有最后一首歌，是我很喜欢的歌手的原创。改了曲调和一些歌词，希望大家喜欢，也希望她能喜欢。”他戴上耳机，笑得羞涩，走向舞台中央，朝乐队老师点点头。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脸庞太天真了
…
开始怎开始的
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
永远爱你是我说过4
…
他的嗓子在连唱十来首歌后已经疲累了，此刻唱得深情，温柔徐徐，别有一番感觉。
他们的第一张照片摄于那年他的生日，在不知谁的提议下开始互相拍照，她不好意思，他不敢外露心意，倒真应了歌词里那句“不敢太亲密的”。
脑海里萦绕的全是最后他的那句喃喃：“我心底藏了好久，那最柔软的角落。”
人山人海，人海人山。
荧光绘浪。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台上的季驰野，他却独独望着她一人。
---原来是最柔软的角落。
1：那年夏天我听鸟唱歌，闻植物的气味，感觉雾气在阳光普照的温暖日子里从脚下升起，而我敏锐的感官总是不由自主地全涌向他。——安德烈·艾席蒙《夏日终曲》
2：希望这个夏天永不结束，希望他永不离去，让音乐永远无限循环下去。——安德烈·艾席蒙《夏日终曲》
3：陈奕迅《致明日的舞》
4：郭顶《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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