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尘埃落定

碧落宫主竟然亲自插手此事！

        短短的一次审问过程，却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转折，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齐峰为首的阵修一脉更是脸色灰败，个个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有几人的眼珠还在四处乱转，似乎是想趁机溜走，却终究畏惧仙门使团的实力，没胆子真的轻举妄动。

        江绵绵的心情也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在前期安排里，预想中比较糟糕的情况就是夏澜亲自前来，如果她当场验明遗书为真，那对符修一脉便相当不利。

        好在，夏澜虽然是来了，遗书却是假的。这一下，她们算是彻底高枕无忧了，在众多人证物证的加持下，打赢官司是迟早的事。

        接下来她只要看戏就好。

        另一边，面对夏澜，齐峰虽然也脸色惨淡，但遗书已经是他最后的杀手锏。而他大概也从没想过，这东西在某一天竟会被大能指认为伪作，当下不可置信地道：“夏澜……宫主，就算你是仙门四尊之一，你、你又凭什么说这遗书是假的……”

        “凭什么？”夏澜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中遗书，道，“当然是凭证据。”

        说着，她伸指点在书信的神魂烙印之上，碧色的灵力注入其中，空气中瞬间便激荡起无数水纹般的涟漪——

        “看好了！”

        话音还未落下，自那灵力形成的涟漪中间，忽然升起几缕淡淡的黑气。这些黑气聚而不散，越升越高，在距离众人不远的半空中汇聚成不小的一团，然后向内一缩，竟变作一个狼头人身、肋生双翅的狰狞魔怪形状！

        “魔族！天哪，这神魂烙印不但是假的，还是经魔族之手伪造的！”有人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番变故一出，场中登时变得更加嘈杂，仙门使团人数虽多，却也已经无法将种种猜测质疑的声音压下来了。而负责主审此事的沈星霜、叶寒渊和宋长老等人看到半空黑气，也是惊骇莫名，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少顷，等达成了某种共识，才由沈星霜上前一步，继续组织使团维持秩序。

        “如何？”使团最前方，夏澜见众人都已经看清了那黑气，便收回手，冷冷注视着齐峰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但偷袭云鹤、打砸清衡山，还勾结魔族、欺瞒特使。齐峰，我问你，你可知罪？！”

        齐峰也看见了那升腾的黑气，却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整个人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而被夏澜的质问之言一激，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眼中猛地露出一种刻骨的恨意。

        “不可能，你们都是和云鹤那老东西串通好的！”

        扔下这句话，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他猛地从袖子中抽出三枚和刚才沈星霜呈上的证物一模一样的铁钉，手腕一抖，便要攻向一旁的符修一脉众人。

        不得不说，即使在仓促之中，齐峰的目标选择也很是巧妙——他没有拿离自己最近的夏澜等使团众人下手，因为他知道，凭夏澜炼虚期、沈星霜等至少元婴期的修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偷袭成功的。而符修一脉却不一样，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云鹤也受了重伤，无法使出全力，相比之下，实在是一群很好拿捏的软柿子。

        但是，即使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搏，齐峰却仍然功败垂成——就在他刚刚动手的时候，面前的夏澜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

        碧色的流光如同刀锋般闪过。没人看见夏澜是怎么出手的，但就在那光芒掠过的下一瞬，齐峰的动作陡然凝滞住了，随着“叮当”几声，他手中握着的起阵钉也纷纷掉落在地。

        低头看去，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已经多出了一条极深的血线，皮肉翻卷着。不知何时，那一道细雨般的流光，竟毫不留情地划断了他右手的全部经络！

        “嫌犯齐峰，还不伏法？”

        空灵而冷彻的声音响过，夏澜踏前一步，周身气质陡然间变得威严无比。

        如果说，刚刚的夏澜站在那里，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六岁女孩，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那么，此刻的夏澜已经彻底释放出了自己作为炼虚修士的威压，任何人只要远远看上一眼，都不会怀疑，她就是仙门那仅有的四位炼虚大能之一。

        符修一行此时已经站得离齐峰很近了，那威压迎面而来的时候，江绵绵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是重重挨了一铁锤，窒闷得几乎想吐血，转头看去，其他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修为最低的四师姐云雀状态最差，相反，云鹤虽然受了重伤，但看上去反而更轻松些。

        抵御大能的威压……是只能凭自身修为么？即使脑子里如同装了一团浆糊，江绵绵仍止不住地思考着。

        而相比于阵修一行，江绵绵等人的状态却还算好的。夏澜释放出炼虚期的威压，首先针对的便是齐峰这一伙人。此时，齐峰等人首当其冲，在巨大压力面前，眨眼的功夫便已支撑不住，纷纷跪了下来，这下他们不要说和人动手了，就是想稍稍挪动一下、让自己跪得舒服一点都是不可能了。

        夏澜身后，沈星霜见在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和叶寒渊一起前来作证的凡人和外门弟子，都支撑不住先退了出去。他只好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夏师伯，制住他们就行，不用做得太过……”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夏澜一挑眉，转头看向沈星霜道，“不过沈师侄，既然真相已经查清，作为主审官，你现在是不是该宣判了？”

        沈星霜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好吧……”

        说着，他转身从桌上拿回文书和证据，翻了翻，总结道：“清衡山阵修一脉，与魔族勾结，伪造证据在先，又无故上清衡山滋事挑衅，偷袭掌门云鹤在后。依三宗四派诸位使者裁定，清衡山符阵之争一事，齐峰为代表的阵修一行败诉！”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符修一行这边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声。江绵绵也彻底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半截。

        但沈星霜的判词却还没有说完，只见他顿了顿，神情肃然地续道：“同时，在审问过程中，我等发现齐峰一行违背仙门多条法令，涉嫌勾结魔族、谋害修士、寻衅滋事、破坏私人财产等罪行——根据《仙门通则》最新条例，着押送临仙台刑审堂候审，待调查完毕后再行处置。”

        说完，他便再次拿过文书员抄录的判决文书，和叶寒渊、宋长老、夏澜一起在纸面上签了字，然后宣布宣布审问结束。

        真不错。听到判决，江绵绵便笑了起来——虽然中间难免有些小插曲，但一切还是按照她预计的走向进行着。

        齐峰这伙人既然沾上了这些大罪，那脱层皮便是一定的。等审判结束，他们不是死罪也是坐牢，到时候，想要买通看守，让他们动动手脚，彻底结束她身上的诅咒——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终于要结束了。

        而在场中，沈星霜那句“此次审问完毕”的话声刚一落下，仙门使团众人便走上前去，拿出绳子将齐峰等人都捆了起来，一一收押。直到此时，夏澜身上那令人惊骇的威压才终于收敛起来，强悍无匹的仙门四尊之一，眨眼又变回了一个看上去清丽秀雅的普通女孩。

        一切尘埃落定，议事堂中，压抑多时的符修一脉众人，此时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欢呼庆祝起来，于晴等外门弟子也回来了，一齐加入庆祝的阵营里。这一刻，大家都已经等了太久，而听见沈星霜的宣判之后，有不少人甚至以手掩面，几乎要喜极而泣。

        符修一行最前方，云鹤的情绪倒是还算稳定。看见夏澜站在一旁似乎没什么事情的样子，他便上前几步，和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搭起话来。

        江绵绵早就对清衡山先辈的往事感到好奇，此时见两人交谈起来，便压住心头的激动，偷偷凑到两人身边想听一听他们的话。

        却听云鹤先问到：“夏师姐，你们这次来，要待到什么时候走？会在山上住下来吗？”

        “我倒是想待一待，可惜我那沈师侄恐怕不会答应。”夏澜笑道，“他们一个个都巴不得快点办完事回去——这不是问法宗又要搞什么宗门大比吗，年轻人嘛，总是喜欢热闹，我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

        “哦，这倒确实。”云鹤有些遗憾，“不过可惜了，夏师姐你这些年一直没再来过清衡山，难得今天来这一趟，我还想请你到前面坐坐呢。”

        “这就不必了。”夏澜摇摇头。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沉吟一会儿问道，“对了小鹤，这些年，你二师姐也没有回来过么？”

        云鹤眼中有黯然之色，也摇了摇头，道：“没有。唉，我二师姐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消息传回来了。”

        夏澜沉默。她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叹道：“罢了。”

        说完，她便抬步朝整队完毕的仙门使团走去，边走边慢慢道：“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我这就走了，小鹤，你且珍重，有何麻烦便派人去碧落宫联系我。”

        云鹤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又出现那种怅然若失的意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也慢慢转身回到了弟子们中间。

        江绵绵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很有些疑惑，但在这种事上，她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掌门什么。叹了口气，也只好先记住这些信息，暂时把许多疑问埋在心底。

        正好此时，仙门使团已经离开，众人收拾了杂乱的议事堂后，云鹤便让大家各自回住处休息。江绵绵心里有事，也不愿在此多待，就也随着众人的脚步一起走了。

        快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不知为何，江绵绵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明明存在却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的人，那个“看不见的朋友”。

        ——他还在这里吗？

        清衡山的麻烦既然即将结束，那么，也是时候见见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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