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梦境
他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宝物，连伸手向她都不敢，更别说碰一碰。
“你这么……这么傻。”周启年的嘴唇抖得厉害，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不知道为什么，方圆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可乐，然后她就笑了起来。可是没想到这一笑牵动了肺腑，然后有些液体就忽然控制不住地从唇边溢了出来。
她抬手去擦，入目是一片绯红。方圆有些不知所措地想把手往身后藏，没想到手立刻就被扯了过去。然后她感觉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方圆感觉眼睛渐渐地充血了，这时候却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人越是走到了终点，心里就越发地清明，越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方圆努力做出妩媚的样子，环住眼前那人的脖颈，用撒娇的语气睇着他，“周启年，我这么善妒，我不想让你看到别的任何人，你还会娶我吗？”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有惊怒，还有深深地疼惜。
惊怒她是懂的，毕竟她把诗薇拿去冒了那么大一个险，可是她是有把握的啊，这不，诗薇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疼惜又是为什么呢？方圆迷惑了，“周启年，你在意我吗？会只在意我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死追着这个话题不放，但心里莫名地就是在意这个。
周启年没有说话。
骗子，电视剧里不是都说女主到了死的那一天，男主总会说一点好话来安慰她的吗？
算了，周启年不愿意骗她，她自己来骗一骗自己还不行么。
她抖抖索索地，一个人自导自演起来。
方圆口齿不甚清楚地对自己喃喃，“方圆，我是周启年呀。嫁给我好不好？”
然后，她忽然怔怔的落下泪来。好似真的看到了他求婚那天，挂着笑向她走来的样子。
方圆语气轻柔地如同一场梦境，生怕吓跑了他，“好呀。嫁呢……嫁给你呢。”
周遭一片沉默。
怀抱着她的人再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是愣在了原地。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方圆脸上，却好像又不是她自己的。
后来，方圆已经看不清楚人，也听不大清声音了，只知道这个怀抱蕴含着她渴望很久的温暖。
方圆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前却是一片血红。她只知道揪住眼前人的衣衫，触感极佳。
方圆说，“诗薇没事，没有因为我受到伤害。”
环抱这她的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放轻力道，好像她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方圆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然后那些液体又涌出来。
她的手更用力地握紧那衣服，重复了一遍，“诗薇没事。”
她费尽脑力思索着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但是大概张琪会把她之前的计划都解释给他听，所以也不需要她多费口舌了。方圆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把塑封的一张叠起来的A4纸取出来递给抱住她的人。
随身带的东西都塑封，这真是个极好的习惯。
她不知道还需要说什么，大概她这么多天求的不过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反而感觉像是在做梦。
方圆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诗薇没事，可是我的嫉妒却好不了了……如果，如果我死了，而诗薇正好又伤到了哪里，就用我的器、官补上吧。这是我的器、官捐献书……”
感觉胸腔里的气接不上，她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这时候她还有心思去想，哦，应该是肋骨戳破了肺了，气胸了。
朦胧中感觉有人抱着她，小心翼翼不颠簸到她，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奔跑起来，顿时方圆全身都很疼。她想起刚刚说的关于情侣之间许下辈子的傻话，笑了一下，“下辈子，我倒真的还想认识你。”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熟到了这种地步，可以从容地去用自己的生命救另一个人。
大概，真的是因为爱他？
又或许是，想在他心里留下个，一辈子都不能磨灭的印象吧。
奔跑没有停下，她倚靠着的胸膛心跳剧烈，震得她一阵头晕。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方圆握住那人的衣服，小小声可怜兮兮地道，“启年，冷……”
那人停了下来，用身上的大衣把她更紧地裹进怀里，把她的手指凑到他温热的唇边哈着热气，然后又继续跑起来。
该结束了吧。
她想着，眼前的血红慢慢地暗下去。
再见了，周启年。
方圆像是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梦里辗转反侧，颠三倒四，她隐约记得一个名字，可是那个名字一直让她很伤心。
身体很难受，有时候像是被火炙烤，有时候又像是进了冰窟。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很幸福，方圆还是个爱笑的娇纵的小女孩。
然后场景就不停地切换，切换，搞得方圆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很晕。
她在黑暗的空间里徘徊，模糊中还记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个理论，如果想醒过来，一定要去找黑暗中的一团亮光。
方圆抱着双膝缩在黑暗里，抬眼怎么都望不见那所谓的亮光。
然后好像有个人来了，他带来了光。
那人有高大的身影，仍然是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
那人对方圆伸出手来，声音温暖，“方圆。嫁给我呀。”
方圆在黑暗中微笑了，说好的，嫁的。
可是那个人很快就消失了，留下方圆一个人继续在黑暗里。
睡梦中的方圆当然不知道，外界的人有多着急。周启年满身鲜血地坐在抢救室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靠着抢救室门边的墙壁。
自从长大之后，再也没有这么无助的感觉。
她是他最爱的人，不该的，不该这样的。她该弯起嘴角笑，清冽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当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唇角笑意弯弯的，好像已经放下了尘世所有的牵绊，准备要好好地跟他说再见了，那一瞬间，他喉咙哽住，几乎无法呼吸。
她神智不大清醒的时候，悄悄小声的说，“方圆，我是周启年呀。嫁给我好不好？”然后自己回答，“好呀。”
进手术室之前，方圆的攥住的手终于松开，里面领带夹再也没有了压制，落了下来。正是方圆之前送他的那个。
她是什么时候偷偷背着他拿来了这个领带夹？她傻到连赴死都要带着它。
赴死……他从没想到，那么惜命的方圆，会为了保住诗薇的命去赴死。他从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方圆会为他付出那么多。
还是说，她一直以来骨子里都是这么烈性，只是他从来没有发觉？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方圆对他的爱没有他爱他那么多。这个小坏蛋，就算她只是做做样子，他还是忍不住要沦陷……
那一瞬间，周启年对自己的恨居然超过了任何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他可以除了她什么都不要呢？为什么不能放下所谓的颜面呢？
她到最后一刻还在纠结，希望他心里只留她一个。
忽然，周启年开始恨起很多人来。为什么诗薇要选那样偏远的地方拍照？为什么张琪不告诉他真相？为什么徐茂渊要绑架诗薇？
如果她醒不过来，如果她那双天真的眸子不再睁开……周启年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候，张琪也赶过来，看着周启年满身的狼狈，又看了看手术室里亮起来的红灯，无声地叹了口气，过去坐在周启年旁边。
没想到甫一坐下，周启年忽然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张琪突如其来地挨了一下，有点懵，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也揪起了周启年的衣领。
开玩笑，他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小少爷，家里人连凶都舍不得凶一句，更别提动手打了。他何时允许自己被这样对待过？就算是自己的好兄弟也不行！
“周启年！你发什么疯？”
周启年目露凶光，像是要和他拼命一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琪怒了，这能怪他吗？如果要让他在方圆和诗薇之间必须选一个，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诗薇！
对于他来说，牺牲一个方圆来保住诗薇和周启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方圆这个女孩子很好，很让他满意，但是如果说要让他为了方圆而背叛诗薇或周启年，想都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他真的是可以随便因为一个人就把兄弟陷入困境的人，周启年也不会这么相信他了！
可是，他也确实没想到，方圆居然会这么决绝。他被悬崖上的场景深深地震撼到了。
本来是想来给周启年道歉，被周启年这样一对待，反而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性子，梗着脖子吼道，“你怪我？如果你能多关注她一点，她至于死吗？！而且这个安排她事先也没告诉我！难道你想让我出卖你、牺牲诗薇，来保住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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