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皇宫是一个深渊，表面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涌动的。
“娘娘，欢喜不见了。”这日下午，晴方慌慌张张的进屋，带着哭腔说。
暄妍正在画画，画里是苏睿珏那日站在树下微笑看着自己的模样。“许是藏哪儿了，好好找找就是了。”欢喜本就有点皮，藏哪儿躲哪儿了很正常。
“都找遍了，平时欢喜爱藏着的地方都找过了。午膳过后就不见了，平日里这会儿都在屋里睡觉呢。”说着，晴方又弯着身子看了看桌子底下。
暄妍放下笔，“去把栖吾宫的人都召集一下，在殿外候着。”看了看桌子上的画，上面的墨尚且未干，不便收起来。
“欢喜不见了，今日下午有谁见过吗？”栖吾宫的宫女们恭恭敬敬的跪在殿外。听到暄妍如此说，都面面相觑。
“回娘娘，奴婢早上的时候看到过，早膳之后就未曾看到了。”一位后院杂洒的小宫女回到，也有几个人也开始附和道。
“大约什么时辰。其他人还有看到过吗？”暄妍烦躁的踱步，将手中的锦帕揉成一团。
“回娘娘，奴婢午时还在亭子里看到过。”一个宫女回答，又宽慰道，“娘娘切莫心急，怕是躲在什么地方睡着了。”
“素然，分派下去，栖吾宫内所有的地方都再找一遍，再分几个人，去御花园找找。”暄妍喊过素然，吩咐了下去。“对了，别闹得沸沸扬扬的。”
“奴婢知道了。”刘嬷嬷扶着暄妍回了屋，晴方和素然便安排了底下人去找。
景阳宫阁楼上，看着栖吾宫内发生的一切，苏睿瑾心想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苏睿瑾唤过小贵子，“栖吾宫内发生什么事了吗？”
“奴才这就让人打听打听去……”小贵子看了看窗外，赶紧的退下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前去御花园寻找的宫女回来了，说在御花园看见猫。“这宫内也有其他的猫，确定是贵妃娘娘的那只吗？”素然问道，这宫内也有别的猫，再说欢喜怕生，是断不会去外面的。
“这会儿还在呢，奴婢看了看，却是贵妃娘娘的欢喜。”那奴才恭恭敬敬的答道。
“既然看见了，为何不带回来呢？”暄妍听见猫找着了，赶紧从殿内出来，问道。
“回娘娘，欢喜现在在湖中，奴婢够不着，才先回来禀报，其他几位在那里想办法将欢喜带回来。“
听到宫女如此说，暄妍连忙带着晴方和素然去到御花园。太液池边，暄妍看到了欢喜，气息奄奄的躺在湖中漂浮着的一块木板上。
身上的鲜血已然干涸，连叫声都非常虚弱，听着暄妍呼喊，也只是悄悄抬了一下眼皮。
“欢喜乖，本宫马上来救你。”说罢暄妍就要往湖中去。
小阁楼内，宁嫔和小贵子一起出现，“皇上，刚才臣妾经过栖吾宫，听说贵妃娘娘的猫不见了，正在四处找呢？”
“皇上，奴才刚出门就遇到了宁嫔娘娘，娘娘给奴才说了贵妃娘娘丢猫的事情，奴才问过了，下午才不见的，大约是跑野了，应该一会儿就会找到的。”小贵子见皇上不说话，赶紧补充道，这出门一趟，带回来个宁嫔，不知道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
“要不皇上派人去帮姐姐找找吧，那猫可是陈王殿下走的时候送给姐姐的，平时宝贝得紧呢？”宁嫔焦急的说道。
苏睿瑾却只注意到她头上的发簪，“宁嫔这发簪朕倒不曾见过，可否让朕瞧瞧？”
“上次皇后娘娘也说道这个簪子了呢，皇上也喜欢？”说完，宁嫔将头上的发簪双手奉上。
“远远看还不错，这么近看似乎粗简了些，就不要戴了吧，一会儿朕让人送一些精致的钗环到甘泉宫。”说着苏睿瑾无声息的将簪子紧紧握住，压抑着心中的万千情绪。
“皇上，那姐姐的猫？”看到苏睿瑾关注到自己的簪子，宁嫔心中雀跃，却又不忘正事，提醒道。
“哦，”苏睿瑾这才回过神来，收了簪子，心想那只她天天宝贝着的猫是陈王送的？“去看看吧。”
“娘娘。”见暄妍准备下水，这边晴方赶紧拉住了暄妍，“娘娘莫要急，再等一刻，不行，奴婢下水去将欢喜抱过来。”
和宁嫔从景阳宫出来，刚好看到暄妍要下水的这一幕，苏睿瑾心都提起了，就要推开宁嫔离去，“姐姐真的是心疼陈王殿下送的这只猫，都想着自己下水去救了，这水多深多凉啊，万一一个不小心……，翠微，赶紧去帮一下姐姐……”
“不必了，她喜欢折腾就任由她折腾吧~”宁嫔的话像一盆冷水，让苏睿瑾提着的心一下冰封起来。陈王送的一只畜生就值得她这样去冒险，这样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吗。
看着苏睿瑾冷着的脸，宁嫔的眼底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这边，巡逻的侍卫刚好经过，看见太液池边的人，一个侍卫赶紧冲过来，跳进水中。往前游了两步，抱住了欢喜。将欢喜递给晴方，侍卫这才跪在地上，“小人给贵妃娘娘请安。”
熟悉的声音，让暄妍、晴方和素然都注意起了眼前的人。
不过暄妍抱着奄奄一息的欢喜，未曾有半分耽搁，赶紧回了栖吾宫。
回到栖吾宫，暄妍派人去请了御医，然后先自己动手检查其欢喜。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最严重的一处是在肚子上，那伤口再深一分怕欢喜已然开膛破肚了。
御医很快就来了，还来得是太医院的院判陈大人，想这半辈子都是服侍的贵人，什么时候给个畜生看过，不过早在贵妃派人来请之前，皇上派人过来传了话，陈大人不放心这才亲自过来。
看着这一身伤痕累累的猫，饶是见了半辈子的太医也不免动容，好在都是皮外伤，清理了伤口上了药。
见欢喜暂时无碍，暄妍这才缓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太液池边救猫的那个人来。
“是暮云吗？”暄妍问道。
晴方自然是知道暄妍问什么的，“奴婢问过，他说奴婢错了，他叫李牧。”
“御前侍卫？”
“皇宫守卫，住在侍卫的值房。不过，娘娘，那就是暮云，我们朝夕相对十年，我怎会认错。“
“那就是认错了吧。暮云已经跟着陈王去了锦州，如今又怎么可能是宫中的侍卫呢。”暄妍道，毕竟是在大内，若是知道陈王以前的侍卫如今在宫中当值，怕是有心人又有文章可作。
听着暄妍这么说，饶是晴方再心大也知道这其中厉害。
“素然，今日这事儿你去查查看，是栖吾宫内的人还是外面的人。晴方，你去准备些银两和补品，一会儿和本宫一起给侍卫值房的李牧送过去。”
“娘娘，那个人会是暮云吗？”晴方听着暄妍说李牧，又忍不住问。
“跟了本宫十年……”暄妍惆怅的说道，第一次见李牧的时候，他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那时候的太子殿下领着过来，给暄妍说，“丫头，这是暮云，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保护你。”奈何十年后。
听暄妍这么说，晴方心知自己没有认错人。不一会儿，准备好了东西，和暄妍一起出门。
侍卫值房内，李牧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回去继续当值。就见贵妃娘娘带着晴方过来了。赶紧给暄妍请安。
“平身吧。”暄妍打量着这侍卫房，房间不大，虽然简陋但还算得上干净，一个大通铺应该日常在这里休息的侍卫不下十人。晴方将赏赐的物品放在桌上。
“救欢喜是小人分内之事，这些赏赐小人受之有愧。”看着桌上的银两和补品，李牧推辞到，赶紧又跪下。
“都说了平身，怎的又跪下了，今日你救了欢喜，这是你应得的，何来受之有愧。”暄妍看着李牧，倒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虽然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一向如此老成不苟言笑。
屏退了跟着过来的宫女，只留了晴方和李牧，暄妍开口道，“他还好吗？”
“小人不知娘娘所言何意。”李牧并未起身，仍然跪在地上。暄妍示意了一下，晴方这才将李牧扶了起来。
“以前本宫也有一个贴身侍卫，叫暮云，跟了本宫十年，你可知道，你和他很像？”暄妍不动声色的说，“他还好吗？”
话已至此，李牧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瞒不过去了，“小人不知。”
“你怎会不知，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吗？”妍着急的指着李牧。
“小人未曾和殿下一起离开，小人是昭武校尉李大人的儿子李牧，从小流落在外，前不久父亲才将小人寻回。”这是陈王离开时为自己安排的身份，先皇驾崩之后苏睿琛找自己谈过，那时候暮云是想要跟着陈王去锦州的，但是殿下担心暄妍一个人在皇宫，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身份。所以，暮云从未和陈王一起离开，只是他不能再以暮云的身份待在暄妍身边保护她。
“你在这后宫当差多久了？”暄妍问道，若是暮云进宫许久，为何不早早的找到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人以往在外地从军，父亲将小人找回之后，将小人安排在这新进宫的这一批侍卫中训练，这也是刚进宫两三日。”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宫当值的，李大人也是颇费了一番苦心才顺利的将自己塞进这宫中。
“本宫知道了。他也好，你也好，本宫终究是还不清了。”听到暮云这么说，暄妍心中了然，苏睿璃为自己考虑了太多。原想自己进宫能护他安宁，却不想其实自己早已是他的软肋。
吃过晚膳，素然进屋伺候。“事情查的如何了，是栖吾宫的人干的？”
“不是栖吾宫的人做的，后院的小公公说，今日午间休息看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从栖吾宫的后面过。”素然一边帮暄妍更衣，一边回到。
“欢喜平日不大出去，那人断不是在外面捉住的，咱们这栖吾宫怕也是有人帮忙了的。”
“我悄悄打听了一下，咱们这宫里有个太监平素和甘泉宫的一个宫女走得挺近，好像两人是老乡，这事儿怕是甘泉宫的那位下的手。”
“嗯，知道了。看管起来，明日一早再处罚。”至于宁嫔，其实暄妍早就猜到了。
“宁嫔那边呢，可不能让宁嫔娘娘觉得咱们好欺负。”素然恨恨的道。
“欢喜也无性命之忧，咱们这才进宫多久，就不必闹事了。不过，这笔账我记下了。”暄妍并不想在这宫中树敌，只是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这次一定要杀鸡儆猴。
素然看着自家小姐已经下定决心，也就不再多嘴，心想日后定要严加防范，不能再叫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景阳宫内，苏睿瑾借着灯光细细看着早前从宁嫔那里拿过来的簪子，做工算不上精美，但银簪子上用红宝石镶嵌了一朵盛开的梅花，让整个簪子仿佛真的是冬天枝头独自盛开的红梅。
心思却不在此，“皇上，贵妃娘娘的猫救回来了，是一个叫李牧的侍卫救的，娘娘亲自送了些银子和补品过去……”看着自家皇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中的簪子，小贵子心想皇上肯定是担心这贵妃娘娘那边的事情呢，就自顾自的说。
“朕问你了吗？”苏睿瑾没好气的说。
“是，奴才多嘴了。”说着，小贵子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瞧着这簪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是从宁嫔那儿拿来的，这日常戴着，你觉着眼熟也不稀奇。”
小贵子还在那儿扣着脑袋，这簪子是眼熟但绝不是在宁嫔那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拍了拍脑袋，算了不想了。
看见皇上收了簪子，应是准备就寝了，只是今晚尚未传召，心想大约今晚也是要去栖吾宫的，“皇上今儿晚上还去栖吾宫吗，奴才将披风备好，殿下可歇一会儿再走。”
“不去，沐浴更衣。”说罢，苏睿瑾转身下了小阁楼。
小贵子看了看栖吾宫，心想着皇上自从见着贵妃在御花园救猫之后看谁都不顺眼，今儿个这送茶的宫女都吓哭几回了，也不知道这一肚子气从哪儿来，今晚可得谨言慎行了，想着小贵子觉得一阵凉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赶紧跟着苏睿瑾下了楼。
好不容易有个晚上苏睿瑾没有来，加之欢喜的事情，暄妍翻来覆去一晚上也没睡踏实，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早收拾好，就让栖吾宫所有宫人都过来。
“想来你们都知道，本宫对于欢喜是有多疼爱，想来是本宫平日里太过仁慈，倒是让你们觉着本宫好欺负。”暄妍边说着，边抚摸着手中的匕首，让底下一众宫人瑟瑟发抖。
“带上来吧。”听暄妍这么说，晴方和素然将昨晚准备偷偷溜走，却被一棍子打晕五花大绑着的宫人带了上来。
“娘娘，小人冤枉啊，小人可从来没有害过欢喜啊。”那人显然是吓着了，一见着暄妍便哭天抢地的喊冤。
“本宫还没糊涂。”暄妍依然噙着笑，摆弄着手中的匕首和皮鞭。“昨日，太医给欢喜包扎的时候，本宫在旁边看着，身上哪儿有伤痕本宫一清二楚。今日本宫也不准备罚重了。”
暄妍轻轻走到那宫人旁边，抬脚对着脸就是一脚，“太医说，欢喜这头怕就是这样被人不断踢打的。”说罢又是几脚，别看暄妍看起来娇柔，那从小到大皮实的劲儿可不小，那宫人嘴角已经隐隐出血。
“这背上，可不一样，背上那可是被反复抽了不少次呢。”说罢，皮鞭一下一下使劲往背上招呼。皮开肉绽自然不在话下，暄妍身上也溅了不少血点。
“最要命的就是这肚子上的那条伤口，那刀从喉咙一直划到肚子，再深一分就开膛破肚了。”说着暄妍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匕首刺进她的皮肤，慢慢往下划。
“各位都看到了吧，这便是欺负本宫的下场，这一次是血债血偿，再有下一次，本宫必将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暄妍拿着手中的匕首，满脸鲜血冷漠的看着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宫人，轻蔑一笑，暄妍想，终于我的手也染血了。
苏睿瑾踏进栖吾宫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苏睿瑾快步向前，拿出锦帕轻轻将暄妍脸上身上的血擦掉，却是什么都没说。
“拉下去砍了吧。”良久，苏睿瑾才道。
“不必了，且养着吧。”暄妍说着默不作声的抽手离开，顺便关了殿门。
底下的人看了看苏睿瑾的反应，倒是没有非要治他于死地的意思，就先将她随意往柴房一关。
将人收拾好，为欢喜报了仇，暄妍松了一口气，倒头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暄妍在栖吾宫亲手惩罚宫人的事情不胫而走，接下来的几日苏睿瑾不曾来栖吾宫，不知是否是被自己那日的情形吓到了，其他宫人看着自己都绕着走，仿佛自己是瘟神附身一般。
经过那件事之后，苏睿瑾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但是又突然在某个夜晚光临栖吾宫，来的时候暄妍已经睡着，苏睿瑾裹着寒风进来钻进被窝的时候，还是将暄妍惊醒。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苏睿瑾将怀中的暄妍抱得更紧。
看到暄妍熟睡的时候，苏睿瑾觉得自己好傻，就是自己跟自己生了一场闷气，可是又不得不和自己妥协。
“我想你了。”苏睿瑾呓语道，然后在暄妍身上独有的芬芳中，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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