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韩哲榆派司机去公司接他，他出奇地合作，跟主管交代了一些事务之后便离开了。
司机帮他开门的时候说道：“书记让我先送您去医院。”
他跨进车内，然后降下车窗，“大伯呢？”
“好像是老爷子也要去，书记回家去接他了。”
“哦。”他点点头便升起了车窗，司机见了也不再拖拉，忙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朝着军区总医院驶去。
他在医院门口就让司机停了车，自己一个人下了车。仰头望着眼前的高楼，他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又仍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碾了又碾。
身后传来声响，他转身看见韩哲榆正搀扶着韩啸天从汽车后座出来，司机在一旁拉着车门。纵是他再怎么浪荡不思进取，可此刻看到家人为自己奔波甚至是放下身段帮他处理麻烦，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想到韩眠的话，以前她也一直说自己要独当一面可他总是听了就忘，继续靠着家族的荫庇横行霸道。
韩哲榆扶着父亲走近，看着侄子，语重心长道：“一会儿好好表个态，别让爷爷再生气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跟在后头进去了。
总之事情就那样，韩家两个大人物都来说情了，齐恺的父亲再怎么不高兴还是给了面子不在追究。被打的齐恺上着颈托躺在床上，一直脚还打着石膏，他见了韩煊满眼都是怨念，却也只能苦在心里。
医院院长亲自送了出了大门，韩啸天和韩哲榆同他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其间，韩煊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到爷爷投过来的视线他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怪别扭的。韩哲榆有事儿要先离开，他让载韩煊过来的司机送他们回去，自己带着另一个司机先走了。
车上韩煊闷闷地坐在后座上，旁边韩啸天不时地看他几眼，在他发现之前又转过头去。其实，他心里还是疼爱孙子的，尤其今天他态度良好表现得很配合，虽然他知道他不是发自内心的去道歉但这个麻烦总算是解决了，老爷子也记得昨儿抽了他一顿还扬言说不管他了，可今天还是来了，自己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这明显地表示出他不能像自己说的那样放着孙子不管，典型的嘴硬心软。
他摸摸口袋，然后掏出两颗糖出来，因为天气的缘故，包装纸上有些发粘了。递过一颗过去，老人家还是沉着一张脸，“拿去。”
他回头瞧了一眼，怏怏地接了过去，撕开糖纸便送进嘴里。他看见老爷子也撕了糖纸要往嘴里送，忙凉凉道：“小心血糖高了进医院。”
韩啸天闻言眯眼笑了笑，“就一颗不碍事。”
他哼了哼，“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要是真担心我身体以后就少气我，说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看到你娶妻生子。”
他低声嘟喃了一句便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外面街道上的景致，在看到自个儿昨天还撞了车的地方时突然喊道：“停车。”
韩啸天看着他要下车，忙训斥道：“干什么去？你这小子不去公司了？”
“今天不去了，您先回去，晚上我回去陪您吃饭。”他甩上车门便越过公路护栏。
韩啸天在车内直感叹：“本性难移啊，我要指望娶老婆还不如去找墨煜。”
前排的司机听了笑了笑便发动车子离开了，韩家的两个金孙都不是听话的主儿呀。
骄阳似火，他顶着烈日站在街道上，眼神正灼灼地看着前面不远的咖啡店。店面不大，却很起眼，因为它的名字——水火不容。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勾肩搭背进进出出的客人，大多都是年轻的情侣。那一刻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他们，也是旁若无人的搂着一起去逛街，一起嬉闹。心底封尘的往事突然跃上心头，竟觉得有些难受。他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心底骄傲地呐喊着：他是谁？他是韩家的二少爷！为了一个已经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的女人伤感作什么？她过得好他就要比她更好！
这样想着他抹了一把脸笑了笑，炎热的天气已经让他的额前流出汗来，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有一个软软地声音喊道：“超人！”
他脚下一顿，看着站起身拍着脏手的小孩儿，红彤彤的脸颊，鼻尖上还滴着汗珠，此刻正迈着小短腿往他这边来。“超人，你今天没开车吗？”
他本就喜欢孩子，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即使两人才见了两次面。“嗯，超人的车子坏了。”
“哦。”沫沫手里拿着模型汽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有姨妈吗？”
他的母亲是家中的独生女儿，“没有。”
沫沫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他，“你真可怜，我有姨妈，我的汽车坏了姨妈就给我买新的。”他摇了摇手里的模型，“你看，这就是我姨妈给我买的。”
他蹲着身子与他其高，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你姨妈真好。”
“嗯！我很爱她。”
小小的年纪，说出这样一番话让他想笑，“那你爱你妈妈吗？”
沫沫犹豫了，他皱巴着一张小脸控诉道：“妈妈说她爱我，可是她没有请我吃哈根达斯，我决定不爱她了。”
“是吗？”韩煊煞有介事道：“你妈妈太小器了。”
沫沫重重点头，表示很赞同。
他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很可爱，秀气的眉很像他的妈妈。他伸手帮他抹去额上的汗，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不热吗？你妈妈呢？”
沫沫斯条慢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在和阿宝比赛开汽车，可是他妈妈喊他回去了。热，可是妈妈说出汗对身体好。我妈妈在里面。”说着他微微转了身子指着一旁的店。
他起身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那你快进去，可别被晒坏了。”
沫沫突然抓住他的手，肉肉的手指圈住她的食指，“超人，你去哪里？”
他要去哪里呢？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四下看看了，他指了指街道对面的冰淇淋店，“我去吃冰淇淋。”
沫沫一听，抓了他的手更紧了，眼珠转的飞快，“那你带我去吗？我跟你玩儿！”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子，“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他急急说道：“可妈妈说你不是坏人了，她说你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他的心竟然一抽一抽地疼，低头看着他满是憧憬的眼神，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你陪我玩儿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好，拉钩钩。”他响亮地答应了，然后松了他的手指翘起小指举高了，“不能骗人。”
他笑着伸出小指，“说话算数。”
大手勾着小手。
韩眠趴在柜台上，不住地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这时工读生小夏端着空杯子走了过来，像是习惯了他她这样，忙打趣道：“韩姐，别那么魂不守舍的，他不就是和阿宝去玩儿了吗？沫沫精着呢，你还怕他被人骗走了不成？”
她收了视线翻了翻眼前的报纸，摇了摇头道：“我是怕他和阿宝打架，上次还把人家手指咬了。”
小夏笑着道：“小孩子一起玩儿打架很正常，有什么好担心的？”
“算了，随他去吧。”她往店里扫了一眼，“最近客人真少。”
小夏也是深有体会，她嘟着嘴指了指街道对面斜对着的冰淇淋店，“上周刚开的，夏天热，大家都爱吃冰凉的。”
韩眠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了，小夏性子直爽，有什么都摆在脸上，她曾经也像她这样，后来经过岁月的磨练慢慢变得沉稳了，有些东西，摆在心里就好。
就像上次沫沫和阿宝打架，阿宝的妈妈私下告诉阿宝说沫沫是没爸爸的孩子，让他以后不要跟他玩儿了。孩子幼稚不知什么是好是坏，阿宝告诉了沫沫，沫沫回家再告诉了她。她听了只能抱着儿子沉默不语，沫沫在跟她说了以后一直嚷嚷道：我跟他说了我爸爸在法国他还不信，妈妈，以后你跟他说。面对儿子不服的神情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她是个单身妈妈，为了孩子她可以忍下所有，和自己以前不肯受半点儿委屈的性子比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可她知道，没有依靠的时候她只能靠自己，本分地过日子。顾子衿说找人把阿宝妈妈的服装店给平了，她只凉凉说警察来了只抓她就好了，她还有儿子要养活，还有爸妈要孝敬，顾子衿直说她没出息以前的胆子都没了。她承认自己变得胆小了，是生活让她变得拘谨了，她只是一个平平的小市民，不像她那么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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