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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颠倒黑白


第十一章颠倒黑白

        午后,西院的侍女们有条不紊地打扫院落,或晒藏书,或理库房,也有小厨房的婆子坐在灶台边闲聊,但都很有眼力见儿地未发出太大声响,离书房远远儿的。

        沈鹊将这段时间调查到的燕徽案线索整理成册,又将前世所知而此刻未得的证据书于宣纸上,等着酉时崔穆来取。

        前世,与燕徽案有关三名仵作原本皆失去消息,一人作奸犯科入狱后判死刑、一人据传闻是遭遇鬼上身溺毙于河中,还有一人一夕之间失踪,从此再无踪迹。

        幸好,一年后百野寻到那名仵作的蛛丝马迹,飞鸽传书回京,沈鹊便在年末快马加鞭前往西南,从那名仵作口中得知“首乌藤”或许才是燕徽致死的关键原因。

        细细想来,那两名丧命的仵作死因蹊跷,其中不乏幕后凶手的手笔,幸亏最后他游历到西南,又多次出入深山才隐去了踪迹,否则也难逃厄运。

        依照时间推测,那名仵作此刻应还在西南,得趁早命人去寻他保护起来。

        重生之事,因为她的缘故内侍案和燕徽案的联系较之前世已然不同,为防止出现变故,人证需得百野亲自去护。

        前世快马加鞭赶赴西南昆州耗时一个半月有余

        快马加鞭

        沈鹊脑海中突然感觉有丝不对劲的地方一闪而过!

        她起身从书架中取下舆图展开放于书案上,素手一点在长安城,指尖沿着舆图走势划到西南昆州,西南之地多陆路,她那时快马加鞭又手持郡主令开道,跑死了三匹骏马将路程压在一个半月。

        而扬州城

        西高东低,地势平缓,多水路,可她自幼便有晕船之症,阿耶为了照顾她,自扬州城回长安则是走陆路,约莫也是一个半月罢?她那时骤然经历变故,心神不定,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只记得一路行来,从暮春走到入夏。

        阿耶当时从长安出发,为了求快该是走水路。

        内侍案卷宗也记载那名内侍是二月半向内侍监告假,三月底才重回内侍监销假,一来一回快一个半月。

        他奉命取沈氏性命,定也为求速而选择水路。

        可是,她是在沈氏耶娘死后,官府搜家时才发现耶娘留的信件和信物,扬州县令想通过此事搭上英国公府,求个更高的官职,自是尽心尽力地安排,由县衙加急将信件等物送到长安英国公府。

        阿耶在三月中旬便赶至扬州,当时官府只觉迅速,或许是因为思女心切,压快行程。

        当时也无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一想,短短十日,便是顺水行舟,不眠不休,也不会有如此迅速。

        正在沈鹊深思之时,书房门前传来敲门声,是抱琴。

        沈鹊将纸张都收起来压在书下,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抱琴走到沈鹊案边,手中还拿着一瓶药膏,轻轻说道:“郡主,到换药的时辰了。”

        沈鹊的思绪瞬间又被拉到被燕衡掐着脖子不得不妥协的情境,心里的无名火冒了出来,近些年还没人敢这么对她,这个闷亏,她迟早要还回去!

        抱琴一边为沈鹊抹药,一边又见郡主气得牙痒痒的模样,道:“郡主莫恼,脖子上淤痕看着可怖,或许还得再抹四五日才能消褪,倒是这手腕上的,似是更加严重些”

        她知道昨日傍晚时分郡主潜进大理寺的事情,心里十分忐忑,一直候在郡主的房间,生怕郡主出什么差错,一夜未眠。

        直到鸡鸣时分,郡主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她心里才松了口气,转眼又看见郡主脖子上淤青的指痕,顿时大惊失色,见郡主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不多问,赶忙为郡主抹药处理。

        沈鹊轻哼一声,她恼的哪里是伤,恼的是人!

        她可算是想清楚了,燕衡分明就是设了个套让她往里跳。从马车上的试探、再到故意说出大理寺认为凶手另有其人的话,然后就是停尸房里前两次的故意恐吓,定也是他在装神弄鬼!

        抱琴仔细地为她抹了药膏,又缠上了布带,才准备出去,就听见右侧窗扉被人笃笃笃地叩响。

        沈鹊对抱琴使了个眼色,示意去开窗。

        抱琴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就见一身黑衣束带的男子立在窗前。

        是燕王殿下身边的崔穆!

        抱琴瞪大双眼盯着他,上次燕王赴宴时她随侍在郡主身边曾见过他。

        此时此刻他一个外男怎么会出现在郡主的院落中!

        看这架势,也不像是正式拜会,而是翻墙走后门!

        崔穆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虽费解主子让他偷偷潜入遂宁郡主处的用意,但也照做了。

        面对抱琴快要冒火的眼神,也只按照吩咐说道:“主子派奴来找郡主取一物。”

        沈鹊在开窗时就已猜到来人可能是燕衡派来取证物的,虽然恼燕衡,但也没有将火气乱撒到他人身上的意思,便将方才压在书下的证据都递给了崔穆。

        “郡主,这是主子给您的化瘀膏。”崔穆接过沈鹊递来的书册,妥善放于胸前,又献上一物。

        抱琴听是化瘀奇药,想着郡主脖子和手腕上的淤青,便要接过。

        就在快要触到之时,沈鹊抬手隔断两人,先执起那药膏,手腕一翻便又丢到崔穆的怀里,轻嗤一声:“谁要他装好人?”就直接关了窗户。

        “没收?”

        燕衡边翻看崔穆从沈鹊那儿拿回来的证据,边听崔穆回禀,当听到沈鹊说的那句“装好人”时,眼神终于从证据中移开。

        燕衡明了他当时用了多大的气力,沈鹊走时晃动的手腕已经乌紫发黑,若是寻常伤药定要涂个半月多才能消除。

        她不接受他的好意,看来是火气还没消,虽然联手达成一致,但并不代表她不在意先前伤她一事。

        人不小,火气倒是挺大。

        燕衡想明白后,将证据看完后妥善收好,对崔穆吩咐了几句后便让他离去。

        崔穆走后,抱琴倒是十分可惜那化瘀膏,嘀嘀咕咕道:“郡主怎不留下那药?您的淤青若迟迟不好,被公爷和夫人发现了该如何解释”

        沈鹊大喇喇地斜倚在案边,逗弄着案上摆着的极品木兰,那是上次花朝宴她献艺得了魁首,魏国公府所赠。

        “本郡主才不要他的东西!人情债难还,更别说是燕衡的。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若拿了他的东西,还不知道他要将你卖到哪里去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

        “——郡主!郡主!”

        沈鹊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冲冲跑进来的抱棋打断。

        抱琴见抱棋慌慌忙忙地跑进来,连门都没敲,登时就对她啐道:“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有鬼在追你啊,连发髻都快散了!”

        抱棋被抱琴训斥也混不在意,只随手拢了散下来的头发,急慌慌地说:“燕王殿下来了,夫人在前厅接待。可、可殿下说是来向郡主致、致歉的夫人便遣人来请郡主过去。但,郡主的伤”

        抱琴也被这消息吓到,若是夫人责问起来,虽她们并不知晓郡主此伤何来,可奴不护主,便是大错!

        这下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致歉?

        沈鹊心里一登,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

        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非要非要人尽皆知么?

        方才她觉着燕衡让崔穆暗中避开人来取证据是聪明之举,可现在,现实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沈鹊想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但也不能躲着不见人,反而惹人生疑。

        索性便打发了两个侍女留在西院,沈鹊便一人去前厅,她也算与燕衡交手过了,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罢。

        沈鹊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只见柳氏坐在上首正位,燕衡整衣危坐于下首左侧,崔穆立于他身后,而进门靠左的一边还放着一个方正的箱箧。

        沈鹊瞟了一眼厅内的情况,就款款走进厅内向柳氏和燕衡行了一礼。

        柳氏在前厅等得本就心急,方才一听沈鹊恐有受伤就心急如焚,若非有客在,恨不能飞到西院去看一眼沈鹊是否安好,到底受了什么伤。此刻见沈鹊进来,也顾不得她行礼,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正正巧就瞧见她行礼颔首时从布带缝中显出的乌青伤痕!

        “哎呀!你这!这是如何弄的?怎么这么严重了都不让人来告诉娘呢”柳氏一急,泪水就要泫然欲滴。

        沈鹊原先就是知道柳氏知道此事定然不能轻轻揭过才选择隐瞒下来,想着伤愈之前便不出院门,谁承想燕衡来捣乱!

        柳氏的脾气她已经摸透,河东柳氏出身名门,是阿耶执意求娶,外祖父见阿耶心诚,才将阿娘许配给阿耶。

        阿娘一辈子顺风顺水,在家是年纪最小的女儿,千娇百宠长大;嫁人后阿耶也是有求必应,除了她失踪之事让阿娘心力交瘁

        现今更是养成了爱掉“金豆子”的习惯。

        阿耶和阿兄是武将,见不得她又哭又絮叨;而她的确也不太擅长应付。

        可现在,柳氏说着说着便要哭了,也不顾还有外客在,沈鹊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一边慌乱地解释这件事情只是意外,一边瞥向事不关己的燕衡,拼命朝他眨眼睛使眼色救场。

        总不能真的说她深夜潜入大理寺,被这位燕王殿下抓了现行,这些伤也是这位的“杰作”?

        就在沈鹊耐心告罄之际,燕衡终于有了动作。

        他起身,理了理衣襟,在沈鹊和柳氏面前站定,行云流水般扶手躬身,温润的嗓音顷刻流出道:“上官夫人莫怪!惊寒方才说此行来就是向遂宁阿妹致歉的。昨夜大理寺有奸人逃出,于路上偶遇了遂宁阿妹,为了逃脱,他便将阿妹抓了起来做人质。若非惊寒管理不善,岂会有越狱之事发生?故今日特地带了宫中的化瘀膏,还备了些薄礼来,敬请遂宁阿妹收下,莫要生惊寒的气了。”

        说完就扶手躬身向沈鹊行了一礼。

        沈鹊全称听他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神儿还被缓过来呢,就撞进他满含笑意的双眼中,稀里糊涂地受了他的致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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