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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肩上一片雪4


苍茫的雪夜里,  风声呼啸吹拂,莹莹雪花片片坠落,它下得不疾不徐,  迟来的模样像是最隆重的登场。

        一片、两片、三片……

        小七低声念着,没一会儿,  低声轻念变成了心里默念,  再后来,  心里默念变成了忘记自己念到哪儿。

        太快了,它数数的速度比不上它飘进来的速度,  小七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乐此不疲,但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抵抗。

        它只是这么静静躺在碗里,看着这些雪花堆积在它身上。

        渐渐的,它有种自己重新轻盈起来的错觉。

        雪花从刚出生时最轻盈,  等到堆积在一起,一重压一重,  便会越来越紧,  越来越密,  越来越重。

        哪怕不用冰箱,  它也不能再像这些新生的雪花一样,  飞舞在空中。

        它只能积成冰,融化进土里。

        等到冰再没了雪的痕迹,  它便不能再算是雪,也将不复存在。

        小七并不为自己的注定消失而伤怀。

        此时此刻,它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这些还能飞的雪花。

        它们飞起来可真好看啊。

        自己要是也还能飞,  是不是就能给谢拂看了?

        这个念头闪过一瞬,  很快又消失在它的脑子里。

        装不下那么多长大,小七现在最关注的,还是这场雪能下多久?而它又能继续存在多久?

        地上先是湿润,随后便是雪花坠落蓄积,一层覆一层,一层又一层,直到白色逐渐将大地掩盖,将湿润的青砖再看不见痕迹。

        谢拂的衣服上,帽子上,同样落了片片雪花,只是它们与谢拂的衣服颜色格外相融,一时之间竟看不分明。

        夜深露重,寒意沉沉,可也不知谢拂是睡得太沉,又或者是不想醒,冷风过境,凉风惊面也依旧没能打扰他分毫。

        小七从刚才的兴奋,到现在逐渐平静,它开始看着谢拂,即便看不清他的面容。

        它想了许多,想谢拂什么时候会醒,又想谢拂醒来时看见它还在会不会高兴,更想谢拂……醒来后会说什么,问什么,会不会再把它放进冰箱里。

        想着想着,天色渐渐迎来了黎明。

        谢拂感觉自己头有点沉,两种不同感觉的沉,一种仿佛头上压了什么东西,至于另一种……则是仿佛头里面压了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可手臂刚抬,便觉得它又僵又冷,仿佛不是自己的。

        羽绒服并非万能,更不能全然抵抗所有的严寒,何况谢拂在外面坐了好几个小时都不动弹,他的血液都快被冻僵了。

        好不容易动了动手臂,让它们不再像刚刚那么僵冷。

        谢拂抬手掀开帽子,凉风将他整个人吹得一个激灵。

        此时的他才彻底清醒,入眼是白茫茫一片,青砖地面,篱笆矮墙,枯梨树枝干,处处都盛满了洁白的雪。

        他愣了一瞬,低头却发现自己帽子上刚才掉下来的,也是蓄积了厚厚一层的雪。

        谢拂看着那地上的雪片刻,又转头去看地上本该装了水的碗。

        半晌,谢拂才说出一句话。

        “……下雪了。”

        一句话,三个字,仿佛十分没有份量,与其他话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静静盯着外面雪景的模样却又不像是半点感觉也没有。

        “对啊对啊,谢拂,昨晚下雪了,好大的雪!”小七兴奋的声音显示着它的心情,在一片雪独赏了这么久后,终于有了可以分享倾诉的人。

        “咳咳……”

        谢拂的声音从围巾里传来,带着几分含糊不清,还似乎和平时不一样,这让他没能及时回小七的话。

        “谢拂谢拂,你没事吧?”小七还是很关心谢拂的,即便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谢拂醒来,它也没有半点着急和不高兴。

        “没……咳咳……咳……”谢拂刚说了一个字,咳嗽声便随着风声传入小七耳中。

        它不知道什么叫生病和感冒,可看谢拂的模样,就一点也不像是很好受的样子。

        它忍不住有些担心。

        谢拂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将喉中的那股痒意压下去,可这并不是结束,反而只是个开始,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他感冒了,没有其他原因。

        事实上这也并不奇怪,他在室外坐了一晚上,醒来时积雪都盖在了他头上,这种情况下,他还没烧进医院,都算是幸运。

        “没事……”鼻音有点重,喉咙里的声音也有些哑。

        “我只是有些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小七虽然不知道感冒是什么,但它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关切道:“那你快点吃药,快点好起来。”

        “我还想跟你看雪呢。”

        雪花已经装了快半碗,这场雪确实有值得欣赏的价值。

        谢拂低头看着它,看着碗,眼前是白雪的颜色,可除了颜色,它并未将其他装进去。

        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脑中闪过什么,只是等谢拂回神时,只见他唇边似有一抹浅浅的、并不明显的笑意。

        “嗯,陪你看雪。”

        谢拂才回来也没多久,家里并没有备有感冒药,他切了几块姜,煮了一碗姜汤喝下。

        味道令人难受,可他却面不改色地将它喝了下去。

        他换了一身衣服,将这件被白雪洗礼过的羽绒服挂起来晾干,穿着另一件黑色羽绒服出去。

        “谢拂,你变色了!”小七惊呼。

        谢拂:“……”

        “这不是变色,只是换了件衣服。”谢拂解释道。

        “可是你刚刚还是跟我一样的颜色啊。”小七沉思,自己怎么就不能变色?自己也没有衣服,谢拂却可以?

        “如果你想,我还可以换其他颜色的衣服。”谢拂说。

        小七并不知道什么叫为悦己者容,但它也好奇谢拂还会变多少种颜色。

        “还有什么颜色?”

        “白的蓝的灰的……”

        “它们都很好看吗?”

        “……”

        “谢拂?”

        “好看。”谢拂无奈道。

        “可是我都没有看过欸……”小七的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遗憾。

        真的很淡,淡到它自己或许都没发现那是遗憾。

        谢拂这回沉默的有点久。

        单纯的雪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见过很多颜色,雪是白的,天是黑的蓝的红的灰的,树是绿的,叶子也有黄的,火是黄的橙红的,还有电视里动画片里,都有无数种颜色说都说不完,只是它不知道而已。

        “地上的土,脚下的砖,院子里的石头,门口的门神,都是它们各自的颜色,你看到了它们,自然就见过了颜色。”

        “真的吗?”小七兴奋道。

        “咳咳……嗯,等到了春天,万物复苏,会解锁更多的自然风光,你想看吗?”谢拂问。

        “想!”小七喊得格外大声。

        谢拂眉眼间略微松了松。

        刚刚喝下的那碗姜汤似乎开始起作用,谢拂只觉得身体中有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为他的身体、他的血液不断产生热意。

        便是眼前风雪漫天,他也不曾觉得寒冷。

        谢拂静静看着,像是在弥补昨天错过的风景。

        等到风雪再次吹得他眉染霜寒,他又听到那片雪的声音。

        “谢拂,我饿了。”

        谢拂:“……”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问:“你又不能吃东西,到底是怎么饿的?”

        小七声音无辜,“我不能吃,但是可以闻啊,闻过也算吃过了。”

        谢拂:“……”

        见谢拂不动,它继续催促,“你去做吃的嘛,顺便给我闻闻。”它似乎还觉得自己挺善解人意,十分大度。

        谢拂:“……”

        他能怎么办?还能把雪饿一顿吗?又或者是将它打一顿?

        或许能打还是幸运,毕竟他现在想要触碰它一下都不行。

        不说他找不到它,就算找得到,也不能以自己的温暖去融化它的寒冰,那是在加速它的死亡。

        无奈的谢拂只好认命进了厨房,转身离开时,他却不由想到刚刚那片雪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要看春天,可转头却又琢磨起了美食的香味。

        谢拂这时似乎才明白,不该把一片雪的话当真,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是一直认真,还是一时认真。

        它大概只会觉得,自己只是说了每个时间段的想法而已,它有什么错呢?

        所以,谢拂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认真的输了罢了。

        谢拂没什么心情做什么美食,他随意下了一碗面,又用村子里邻居送的腊肉做了臊子,随意对付了一下。

        他将碗放在上风口,风轻轻吹动,便能带着那股香味拂过那碗雪的位置。

        然而他刚坐下没一会儿,却又听那片雪说:“谢拂,你不要过来了,也不要在外面,你的面好热好热,会把我热化了的。”

        谢拂微微抿唇,阖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当他想将这口气呼出,对那片雪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神色却又骤然顿住。

        一片雪到底怎么会饿?又要闻什么才会饱?

        它说是饿了,便是真的饿了吗?

        回到屋里,炉子里的炭烧得正旺,上面的水壶也冒着白雾,谢拂的视线却隔着那虚空中的白雾,似乎在出神想些什么。

        可直到最后,谢拂也没想清楚,那片雪到底是真的想闻一闻香味,还是在变相提醒他——该吃饭了。

        这天之后,虽然他们没说,但都默契地认定了一个约定。

        那便是小七要尽可能留得长久一点,尽可能陪在谢拂的身边久一点。

        从此它不再经常说着要离开,也不再排斥待在黑漆漆的冰箱里。

        当然,谢拂也没有一直将它放在冰箱,而是在温度较高,天气较热,没有下雪的时候,才会将它放在里面,在有雪时,谢拂总是将它放出来。

        谢拂有时会带着它在村子附近走走,甚至去山上。

        它最喜欢站在山顶上的那天,因为他们从山顶往下看,能看到整片山的雪景,壮观又美丽。

        “好漂亮啊!”小七忍不住感叹。

        谢拂跟着附和,“是很漂亮。”

        “可是,怎么会这么……这么壮观呢?明明我们都是很小很小的一片。”小七从不质疑自己的颜值,它们天生地养,出自自然之手,当然很

        漂亮,可是它们又很小,但它看眼前的这片场景,又觉得它们真厉害。

        “空气中一粒粒水分子都能凝结在一起,形成倾盆大雨,灌溉山川大地,甚至冲垮厚重的山脉。”

        “再渺小的东西,也不能随意看轻,因为它们结合起来,会有很大的力量。”

        “像你们人类?”小七还会举一反三,“明明是很弱小的存在,却能改造整个世界。”

        它这些天在电视里显然没少看。

        “对。”谢拂带着它往回走,路上碰到了村里的人,村里就没多少人,因而即便彼此陌生,对方也一口说出谢拂的身份。

        “谢拂?”大叔笑着打招呼,瞥见他手里的碗,下意识道,“你这是刚上山祭拜回来?”

        谢拂没多解释,随意点头,没肯定也没否定,“您这是……”

        “哦,我这上山看看地里的苗怎么样了,最近几天不是老下雪吗?我担心雪把地里的苗给压坏了。”

        说起这事他就忍不住吐槽,“往年也没这么早下雪,还下这么久的,也不知道今年这是怎么了,像是要把前几年一起补上似的。”

        小七本来一直装没看见没听见,虽然别人听不见它,但是它跟别人说话别人却不理它,看上去应该挺傻的,可听到这儿它却是忍不住了。

        “下雪怎么了?雪多好看啊,还可以变成水,滋润土地,哪里不好了?你这样不喜欢下雪,那雪也不要喜欢你!”小七小嘴叭叭一通,谢拂眉眼微微一弯。

        “那您慢走,路上小心,我要回去了。”心情似乎不错的谢拂,对陌生人的态度竟也好了不少。

        “欸,走了。”

        告别之后,那人看着谢拂离开的背影,挠挠头,半晌才恍然道:“对了,谢拂碗里也没瓜果肉类,他拿什么上的坟?”

        “刚才那人太坏了,它竟然不喜欢雪。”回去后,小七还在愤愤不平,就是苦于那人听不见,否则它刚刚一定会当面跟对方理论。

        下雪到底哪里不好了?这可是大自然的馈赠,还不是所有人所有地方都能有的。

        “事实如此,很多事物,带来的不一定都是好的一面,也可能有不好的地方。”谢拂倒了一杯热水,他在屋内,小七在屋外,一人一雪之间隔着窗户,却也不耽误他们说话聊天。

        “有的地方雪下多了,还会有雪灾,在遍地是雪的地方看久了眼睛会患雪盲症。”谢拂的声音仿佛他手里那杯热水冒着的水蒸气,温和地飘散在空中,区别只是水蒸气是热的,而谢拂的声音再怎么听,也似乎天然带着一股冷意。

        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与生俱来。

        “啊……”小七有些惊讶,也有些失落,原来它还会带来不好的地方吗?

        “不用放在心上,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有喜欢有讨厌,有好也有坏,我知道你是一片漂亮可爱又讨喜的雪就够了。”

        小七心里有些安慰,高兴道:“真的吗?”

        “什么都有人讨厌吗?”

        “那春天呢?”

        “有人讨厌春天吗?为什么讨厌呢?”

        谢拂:“……”

        谢拂沉默。

        谢拂继续沉默。

        他的沉默像是让小七明白了什么,刚刚高兴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下去。

        “你……你不是说什么都有人喜欢和讨厌吗?”

        春天当然也有人不喜欢,但相比起其他几个季节,这个季节已经是很受欢迎的了。

        古往今来多少诗词文章都在赞美春天。

        万物

        之始,给天地带来生机,这是何等重要。

        不喜欢它的人,寥寥无几。

        谢拂正想转移话题,却又听那片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要看看它到底有多好,让你们都喜欢,你等着,我一定找到它的缺点,让你们不要更喜欢它,要更喜欢我,喜欢冬天。”

        谢拂……谢拂忍了忍,却始终没忍住眉梢眼角泄露了一丝不那么明显的笑意。

        小七说要等春天,便是真的在等,可它等啊等,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春天还是没来。

        而它也从一开始的一天一问到现在一天三问。

        “春天还要多久才来呀?”

        谢拂每次也都会回一句:“快了。”

        可直到这个冬天过了一半,小七都没等来一个准确的到底哪天来。

        渐渐的,小七也似乎明白了什么,问的少了,只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嘀咕几句:“等了好久啊……”

        等了好久……

        谢拂眸光微动。

        他又何尝不知道。

        四季都有明确的界限和日期,谢拂当然可以直接跟他说春天哪天来,而不是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地敷衍下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谢拂心知肚明,它等不到吧。

        时间悠悠来了年末,除夕之夜,谢拂家里也只有一个人、一片雪,哦,还有一条狗和一只猫,算下来竟也不算太少。

        谢拂早上起来便给猫狗提前准备了年夜饭,最后才是给自己做。

        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就只做了鱼和饺子。

        都是一个人的份儿,毕竟小七只需要闻,又不能吃。

        只是他没想到,提前将自己的年夜饭解决完的猫狗纷纷围在他身边满脸讨好,看样子是吃了自己的饭还不够,还想吃他的。

        谢拂只好分了一些给它们。

        吃完年夜饭,谢拂屋里放着春节晚会,自己却出来坐在檐下。

        他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小七知道过年要守岁,于是也兴致勃勃地陪谢拂一起听春节晚会,一起等十二点到来。

        “谢拂谢拂,你今晚是不要等到十二点才睡?”

        “嗯。”

        “太好了!”小七高兴道,“那我就可以跟你一直说话一直说话到十二点了!”

        谢拂无奈,对于一片能说话到十二点就兴奋不已的雪,他也只能跟着沉默,或者陪着笑笑。

        “你过了十二点,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个小时?”小七试探问。

        谢拂:“……可以。”

        “那再多一个小时呢?”它似乎在得寸进尺。

        谢拂:“……好。”

        “再再再……”

        “你是不想让我睡觉吗?”谢拂问。

        小七声音骤然低落下来,“对哦,你要睡觉的。”

        “可是……我不用睡觉欸。”

        谢拂微阖的眼睛悄然睁开。

        “我每天都在等你睡醒,可是你每天都要睡好久。”小七叹息道。

        对于它来说,人类睡觉的几个小时纯粹是无用的,也是寂寞的,每每在这个时候,它都要一直等,等到谢拂醒来。

        这样的日子,它已然度过了许多个夜晚。

        谢拂微微阖眸,再次睁开时,先前的些许复杂已经消失。

        他端过金边琉璃碗,从冰箱里拿出来,它的冰凉温度却依然将他的手冻得青白一片。

        已经有好几天没下过雪了,谢拂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它多久。

        更不知道,它还愿意留多久。

        对于一片雪来说,无论过多久,都是要消失的。

        它知道。

        他也知道。

        既然如此,他强留对方,意义又在哪里?

        似乎除了让双方更加不舍外,并没有别的用处。

        一片雪的世界太过简单,简单到它不怕死亡,不畏消失,简单到它不明白离别二字。

        谢拂看了它许久,许久……

        直到屋内的春节晚会到了最后的倒计时,直到随着电视里大声喊出的“新年快乐”,村子里也家家户户点燃了午夜新年的烟花,直到烟花飞升入空中,绚烂过一瞬后,又匆匆消失坠落。

        他才放下碗,对小七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烟花好漂亮!”比起他的平静,小七的更为热情,“新年快乐!”

        倒像是它的新年似的。

        谢拂下意识想要微微勾唇,只是这回却没勾起来。

        他看着那碗里已经不能叫雪的冰,眼中似乎一一浮现过什么。

        烟花绚烂无比,美丽,却又短暂,在天上尽情释放自己的美丽后,转瞬即逝,像是一些美梦,好梦再美,也终究有醒来的那天。

        在所有烟花都彻底绽放,小七的欢呼和惊叹也结束后,他才忽然平静地出声:“你走吧。”

        小七顿住。

        它看着谢拂,却只看到他波澜不惊的面容。

        谢拂神色淡淡,仿佛说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而他也不曾有半分不舍,不曾明白做出这样的选择后,等待他的将是孤身一人、再也见不到对方的后几十年。

        那将是一个人独自度过的上万天。

        “你该走了。”

        他的平平静静,轻描淡写,显然无法让一片雪看懂。

        但也不需要它懂。

        既然注定离去,又何必让它懂得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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