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二日，人还没出院子，荣国公府宁国公府大清早被官兵团团包围，贾政不知原因，那些官兵对贾政的问话充耳不闻，阖府陷入了恐慌之中。

        宝钗见薛蟠来了，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薛蟠摇摇头“进去说话。”

        薛夫人满脸忧色，从凳上起身，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蟠面色少见的凝重，看了屋里人一眼“昨天早朝，瑞王和宁王联合参奏姨夫纵容嫡子□□婢女，大老爷官官勾结，虐杀百姓，以及葬礼逾制等诸多罪状，皇上大怒，派阜城司将两府围了起来，还没说怎么处置。”他叹道“我们应该走不成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宝钗掐着时间算了算，该是三个月后才对。

        再想到瑞王，也就合理了。圣上既然同意，必定也是合了心意，而不是像上一世等元春死了才动手，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站在一旁的贾兰听后，面色如常，只道“你们会有事吗？”

        宝钗摇摇头“不知道。”

        上一世只是进来搜查过就走了，顺走了不少钱财，贾府也是从这个时候元气大伤，这次不知躲不躲得过。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十几个丫鬟小厮驻守在蘅芜院前，其中一人道“老爷吩咐，这几天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走动，一应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就好了。”

        薛蟠出不去了，只能暂在这里住下，薛夫人命人将收拾好的行囊重新放了回去，府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半夜，外面似有人声传来，宝钗披了衣裳，开门往外看，院子外有人举着火光已经过了桥，她赶紧穿好衣裳，到屋里叫醒其他人，不多时，那群人到了。

        “有人醒着吗？”

        “什么事啊？”薛蟠先出来，隔着门问道。

        “奉命检查是否有逾矩物品，别的屋都查了。”

        薛蟠转身道“娘，妹子你们站远些，免得撞到了，”又喊道“开门吧。”

        来的是贾府的丫鬟，带头的是周妈妈，和薛夫人站着聊了两句天，丫鬟们仔仔细细看过就过出来了，道“没有。”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周妈妈带着人走了。

        这样一闹，哪还有睡意，都各带着心事过了下半夜。第二日，贾赦、宝玉等被带走了。贾母被这么一吓当场病倒了，少不得要请大夫，可官差们得了上头不许任何人出入的命令，不让请。拖了两天，贾政见实在要不行了，奈何自己拿不出多的钱财，只好求王夫人拿几根金钗出来，薛夫人听了，让薛蟠送了几百两银子过去，贾政千恩万谢，拿着钱去求那些人请大夫过来。

        那些人得了钱，什么都好说，向上级请示过后，终于请了个大夫看病。

        过了好些天，那些兵既不说撤走，也不说搜查，只是宝玉那些人还未被送回来，也不知怎么样了。王夫人一心急也病了，怕宝玉在牢里受苦，要把首饰典当了给宝玉送过去。

        又是几天，门口的兵全撤走了，第二日宫里来了太监，送了好些衣裳、首饰、药材等过来慰问，甚是亲昵。

        打听之下，宝钗才从王夫人口里知道，元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治好了皇后的病，这一救，不仅救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把贾家救回来了。

        “太好了，我的宝玉能回家了。”王夫人欣慰不已，跪在佛像前拜了拜，落了几滴热泪。

        下午，被关的贾家子弟全送回来了，虽身上未见伤口，可面黄肌瘦，满身脏污的样子，想来也是受了苦，宝钗不想听满堂的哭声，先行告辞了。

        “二郎！”

        一道倩影奔来，王冠清放下手中的笔，顾不得许多规矩，将人一把搂住“你有没有事，让我看看。”

        宝钗摇摇头“没有，”抬头道“搜了一遍院子就走了，我还以为要被困许久。”

        “没事就好，”王冠清松开她，搬了凳子让她坐下“这几日你一直没来，心忧如焚，我去贾府看了一眼才知出了事，再不见你，我恐怕要疯了。”

        看着王冠清下巴处的胡渣和身上的墨迹，宝钗知他未说谎，又庆幸自己还好出来了，笑道“没事的，对了，过几日我要搬回薛府宅子去，等那边安置妥当了我再接你过去。”

        王冠清沉默了一会，背过身去“钗儿，你……你以后还是不要管我了罢。”

        “什么意思。”

        王冠清紧握拳头“你正当美好年华，如今兄长成器，家底殷实，可以择一门很好的亲事，能与你相处多日我已经满足了，已经就不要再见了。”

        “你看着我。”

        宝钗的声音平静无波，王冠清听出了别的，转过身去，宝钗缓缓站了起来，眼里噙泪，将手扬起，王冠清闭上眼不躲不闪，许久也没等到想象中的痛意，睁眼，见宝钗低头捂着脸啜泣，他心一慌，忙搂住她肩膀安慰道“钗儿，我并不是变心了，反而是因为这份感情，想让你过得更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好耽误你。”

        宝钗挣脱他的手，伏在案上哭，哭了一阵，抬起一张泪脸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王冠清手足无措，慌忙从袖里抽了帕子替她擦眼泪“那你告诉我，我能给你就一定给你。”

        “走开，”宝钗夺过帕子，将他一推“若论钱，我家并不缺，论权，我兄长前途也算明朗，我缺的，不是门当户对，人家眼中的好姻缘，我只想要一个思想与我契合的人，一个真正懂得尊重我的人，你难道不明白么！”

        王冠清这才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后悔不已，宝钗不是遵循守旧的闺阁女子，可他依旧拿着那套自以为的好，才让她这般伤心，觉得不懂她。

        “钗儿……对不起，是我错了，”王冠清万分惭愧，低头道“我刚刚一时想了岔路，竟让你伤心至此，实在不该，如今我考功名是无望了，只有做些生意，才能有底气去薛家娶你。”

        “这我要等上多久，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宝钗手指覆上王冠清的唇，摇头道“听我说，你要真想娶我，如今只有一条路子了，我母亲同意招上门女婿，要帮忙打理薛家产业，你要是能接受，我自有法子教她同意，只我知这样你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不逼你，七天后我再来，你要愿意，皆大欢喜，你若不愿，我也不会逼你。”她放下手“我先走了。”

        王冠清是个高傲、自尊心强的人，这样的突如其来，他如宝钗所说那样无法接受，以至于当场愣在原地，不知宝钗已经离去了。

        回了贾府，平日守门口的小厮没了，往内院走去，丫鬟小厮们无一不手忙脚乱，差点相撞，她拦了一人问道“怎么了？”

        “老太君怕是不好了，二少奶奶见红了！”丫鬟说完，匆匆跑走了。

        下午，王熙凤小产的消息刚传开，老太君也病逝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薛夫人跪在蒲团上，叹了好几声“那贾琏也真不是个东西，凤姐儿见了红，他还跑出去，这不是把凤姐气小产了，”她对薛蟠道“你以后可不能学这种人，真是烂泥一块。”

        “知道了。”薛蟠和宝钗对视一眼“那我们是不是要等贾母丧事过后再走。”

        “那是自然。”

        王熙凤只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撑着身子和王夫人说要亲自操持葬礼，王夫人本是个不爱管事的，见王熙凤要，便把管家大权还给她了。

        这场葬礼办得极其奢侈，皇上派人过来上了两炷香，赐了些金银珠宝，以寄哀思。

        贾赦跪地双手捧过，太监一把扶起他“老爷节哀。”

        贾赦抹了一把清泪“多谢公公。”转身时悄悄数了数托盘中的钱，忙将嘴角的笑意压下，扑在棺材边上哭喊。

        贾政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抬头茫然无措，众人脸上的细微表情一下子变得如此清楚，越看心越凉。

        七天之期早早过了，送完老太君，隔日宝钗让人赶了马车等在外面，一丫鬟先她到了“姑娘，今日晚上有宫宴，皇上特许在贾府的姑娘们去赴宴呢，太太说让姑娘好好打扮，两个时辰后就要走了。”

        宝钗走不了了，皇宫是个极其重规矩的地方，她们能去，也是沾了贵妃的光。走出去是代表了贵妃的面子，那仪容仪表乃至一举一动都要格外仔细谨慎，还推辞不得，宝钗道“我知道了。”

        入了夜，一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宫门外，能来参加这场宫宴的，都是嫔位及以上的家眷，从下来伊始，能见不少鲜红美丽的面孔，无一不打扮精致，贵气逼人。

        门口站着的嬷嬷负责搜女眷的身，见没有什么危险物品，点点头就可以进去了。王家在他们前头，至王冠清‘死’后，两家关系淡了不少，只薛蟠考上举人后，王家派人送了一次礼再无交集，现下也只是说了两句客套话，入了承德殿就分开了。

        时辰尚早，王夫人，薛夫人和几位女眷在说话，三春各自沉默坐在位子上安静不语，打量周遭，黛玉生着病，还是硬撑着来了，在位子不停咳嗽，精神恹恹。

        “宝姐姐，”探春坐不住了，到了她跟前，对外指道“这里面呆着太压抑了，都不敢高声说话，我见其他姑娘都出去了，咱们也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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