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转型期的冰山一角
陆秃子接下来的一系列骚操作，也是惊呆了大家伙儿。
只见他直接让小弟给苏扬送了一条外烟，并且扬言，今后在这个地界，只要谁跟苏扬过不去，就是跟他陆秃子过不去。
而苏扬只能热情接受了那条外烟，不过心里却更加不安。
黑道讲究的是排场和面子，这个陆秃子给足了他面子，不见得是叙旧那么简单。
依稀记得，陆秃子和苏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现在的情景，明显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围。
场面上的事儿，以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大脑来考虑，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这个陆秃子，一定有所图
经过一番交谈，陆秃子带着小弟离开了夜市，临走还莫名其妙的的拍拍雷刚的脑袋。
吓得雷刚都快尿了。
而苏扬更加确信，这个陆秃子不安好心。
能当黑道大哥一把大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心机够狡诈。
不过，雷刚和李东能这俩傻缺，却啥也没看出来。经过陆秃子一搅和，气氛明显低沉郁闷。
大伙都是默不作声的吃着喝着，一会就各自散了。
当然，不出意外的，还是苏扬结的账。
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
躺在木板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前世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的拂过脑海。
夏天的树荫下，衣着碎花裙的女孩，她的打扮和仙女一般。两手以跳舞的姿势牵起裙角，迈过街上的水坑。
苏沐雪，最熟悉的陌生人。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颜值很能打，身材也火爆，不过就是能力不行。
导致演艺事业不顺，只能出演花瓶一样的角色。
随着一帧帧关于苏沐雪的画面划过。
苏扬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虽然心脏已然经历过五十多年的锤炼打磨，早已变的比铁还坚硬。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不过，一想到这个名字，却总有种心酸的感觉。
“苏厂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经过一夜的失眠煎熬，刚刚睡着的苏扬又被一陈喊声吵醒。
这声音…咋这么熟悉…难道是…
嗯，不敢往下想了。
拍拍脑门，苏扬坐了起来，看看周围，十平米房间，只有张桌子。墙面上有灰渍和鞋印，没做任何修饰，只是歪斜着订了几个钉子，挂着皮夹克和裤子。
还好…没有熟悉的场景。
“和我们签大单的那几家公司破产了，而那些生产出来的皮制品，成了我们的累赘。别的还好说，最麻烦的就是皮鞋了，三千多双，卖给谁去”
徐伟哭丧着脸说道，由于实行了计件工资。工人们加班猛干，皮货商一下子破产了，导致产品卖不出去。
积压三千多双皮鞋，对于这个规模的皮革厂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又拍了拍脑门，苏扬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困意却再次袭来。
徐伟用陶瓷缸子，在外面的水桶里舀了一大缸子凉水，递给了苏扬。
咕咚咕咚灌下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也难怪，自从离开了皮革厂。算起来，快有三十几年没喝凉井水了。
清醒后的苏扬，接着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产品滞销，只是国营企业转型，大形势下的冰山一角。
1991年，在继续完善实施企业经营承包制的同时，开启第二轮承包，覆盖绝大多数工业企业。
国企垄断市场的日子，在92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由于体积庞大缺乏竞争力，早就不适应瞬息万变的市场经济体制了。
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就得被时代的脚步淘汰。
这时候。
私企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所以，眼下的皮革厂，在市场经济大环境下，已举步维艰。
根据前世的记忆，宋大志正是在这个时候，通过赔钱甩卖了三千多双皮鞋。为自己赚取利益，然后转手低价承包了皮革厂。
而现在苏扬手里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板倒这个害群之马。
“徐伟，这件事我知道了。走吧，先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聊吧。”
一前一后的，两人来到了食堂。
这个时候还不是饭点，不过食堂已经有了几桌吃早餐的工人。
这时候的皮革厂，还没开小灶。不管你是主任，还是厂长，都在一个地方吃饭。
工人们也都知道了产品滞销的事，不过他们的目光看的也没有那么远，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时期的工人也是很牛比的了，享受各种福利待遇，工资比教师甚至体制内的公务员开的都多。
所以，谁又能想到，未来的几年，国企破产重组，将会出现汹涌的下岗大潮。
潮起潮落，多少人随波逐流，又有多少人被拍在岸边。
早餐很简单，就馒头和稀饭，咸萝卜干。
馒头还冒着热气。
咬了一口馒头，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也是苏扬一辈子忘不了的味道，往后的三三十几年来，他再也没吃过这样味道的馒头。
记得很早的时候，大概也就十几岁吧。
刚到城里平房不久的苏扬，由于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对他疏于照顾。半夜饿的肚子疼。那时候物质还很贫乏，买东西还凭票。
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了。
突然有人砸门，苏扬听出是醉鬼大叔的声音。惊喜的出去开门，醉鬼大叔在脏兮兮的怀里摸出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递给了苏扬。
那时的苏扬，还不太懂事，大口吃了起来，那味道，是夏天的味道之一。
后来，苏扬才知道，那还是醉酒大叔在食堂里偷的馒头。为了躲避大师傅的追赶，摔折了一只腿，那天爬了半夜，才摸黑找到了苏扬家，就为给孩子一口吃的。
醉酒大叔其实和苏扬家并不沾亲带故，只是为了报恩，才这么做的。
后来，苏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多少年后，记忆里那馒头的味道却是忘不了了。
就像有些人，或许早就忘了他的面貌，但是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的名字。
“你说这么多的皮鞋，卖不出去，能不能当做福利分出去。到时候，一人分几双，我天天换着样穿，看谁敢欺负我。”
“那也没准，你小子一穿上皮鞋，别忘了姓啥。”
嘻嘻哈哈的聊天声，把苏扬从记忆里给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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