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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千秋不见了,从兵荒马乱的那天起已经5天了,阴影笼罩着人群,顾家夫妻,刘家大姐,二姨一家,李宗……一票人把小小的r市来来回回滤了一遍,还是没有一丝音信。一个5岁的孩子,找了这么久都没一点儿的信儿,怕是早被拐走了,但众人仍是不放弃。

        大人们总是如此,对犯了错的孩子从不宽恕,刻薄的话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血肉,疼得无力维持,好似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孩子,但一旦这个孩子陷入危机,又恨不得以身替之,矛盾得招人恨。

        顾爸顾妈急得上火,乾予和千穗虽然也担心,却看到大人的担忧又很解气,他们相信千秋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千秋这一年的表现很不平凡,在他们眼里,千秋迟迟不归,是还没消气,等时候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可他们忘记了,千秋今年才5岁,远远不到自给自足的地步,所以现在脏兮兮的她站在一个路边摊旁,留恋不去,摊主是个半大的少年,身形消瘦,右脚似乎有些毛病,整个人散发着沧桑后的颓废,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漆黑温润的眼眸里显出一种温柔,波光荡漾,仿佛一汪柔软的春水,幽幽地无声无息地像是诱惑着什么,她不敢到其他的摊主那,怕被拐卖,就是这双眼让她认定,这个人兴许心不黑,所以她赖在这儿,等着摊主心软。

        宸锐有些哭笑不得,近三年来他早忘记了怎么笑了,也早练就了一幅铁石心肠,但今天的这个女孩却让他心酸好笑,他看出来她饿了,但偏偏孤傲的不屑乞讨,女孩不笨,看出他的脚不方便,每等主顾走了,她就去收碗筷,然后洗干净了放他手边,他留意到女孩洗碗筷前先洗了手,教养很好的样子,难怪不肯讨饭吃,女孩踮着脚把碗放他手边时,还怯怯地看他脸色,见他不拒绝就蹦跳着又去收碗筷,乐观得冒着傻气,宸锐呵呵一笑,这个孩子太逗了,让人不由心软。

        在女孩收到第7个碗的时候,给女孩下了一碗面条,女孩为难地看着那冒尖的面:“哥哥,我吃不完。”宸锐嗤嗤地笑,精致的脸庞明艳的笑容差点让千秋看呆了眼,宸锐自顾自地笑,看女孩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儿,怎么这么点儿东西都吃不完最终两个人分食了一碗面。很久很久之后,宸锐才知道,女孩之所以说自己吃不完,是因为他的摊位上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而他还也还没吃午饭,那一刻,心里像被钝刀捅了般,疼。

        收工的时候,千秋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年的身后,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驱赶,这让她稍稍安心,她并没有想赖着这个人,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的生活不好过,但她已经很多天没在床上睡过觉了,时间长的像过了几个世纪,今天她想依赖一下,她累了,很累。

        看到女孩疲累又依赖的眼神,宸锐叹息一声指指推车:“你坐上来吧。”女孩怔愣了一下,似乎反应不及他的话,也似乎是不相信天下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眸,宸锐轻笑,这孩子戒备心很强,但又极易相信别人,单纯又复杂,世故得让人心疼。

        千秋听着少年清冽的声音,半天才反应过来,狗腿地跑到少年身旁:“我帮你,推车。”咱不能光吃不干不是,这年头好人不多,不能寒了人家的心,话说出口,千秋才反应过来,这是90年代,不是光怪陆离的21世纪,她又习惯性地忘记了,两个时代的巨大不同。

        女孩的表情讨好又坚定,宸锐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卑微又绝对自尊,即使身上伤痕累累也绝不在他们高高在上的面孔下妥协,绝不哭泣,他知道他的坚韧和反抗只会招致更加痛苦的鞑伐,但他不能丢了宸家的骨气,那是三年前宸家赖以生存的东西。但女孩比自己要幸运,她遇到他,而三年前他却遇到了恶魔,所幸,他逃离了那些日子,以父亲丢弃自尊和家族信誉为代价!如今他们又陷入了困境,这次他们将要丢弃什么?他们只剩下一条命了!

        宸天醉醺醺地看着儿子捡回来的小东西,破口大骂:“败家子,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敢捡东西回来!?”仔细打量了小姑娘一眼,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尖锐的刺和儿子当年的眼真像,心里叹息一声,口气一顿“钱呢?”

        宸锐把千秋挡在身后,将衣兜里的钱尽数交给老爹,宸天收了钱,骂骂咧咧地回了屋,他的默许让宸锐松了一口气,他实在硬不下心赶千秋走,但窗外的人还在监视,他们根本没办法沟通,他担心了一路就怕爸爸把小孩赶走,还好爸爸同意了,尽管他们的处境已经极其危险,爸爸还是同意了,心里一阵柔软,爸爸一向纵容他,即使绝境也不反对他的心愿,真好。

        宸锐烧了热水给千秋洗澡,又找出自己小时候的衣服让她替换,千秋自理能力很强,自己把自己打理地很干净爽利,宸锐又松了一口气:工作量没增加。后来的后来,宸锐才知道自己捡了千秋,是命中注定,也简直是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了无限量的工作量,从那一天起,千秋在他的生命中抹下了浓重的一笔。

        千秋决定赖在宸家,尽管知道哥哥不怪她,但她实在没脸回家,今生没了她的拖累,或许他们可以活得好一点,但心里好难过,孤单到连哭都觉得累,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为什么我的命改变不了,为什么外婆他们不喜欢我,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我那么地努力,全做了无用功!她好恨,恨命恨她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背,温柔得像妈妈,千秋不由叹息,好温暖,心里的怨愤和不甘一下子全然散去,这个少年人不错,长得也好看,明天教他做拉面,改改他的困顿吧。

        但此刻千秋还不知道,这一改直接改了宸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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