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恋情人当了官儿 1
市委宣传部的联系乡镇是柳河镇。也就是说柳河镇的工作好坏，与市委宣传部有直接联系。换句话说，市委宣传部光搞好宣传部的工作还不行，还要指导搞好柳河镇的工作。
计划生育工作具有“一票否决”的权利，威力是相当大的，任何领导都不得不重视这项工作。今年，柳河镇的计划生育工作出现了严重滑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超生严重，另一个方面是计划生育社会扶养费征收不上来。社会扶养费也就是常说的超生户的罚款。白部长不得不将宣传部的全体人员组成一个工作队下派到柳河镇去帮忙。
丁山到了柳河镇才知道，梅娟已调到柳河镇财政所当所长。梅娟老家就是在柳河镇，丁山记得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听她讲过，她的伯父和叔叔两家人都还生活在这个镇的农村。
镇政府已将全镇干部职工分成两个工作组，包村负责开展计生工作。为了便于工作开展，党委政府将宣传部派去的全体人员，也分成两个组，掺杂在镇里的两个工作组里。丁山刚好分到梅娟那个组。
计生工作队要上户去做工作，那些计生对象户总是东躲西藏的。为了能够顺利地找到计生对象户，工作队员们总是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床下村，到了村里天才亮。为了怕走露风声，出发前，镇里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镇长才通报要去哪个村，哪个对象户家。
今天他们要去的是一位三胎对象户家。前两胎都是女孩子，还想生一个男的，现已怀孕五六个月了。考虑到是梅娟伯伯的儿媳，而且宗族势力大。今天将分开的两个组合为一个大组一起行动。
镇长便找梅娟谈话，要她回避一下。哪想梅娟却先发言了，她说，她做过她嫂子的工作，要她嫂子引产，做不通。为了稳住她嫂子莫往外地跑，梅娟借钱给她嫂子要她躲到西都市她的一个同学家里。梅娟说她带队去，只要四五个人就行了，一去就能把人找到。
听到梅娟这么说后，镇长随即调整方案。但这时有人背地里提醒镇长，莫中了梅娟的调虎离山计，哪有这么不讲情义的人，为了工作怀了五六个月的侄子都不要了！如果梅娟伯伯家晓得梅娟这样做，非把她杀了不可。因此，决定还得派人到梅娟老家去，还要多去些人。但为了稳住梅娟，镇长还是要计生办的三四个人随梅娟到了西都市，心想那肯定是去玩的。
镇长采纳了建议。
镇长他们到达西都市时，已是凌晨四点多钟。当梅娟的堂嫂被带上车时，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梅娟，大喊一声“哎呀！”后就昏了过去。
为了搞好柳河镇的计生工作，梅娟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在召开全市计生突击活动第一阶段总结会的时候，得到了市委查书记的表扬。为了鼓励大家积极搞好计生工作，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在大会上宣读任命文件，任命梅娟为柳河镇副镇长。这份任命文件就只任命梅娟一人，这在郎壳子历史上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休息两天后，丁山一行又往柳河镇协助计生突击工作。
这天，丁山他们是去一户人家征收社会扶养费。因为不是去抓对象户，相对来说要轻松些。大伙有说有笑的，像是去赶坳会。民政员还扯着嗓子唱了一首山歌：
姐儿生得高高架，
倒在床上像扬叉。
小郎爬到姐身上，
东一下来西一下，
就像糯米打糍粑。
……
妇女主任听到民政员在挖苦她们女同志，也不示弱，马上还击一首：
四两毛铁还不到，
不自量力一心硬要打大刀；
粪堆想长灵芝草，
白日做梦要想成仙是徒劳。
……
看着这青山绿水，人们在蓝天下和谐地生活、劳动，多美啊！这使丁山强烈地感受到生命中为之追求的目标就在眼前，和谐和宁静的世界就在眼前。要是在往日，他一定会作诗一首。可惜，写了那么久的官样文章后，一下子来不了灵感，写不出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来到要找的这户人家。家里没有人，带队的副镇长去找村支书。丁山没事，在门外瞎逛。大门上的对联有些褪色了，但那苍劲有力的两排行楷还清晰地显在那：家住青山绿水旁，人在春风和气中。
男主人扛着一把锄头回来，副镇长和村支书则紧紧跟在后面。见到镇政府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男主人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很友好，正如他门上对联那样“人在春风和气中”，一个劲地邀请大家进屋坐。丁山有些扛不住了，真的跟着主人家进了屋。从外表看，这户人家应该是一户殷实的人家，可进到屋里才发现，家里没有几样值钱的东西。火铺上放有一本半旧的《三字经》，丁山随手翻了翻说道：“还天天学这个？”
“我教我孙崽读着玩！”主人家一边洗脸一边和丁山答话。
“三岁多点。”
“你是哪一个孙崽被罚款？”
“就这个。”主人家洗完脸对丁山说：“崽到外面打工，我又不晓得，等到生了才带回来。”
“生一孩没问题啊！”丁山说。
“不到年龄！”停了一会，他又说道：“我气死啰，女的才十八，我那崽十九。”
“你福气不小啊，年纪轻轻就当爷爷了！”丁山故意恭维道。
“快莫做声了干部啊，他们在外打工，一年到头又没寄一分钱回来。我们在家做农活哪有什么收入。欠起政府的罚款没钱交。”
“这样好不，老伯我看你圈上的猪可以卖了，卖两千块钱应该没问题。下一场来交两千块钱怎么样？来交了，我们给你减免一点。”副镇长梅娟进屋来做思想工作。
“你应该配合政府的工作。”丁山在旁边帮着腔。
“好好好——”主人家充满着感激：“大家进屋来煮点晌午吃！”当地人把中饭说成晌午。
“谢谢了，你如期来交钱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比吃什么都好！”
在回来的路上，副镇长梅娟笑道，“这户人家比较老实，有钱会自觉来交的。现在可能是真的没有钱。”
可百姓并不是都好说话的。梅娟带队回来后，第二天就碰到了一根难啃的“硬骨头”。出发前，书记亲自主持召开一个动员会。有点像上战场的“战前令”。书记和镇长及分管计生工作的副镇长梅娟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大家已等在那里。书记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要准备开会了。这是书记的习惯。但是大家都在讲着话，没有人听见，仍旧各搞各的。没办法，他只好朝计生办元主任问：“人都到齐了没有？”
元主任是镇里的元老了，在柳河镇工作了六年多，说话也有些随意，便开着玩笑说：“都来了没有？没有来的请举手！”然后便头一点一点地数人数。见总人数是对的，便轻声对书记说人都到齐了。然后，又提醒书记，市里来的领导就由市里人清点。书记和丁山比较熟悉，就喊丁山清点。丁山没有数，马上回答说全部到齐了。书记又咳嗽了一声，说道：“现在准备开会！”这时，元主任又凑近书记身边耳语道：“还是把派出所的喊来一下，我从侧面了解汪家在当地势力有些大，有派出所的在好办些！”
书记合上笔记本，对管政法的刘副书记说道：“你去把派出所长喊来，请他一起参加我们的行动。”
刘副书记知道派出所长不怎么配合党委政府的工作，便对书记说道：“这样的事我喊不动，你给所长打个电话要他来！”
书记也知道所长的性格，再说镇里管不到派出所，人家不买账一点办法也没有。书记怕喊了人家不来没面子，马上奉承元主任道：“你老元什么事做不到，方方面面的事抹得展平，喊个人未必喊不动？还是你去吧！”
元主任想这欠人情的事又要我去做，内心巴不得派出所长不来，万一出了事看你书记镇长怎么交差。见书记点了他的将，也不想得罪书记，便慢腾腾地抬屁股出会议室：“我去请人家怕不给面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元主任一把拉住梅娟的手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所长最买你的账，你一起去！再说，你现在分管计划生育工作，你不出面哪个出面！”梅娟没办法，被元主任拉出了会议室，只得跟着一起去。
所长一听去开会，马上便知道了会议内容“局里有规定，必须要按规定出警，抓大肚子的事情，是在严格禁止的范围之内。”
元主任说：“不要你们动手，只要穿上制服在村子里走走，助助威得了！”
“帮个忙吧，权当我私人请你！”梅娟在旁边说道。
见梅娟这么说了，所长有些过意不去，“小齐你去一下吧！”
“哪个村？”
“柳絮村。”
“什么？”
“柳絮村。”梅娟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上次矿山压死人的那个村？”
“就是死了人的那个户的弟弟家。弟媳妇怀三胎了。”
上一次柳絮村一个叫柳明的，在矿山做工，矿山垮塌给砸死了。虽然赔了钱，但人家是一条命。
“是柳明的弟弟柳亮的媳妇。”
小齐的态度很坚决：“这事我不能去，柳家对我的意见大得很，我去了以后，肯定是火上浇油。”
所长听说是柳家，也打定主意不去，上一次矿山事件，他作为派出所长，对柳家又是哄又是吓，才勉强控制了事态，柳家死一个儿子，想多生一个孙子，虽然是违法行为，却也是人之常情。
而此时的会议室内的会议也很无聊。民政员正在和大家讲故事，讲完了一个又一个，书记、镇长等人则边聊边抽着烟。见书记一脸严肃的样子，大家也不好和他开玩笑。所有人都知道，书记只要一严肃，就是碰到他觉得棘手的事情了。这时，书记却主动给民政员丢了一支烟，说：“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来。”烟是比较高档的软壳芙蓉王，七十多块钱一包，一般人抽不起。不用说，肯定是在某次饭局上别人给的。
民政员点燃烟扎实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回答：“不用看，他们马上就来。”此时，民政员已知道，今天要去的是柳絮村捉柳亮的媳妇，他断定派出所是没有人肯去的。
书记见民政员不动，有些不高兴，把烟的节奏抽得有些快。秘书见了，主动起身：“我去看看！”
秘书刚要起身，元主任推门进来，进门的只有他一人，他走到书记身边，耳语几句，书记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派出所明显是不给面子，可是面对地位超然的派出所，他又不能轻易发火，强压住怒气，道：“算了，不去就不去，元主任，把情况给大家讲一讲。”这时，有人便开玩笑说，梅娟还在后面使法术哩，说不定人家不买你老元的面子，人家买美女的面子哩！正在这时，梅娟也进了会议室，立马，会议室就安静起来。
元主任讲完基本情况，书记便强调：“这一次行动，由梅娟镇长总负责，镇党委政府全体干部职工一定要听从指挥。柳絮村的村支两委要紧密配合。”
这时，有人便私下议论：“柳絮村的干部又不在场，你要人家配合人家怎么知道。”
听到有人这样议论，书记又补充：“到了村里把我的意见传达给他们，说是我说的。”停了一下，书记才说道：“秋收在即，村民们都在家，悄悄地将柳明的弟媳带到镇政府来。”书记说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便站起身，“走吧，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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