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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打了个寒颤,遍体又是冷。

        罪恶感突兀的冒了上来,虽然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沈今看了她一眼,吩咐众人将如夫人抬到正厅去,棺材早就准备好了。

        “等等!”

        有人从她身后走了过去,很温和的止住众人,一身黑金长袍却让人感觉到如水的温柔。

        冷和身子微低,仔细拨弄着如夫人的乌丝,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从霍凤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动作很是温柔细致,倒是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也是这般温柔细致,呵护的她如同天底下最璀璨的珍宝一般,可是当珍宝蒙尘的刹那,比沙砾里最不起眼的小石子还不如。

        她以往她已经忘了。

        至少,她生病的时候,她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记起那个人。

        殊不知,原来过客匆匆,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冷和抬头,指间夹着一根银针,银针极细,偶一折射反应着冷冽的光。他舒了口气,刚刚在门口时就见着如夫人发丝之间有一抹银光,果真有古怪。

        银针极短,一头尖尖,隐有血色,另一头则边缘齐整,似乎是被人折断了。无缘无故的,如夫人的头发里怎会出现一根银针,

        他捻起那根银针,银针极韧触指寒凉,“帝师大人,相爷,这事有蹊跷。”

        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李仵作登时冷汗直流,赶紧奔上去查验。一会功夫,李仵作往下一瘫,老脸全无生气,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仵作李验了一辈子的尸,临了临了被老鹰啄了眼……”

        “到底怎么回事?”夏侯逸脸色也不太好看,眼里却露出一抹喜色,“李仵作,你赶快起来回话。”

        李仵作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回相爷的话,老朽、老朽……”

        霍凤耐不住性子,“说!”

        她这么一喝,李仵作本就胆颤心惊,更是吓得直不起身,整个人往地上一趴,不住磕头,“老朽该死,该死,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是老衙门了,自然知道霍凤的厉害。天启王朝名义上男帝当政,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如今朝堂上掌握实权就是霍帝师。他不过是个小小仵作,霍凤让他三更死,他绝对活不到三更半!

        霍凤心中恼火,猛地拍桌,“快说!”眼底狠辣昭然若揭,屋内静若寒蝉再无声息,一帮子下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再不说我立刻就办了你!”

        “这位夫人是窒息而死,也确实是因为颈部勒伤而死,但是不是自缢老朽就不敢说了。”这一吓倒是把李仵作给吓醒了,忙不迭道,“大人请过来看。”

        他撩开如夫人脑后左侧近耳之处的发丝,霍凤上前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李仵作指上某个点,“大人您看,这是厥阴穴,管肝胆经,本不是什么重要的穴位,但若是以银针刺入可使人昏迷。看来刺针之人是惯做此行的好手,就是老朽刚刚都差点糊弄过去了。”见霍凤疑惑,他连指数处,最后翻起如夫人的左手,“若是以银针刺入,肝胆经会有损伤,这些地方都会发红,就连手掌之上都会有青紫之色。”

        夏侯逸接口,“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被人银针刺穴之后昏迷不醒,然后被人挂到梁上被迫自缢而死?”

        “小老儿是仵作,不是查案的官员,这种事情小老儿不敢插嘴。”

        夏侯逸心中暗喜,转而看向霍凤,唇角微掀,“帝师大人,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原来还是他杀。

        霍凤回过神来,淡道,“自然是该如何便是如何。”环视四周,全身无力,左肩上更是隐隐的作痛。刚刚不过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过来,根本没有处理好。她看向冷和,“我也乏了,就不送相爷了,相爷想如何便是如何吧,沈今你处理着。”

        走出院门,好一会她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人。她不由恼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和视线落到她捂住的左肩之上,温文如水的眸子渐渐上扬,露出些许愉悦的情绪来。被那眸子一看,霍凤心里的火仿佛浸在冰凉的泉水里,一点一点的熄灭了下去。

        如今看来,他与她记忆深处的那人气质倒有几分相像,冰山之中的温泉,却如春天般和煦,尤其是那上扬的唇角。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住,我口气重了点。”

        冷和眼里闪过一抹错愕。

        她的笑容偏软却极真,与印象中那傲烈的笑如同天渊之差。

        若非眼前这霍凤是他七日不眠不休的从鬼门关救出来的,否则他都怀疑眼前这人不是霍凤,而是一个有着与霍凤相同外貌的外人。霍凤绝艳无比才气纵横,嚣张狂傲,手中权势滔天又擅阴谋诡计,中渊国之人对她莫不是退避三舍。这样的人,怎会有这种软且真的笑容?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可若真有不对劲,沈今日日与她贴身相伴,怎会看不出来?

        一时琢磨不透,他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她的手,“既然胳膊受伤,就莫要勉强了。”

        清幽极淡的药箱扑入鼻息,倒是清爽好闻,与霍凤那个皇帝学生有几分相似,又有些不同。竺默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岁,除了那人以外不曾体验过什么男女情爱,如今这么一个优秀体贴的男人贴身扶住她。心中小鹿乱窜,没话找话,“是麝香的味道么?”

        冷和讶异她的敏锐,温言答道,“我这几日帮着正为太后娘娘熬制一副药,其中麝香的成分偏多了些。”目光灼灼凝视她的脸,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止痛,催产之功效,若是往日霍凤,自然知道这其中定有什么意味。

        可惜霍凤只是脸色微红,规规矩矩的走着,看不出端倪。

        按捺下心中疑惑,“家主,我替您检查伤口吧,伤筋动骨可不得了。”

        “咦。”

        凤阁。

        霍凤头微偏,从屏风后面看了一眼那端坐在外面的男人,他面前搁着一杯茶,手上一卷书,不像个医者倒是像是书生。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将厚重的外衣搁在衣架上,本打算只着兜衣出去,可转念一想,还是扯了柜中一件轻稠套在身上。

        “冷和。”

        冷和微笑抬头。

        乌丝松松垮垮的斜挽成发髻,殷红软稠摇曳如繁花绽放,繁华之下却是粉臂无暇。唇微勾,眼微挑,混合着天真的美艳刹那间夺人心魄。冷和心中一紧,呼出气时才知道屏息了太久心口发痛。

        他向来知道霍凤相貌极好,但由于那皮囊下的狠毒心肠,让人不由自主忘了她的美貌。可偏偏,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这样恍若不是世间凡物的美,深深击中了他的心。

        “冷和,冷和?”霍凤蹙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要脱去轻稠。冷和愣了愣,忙伸手搁在她的肩上,有些狼狈,“不要。”

        不脱衣服怎么治伤?霍凤讶异看过去。

        冷和静静心,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服微拉,露出左臂的肩胛骨。

        肩胛骨虽已结疤,可仍然发着肿。冷和不过触了触,霍凤登时惨叫了声,“痛啊!”

        “帝师,怕是里面有了脓水了,不妨事,我待会帮你配些清热解毒的汤剂。幸好不曾动了筋骨。”冷和温道,“看帝师这伤口,似是擦伤啊。”

        眼角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眼,颈后近腰部有一红痣,红痣殷红状如花瓣。

        果然是同一个人。

        只是同一个人,怎么心性变化如此之大。

        霍凤咕哝了声,“是我不好,走路没长眼。”将轻稠扯好,早知道只是将外衣拉一拉,就不换衣服了。

        冷和诧异看了过去。

        “怎么了?”霍凤摸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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