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态度暧昧的南阳宋家

宋小公子不说话了，周遭安静了下来。陆机挪脚的声音就凸显了出来。

        卫玠扭头一看，嘿，梁郎君不知什么时候离她好远了。

        武卫们散开包围圈后，缀在了卫玠后头，离陆机就远了些。宋微带来的这些人，三三两两地也往后退了好几米，给卫玠和宋微留足了说话的空间。

        陆机趁着卫玠和宋微说话这个空当，一点点地往旁边挪。宋家在南阳地界可是横行惯了的，这位卫家小娘子瞧着和宋家熟识极了，还有这样功夫的武卫，定不好惹。他这一趟，这真是艰难。

        而且，他可瞧见了，宋小公子没吩咐，后头就有小厮急匆匆地往外跑。

        这位卫小娘子随身带的人、自己的穿着，和宋家小公子这份熟识，处处露着不平凡，除了规制上的不同，跟他那些嫡出姐妹有得一拼。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麻烦。

        他嫡母日日盯着他，就指望挑他的错，毁了他的前程，好出了当年他母亲横刀夺爱的恶气呢。

        这要是城门失火了，估计他这只小池鱼定是要遭殃，他这只没人爱没人疼的倒霉小池鱼，就穷则独善其身吧。

        是以一触及她的目光，陆机立马加快了速度撒丫子跑了。得亏多年逃跑的修养，陆机对自己的逃跑速度很是满意。

        逃跑的背影也挺清俊的。

        也就一愣神，卫玠意识到，这个梁郎君跑了，影子都见不着了。

        她高高扬起手臂，准备吩咐人去追，不一瞬，又摆了摆手。

        强扭的瓜不甜，梁郎君既不愿，就随他去吧。

        宋微目瞪口呆地目送陆机远去。随即三分疑惑三分讨好地问卫玠：“卫家妹妹熟识的小郎君？可要我派人帮妹妹追回来？”

        宋微朝着陆机跑的方向努了努嘴。

        呸，他才不想帮卫家妹妹追呢，那个郎君，看着清俊得也只比他差那么一点点。况且他瞧见了，卫家妹妹可没派人去追，一个都没有。

        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愿意在卫家妹妹面前乖巧些。从前，他只要活泼些，乖巧些，卫家妹妹可都是很愿意看他的。

        卫玠不带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乖巧起来的宋家小公子。“不必了，多谢宋公子好意。夜色晚了，某明日还有事，先告退了。”

        卫玠福了福身，看宋微愣愣地瞧着她背后的方向。她随即转身，气势汹汹的一群火把闯入她的眼帘，正离她越来越近。

        卫玠再次回头看了看宋微宋小公子，疑惑得很。

        宋微在卫家仙女妹妹告退之前，就略过人群瞧见了杨叔一行人。他环视一圈，嘿，他爹给的小厮不见了。

        他爹不舍得给他配像这个梁小娘子一样的武卫，怕他不妥当，就舍得给他安排个时时盯梢的小厮。

        从三年前起，小厮更是跟得寸步不离。

        他烦恼无比，他在南阳地界呢，他爹治下。他爹给的小厮一看他打不过了就回去叫杨叔，一看他要打架了就回去叫岑夫子。

        往日也就算了，他丢人惯了，今日还有仙女卫家妹妹在呢。

        宋微迎上卫玠疑惑的眼神，“家慈担忧我，以为我遇着危险了，这才大惊小怪了的。哎，这几年，都是如此。”

        卫玠挑了挑眉，宋太守看宋公子可要比三年前看得严多了啊，还是宋公子长大了，开始烦恼长辈的管束了？

        火把领头那个人，她认识，是宋太守身边的武卫统领，杨旭，是个练家子，她见过一回这个杨旭出手，身手不凡，出手见血。杨统领统总宋太守身边的防卫，很多时候，杨统领的态度都代表着宋家的态度。

        宋微急急地迎上了火把光亮中的杨叔。杨叔是他的武功师傅，他祖父他爹天天提着他耳提面命，要尊师重道。

        宋微并着杨叔一群人到了卫玠这里时，已经是一团和气，一团欢声笑语。

        依宋微的意思，杨叔这群人，最好是现在就打道回府，假装没来过，他解释一句就算了，不然吓着了仙女妹妹，算谁的，惊着了仙女妹妹，又算谁的。

        但他，显然，拗不过他爹，也拗不过他杨叔。

        更何况，杨叔说，他和卫玠妹妹从前也算是旧识，打个招呼而已。

        宋微瞧着笑眯眯的杨叔，直觉告诉他，他杨叔在骗他，他杨叔对外人，那可是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多开口的性子，杨叔主动打招呼这事，他没见过。

        但杨叔是长辈，又是他半个师傅，他不好驳。

        卫玠早堆上了一团笑意，团团朝着杨叔福礼。

        杨旭停在卫玠身前五六步的距离，宋微错了半步，站在杨旭身侧。

        “卫家女郎远道而来是客，该喝上一杯我们南阳地界的待客酒。”杨正声音有些微沉，看不出啥待客的诚意。

        卫玠直直迎上杨正探询的目光，她来南阳处理流川渡口的货物，又是拿人又是拿赃物，肯定瞒不住地头蛇宋家的眼睛。

        这一趟，因为外祖父和宋家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仔仔细细地想过了很多回。她准备流川渡口的事情快处理完了，再给宋家一张拜帖。这样既不影响渡口事情的处理，又不显得不太失礼，她也刚好能试探一下宋家的态度。

        “该晚辈来拜见宋家老太爷和宋太守，怎敢劳烦杨统领您这杯待客酒呢。您和宋家老太爷和宋太守贵人事忙，实在是晚辈忙昏了头，礼数上怠慢了。”卫玠边说边团团作揖。

        她弄不清楚南阳地界的事，也猜不透外祖父对南阳产业的做法，这才把南阳的事一拖再拖。

        但她再不清楚，也看得到南阳宋家一开始的亲昵到现在陌路人态度的差别。她现在，最好就是不亲昵也不陌生，以小辈的态度，恭敬些。

        杨旭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听完之后语气明显缓和一些，“你外祖父可还好？”

        “外翁外翁身体这阵子还算稳定。”卫玠斟酌着开了口，外祖父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因而南阳流川渡口的事她不再能拖了。但她不知道杨旭和宋家是何态度，她不敢轻易透露外祖父的身体情况。

        “你怨我们。”杨旭十分肯定地开了口。

        卫玠悄悄抬了抬眼皮，她不知道外祖父怨不怨，但刚开始她确实有些怨气，曾经给她买糖给她买花和外祖父相交莫逆的宋山长，说不理外祖父就不理外祖父了，当时从宋家传出了的风言风语她还记得呢。

        如今嘛，这几年冷眼瞧得多了，落井下石的多了，宋家这样只是不出声的，她已经释然了。“杨统领误会了，某并无怨气。”

        杨正的目光冷了下来。

        宋微听着他们的对话，侧目看着温和下来的杨叔，又肃然起来了。心生疑惑，他爹他祖父和李家翁翁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这三年，都被他爹他祖父拘着在学院里读书，也不让他见什么外人，听什么外事，只让他一心苦读。他也一心听从长辈的劝诫，想学有所成，想配得上他的卫家妹妹。

        可好像从三年前起，他就没听说李家翁翁和卫家妹妹再来过了。

        “南阳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卫家娘子可好好玩几天。”杨旭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随即拍了拍宋微的肩膀，低声吩咐了几句离开了。

        卫玠目送杨旭远去，宋家，哎，明天就去递拜帖吧。

        宋微本来是该跟着他杨叔走的，不过幸好，他杨叔也没提，他杨叔只是让他少惹些事、生些非。

        他，他怎么惹是生非了，他顶顶乖巧的一个人。他刚刚多乖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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