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逢场作戏
一个时辰后，众人出发了。
凌窈指了行程的方向，以存些补给为由向西边的城里走。
“顾姑娘，”一死侍突然道，“小人记得，前面是座空城。”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凌窈一时不知所措。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得强硬的糊弄过去：“空城也走，万一能碰见活人呢。”
众人拿她没辙，就照做了。
十余里的路程不算近，凌窈骑马在前面带路，其他人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孟春。
此时，他们二人的关系可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众死侍皆为“贴心”的隔在两人之间。
临近空城，因为城里无人的缘故，城外百丈之内草木枯黄，一片惨淡，没有丝毫生机。
凌窈拉了拉马的缰绳，让它放慢了些速度，偏头对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先走，我垫后。”
先前系统叮嘱过，为了掩饰这种非自然现象，他设置的快捷通道有个漏洞，应对的方法便是系统化形。从第一个进门人开始，到某个时间段是可以改变记忆的。当然，她作为宿主也逃不过记忆被篡改这条指令，为了避免记忆被改，她自己得行至最后。
自然而然的，凌窈落了后面，孟春眼见着距离将近，便踢了马肚，那马长啼一声后就窜了出去。这举动令凌窈觉得有趣，就好像她晦气缠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恰好，这也合了她的意。
【宿主，我看见你们了】
系统的声音传至耳畔，凌窈一抬头，远眺之处正好望见有个小人站在大敞的城门前。
凌窈眯了眯眼，觉得那个身形有些眼熟。
渐行渐近，待凌窈等人向城门逼近时，她通过前面三三两两的缝隙探了门下之人，问道：“你化形所照之人是羽君逑？”
【是】
系统所化之人，惟妙惟肖，翩翩白衣，负手而立。若是在添些憨态可掬，凌窈就真以为羽君逑近在眼前了。
踏入城门，零乱的马蹄声依旧强劲有力，哪怕中间站着个人也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趋势。
一众马儿踏过系统所化的虚体，直到凌窈骑乘的马匹也即将穿过面前的人身躯时，那身影消失了。
“他们看不见你？”
【化形非实】
依方才系统的动作来看，凌窈觉察，先前所说改变记忆的机制应该是要穿过虚化的化形。
过了城门，视野焕然一新，凌窈微愣瞧着前方。
大漠风尘，瀚海阑干。
常言道，万物皆有灵。马儿也是通灵性的，当它发现踏过城门后，周围景物骤变，霎时，惊恐的仰起马背，对天嘶吼。它踢蹬着马蹄左右旋转，惊慌的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凌窈为了不被摔下去，双手攥着缰绳在掌心里绕着缠了两圈，死死的拽着。
前面的死侍听到异静，皆长“吁”一声，停下来回望，有眼力的死侍见了，急忙的拽住马绳，掉头朝凌窈那边跑。
奈何马匹癫狂，当凌窈被马甩开时，恰好有跑来的死侍接住了她。
惊惶的马儿感觉到自己背上轻了，没了束缚感，就竭力的向更远处跑去，好像浑身气力颓然耗尽才能使内心平静。
领头的死侍见了，吩咐了一声身边的人去追。
“多谢。”凌窈朝接住自己的死侍道了谢，随后重新整理了衣摆。
远处的孟春有些失落地望着未曾出现的花容失色。
待马匹被追回，接住凌窈的死侍主动要求与其换了马。
众人继续向前赶路。
途中，饶是凌窈在精明，众堂之上被排挤，也临危不惧。可是，她终归是介女子，被马甩下去也是头一回。此刻，她掌心泛着冷汗，双腿也有些发颤，马在奔腾颠簸时，脚踏的马蹬会不自觉踩空。
她可算是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力不从心。
【宿主，需要休息吗】
“不必，还有几日到达？”
【七日左右】
凌窈心想，这一捷径倒真是方便。
“周围可有休息的驿站？”
【有，约行程速度计算，日落前刚好可以到达。】
凌窈点点头，舒了口气，来缓解方才的余悸。
良久，待心中波澜平静，她又默默的打起心里的盘算，计划着到了以后先打探打探羽君逸周围的情况。
————
西北临近边境，夜里寒。
凌窈寻了客栈，方圆百里也就仅此一家。羽君谦银两给的足，住宿吃饭不成问题。住店的人很少，空房颇多，凌窈安排了每人一间的客舍，伙食费也是她付。她如此大手花钱，想的是终归七天的路程再多也花不了多少。
翌日清晨屯了口粮，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等候着凌窈发落。
七日的脚程说慢也不慢。
驻扎在这里的军营气势宏大，四周防守的地方皆有重兵把守。
凌窈等人一到，就有人立刻通报。
此刻落日黄昏，大雁孤飞。
回禀的人要求凌窈和孟春入内，其余人充军。
营帐内坐着两个人，左边那人小麦肤色，长发束起，护甲还未褪去，身量壮实；右边那位眼角有刀疤，从眉角下至耳垂，纹路狰狞，看样子像是前不久留下的，不尽如此，此人左胳膊还绑着绷带。
“草民孟春，叩见将军。”
“民女顾金鸯，见过将军。”
“来了。”案旁席坐的两人均未起身，没受伤的那人指了指两旁的席子，示意他们分别坐下。
这时，系统面板开启，分别扫了面前两人的脸颊，屏幕中标注：【羽君逸】、【李勇】。
凌窈了然，顺着羽君逸手指方向坐下。孟春坐在她对面。
李勇道：“两位奔波劳累，我先敬一杯。”
离得近的侍女立刻给凌窈和孟春斟了酒。
一饮而尽后四人步入正题。
羽君逸道：“这边塞事，二位知道多少？”
凌窈一惊，她实在没想到羽君逸会这么直接的问。各自站什么位置自己也心知肚明，再说难听些，他就是想打探一下羽君谦那儿到底知道多少，顺便在看看他派的这两人性情如何。
此时，凌窈有些担心孟春会把她所知道的都抖搂出来。
孟春要是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她不仅会成为这里的众矢之的，在这里的任何风险她都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凌窈刚准备开口，孟春便道：“边塞之事，当然由朝廷相告，民间风评自然也有，只是需要考量罢了。”
李勇听了，掂了掂酒碗，给自己斟了一盏，随后把酒碗往羽君逸身前一推，自己勾着酒坛直接往嘴里倒。喝罢，袖子一擦水渍，道：“你不是谋士吧。”
孟春起身，恭敬的回答道：“朝廷素来重文轻武，小人衣食不多，就转道做了谋士。如今朝廷有需要，小人自当主动请缨。”
“这样啊。”李勇在案上点着指尖，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羽君逸把李勇推到自己面前的酒碗倒进了自己碗里，然后托着下面摇了摇，酒水在碗里打转，形成了一个小漩涡，随后手一倾斜，把酒水倒到了一旁，道：“坐吧，这军营里哪有那么多规矩，能打能杀才是真英雄。就是可惜咱们李兄受伤了，需要调养些日子，这不，你就算是接他的路子了。”
李勇听了，豪爽的笑道：“哎呀，能文能武的人才，这要是在战场上废了，怪可惜的。”
凌窈低眉，静静的打量着碗里还剩的酒水，仔细听他们互相恭维着。
谈笑间，没一会儿的功夫，孟春就把言语的矛头指向了她：“顾姑娘才叫有勇有谋，平平一介女辈，竟敢自荐冒死来闯沙场。”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她。
凌窈陪笑道：“不敢当。物善其用罢了。”
羽君逸托腮观察她片刻，随后询问道：“姑娘那碗是酒水吧，喝的习惯吗？”说完，他示意了身边人换了凌窈的酒碗。
凌窈颔首低眉，道了谢。
羽君逸点头回应道：“今日诸位来了这里，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便是，都是兄弟。所谓战场，刀剑无眼，猜疑算计可打不了胜仗。兄友弟恭、同舟共济、肝胆相照才是兵家真谛。”
“将军说的是。”
“言既于此罢了，”羽君逸板正了脸，又一本正经道，“我且来说说这里的情况吧。你们也看出来了，李兄受伤，以后这几日带兵，就麻烦孟老弟了。至于我向朝廷要的谋士，想请两位一同参谋参谋……”
说着，他从案下拿出了一张宣纸，平铺在了案上，随后又示意两人上前。
“匈奴骁勇，以马为战，善骑射。我来那会儿也不知他们匈奴从哪弄来的宝贝，火折子一点，万剑齐发，先毁了我们的前锋。要不是我们仗着人多，也撑不到现在。你看，”羽君逸指了指图上画圈的地方，“这是我们驻扎的地方，近来也有不少匈奴暗中偷袭，损了不少士兵，现在也找不到源头。李兄那浑身的伤就是有匈奴潜入造成的。”
“营里有奸细？”凌窈出声道。
“有。我也猜过，”羽君逸看了看凌窈，随后目光又移向地图，“可就是不知是谁在里应外合，所以，二位的首要任务就是抓住叛贼。”
孟春道：“之前潜入的匈奴呢？”
李勇一拍案沿，愤怒道：“都自尽了。”
这样啊，凌窈心想，她觉得叛贼问题系统应该是能解决的，所以她打算找时间问问。
“另外，”羽君逸看着孟春，道，“明日孟老弟若是无事，便可直接代李兄练兵，顺便可指导作战经验，让我们观摩观摩。”
孟春一听，道：“经验不敢当，草民就当献丑了。”
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羽君逸叫了部下给他们安排住处。
回去的路上，孟春叫住了凌窈。
“有事？”
“有，”孟春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说道，“我们联手如何？”
细细想来，依方才羽君逸与李勇的举动，看起来两人关系甚好，而她们又是羽君谦派来的，李勇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其中的缘故，所以，无论如何她们二人在这地方也待不长久，别看表面待人恭恭敬敬，实际上指不定哪天就会找个借口就把她俩处死。
倘若避羽君逸的同时，孟春在蹚一脚浑水，避起来就雪上加霜了。
思及此，凌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暂时的结盟。
————
凌窈是个女子，待遇比较好，羽君逸给她准备了个单人的营帐。
夜里，行军榻上，凌窈枕着双手，看着营帐的顶棚，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营里有叛贼你知道吗？”
【抱歉，本系统不支持提供剧透】
“……”
“那你知道这附近顾家的商队在哪里吗？”
【正在搜索中】
面板展现，蓝色的屏幕泛着微光，直立于凌窈面前的斜上方，系统解说道：【红点为宿主所在位置，绿点为顾家商队。顾家商队有两队，东南方一队药贩，距此不足五十里，每天按时给军中送药；东南方百里之外还有一商队，负责贩卖中原瓷器、丝织品等】
凌窈蹙了蹙眉，一只手搭在了额头上，心烦的嘟囔道：“这么远……”
【不远，军中要塞，太近易被疑心另有所图】
半响，凌窈又嘟囔道：“我觉得羽君逸这人很面善，比羽君谦好的多。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对朝廷也忠诚，先不说他对我们如何，对待一同作战的兄弟也是真诚。若是我们使坏，搅了浑水，让他功不成名不就，我们与奸邪之人有何区别？”
【确实没区别。】
凌窈被他的回答逗乐了，她无奈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奸邪之人又如何？你莫不是忘了羽君谦的断臂是如何没的吧，站在他的立场，羽君逸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对。”凌窈赞同道。
系统又道：【终归是走个过场，你且不如把这当成一台戏，我做班主，你做角。你只需要把每台戏里的角演到极致，下了戏台，你照样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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