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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头


湖边栽柳,野鸭垂头,谢寞黑眼前赤霞映射,给他虚弱蜡黄的脸强硬添了抹血橙切半的红。

        谢寞黑坐在湖边长椅上划拉主播下方的购物袋,这个月满200减20的活动给这个小直播间三位数的流量吸引了一波粉。没钱,谢寞黑干看,听直播间重复万年不变的烂剧本,有些没趣,索性熄灭手机屏幕,耸肩驼背伸腿放松,右手握住手机耷拉在腿上。

        “歇歇脚吧。”阿婆拄着拐杖坐在谢寞黑旁边,老先生站在阿婆跟前从外套内袋拿出手帕递给阿婆。

        柳树扬起枝条轻轻扫过两位老人重叠的倒影,带起波光闪烁,纯粹的绿晃动着迤逦,沁染橘色画布。

        谢寞黑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走了。他站起身,“爷爷,我要走了,您坐这儿吧。”。

        “谢谢啊,小伙子。”阿婆扶着老先生的胳膊方便他使力坐下。

        今天的落日格外漫长,谢寞黑不着急回寝室,他走上桥回头看向两位老人的方向。

        老先生拧开保温杯向杯盖里倒了水,蒸气把他鼻梁上的眼镜片熏出层水雾,老先生没有拿远杯盖反倒是低头凑上去吹气,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把杯盖给阿婆。

        谢寞黑突然有些难受,他想起徐奶奶,徐奶奶的丈夫张爷爷两年前去世了,当天是除夕,老妈夜里要去值班,谢寞黑跟着徐奶奶回她家吃年夜饭。

        一家子坐在饭桌前,本该喜气洋洋的氛围却异常的静默。一通电话前,谢寞黑帮忙端饺子,徐奶奶的女儿接到医院电话,通知说张爷爷可能撑不过这晚。

        了解具体情况后,家人脸上退去欢喜,浓重的忧伤砸向五官,促使其扭曲变形,双眸无力空洞。

        “黑小子,难为你大过年的跟我们去趟医院。”徐奶奶脸上异常平静。

        “妈,让寞黑留下来看家吧,跟去医院恐怕顾不上他。”张阿姨开口说。

        徐奶奶揉了揉眉心,“让黑小子跟着,留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谢寞黑觉得自己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被人嫌弃遇到了位口硬心软的主,他走到徐奶奶跟前蹲下握住徐奶奶的手说:“徐奶奶,我一个人可以的,放心,我帮你看好家。”

        那夜过去,张爷爷走了,徐奶奶一家在外忙活,老妈下班后直接骑车去殡仪馆,两个家,留谢寞黑自己。

        他拉开窗帘,关好煤气灶,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是窗外不亮的月和整片笼罩在暗红下的天空。

        谢寞黑朦胧间回忆起张爷爷和徐奶奶每天拌嘴的日常,徐奶奶喜欢待在店里忙却不喜下厨,张爷爷就在家里做好饭盛到饭盒里给看店的徐奶奶送去,每次都会多带一份给谢寞黑,有时徐奶奶忙得很了顾不上吃饭,张爷爷也会让谢寞黑来他家里吃。

        徐奶奶爱吃肉类甜食,张爷爷顾虑她三高,每顿都会多做些少盐少糖的青菜。徐奶奶常常不乐意,指着张爷爷鼻子骂他没良心,自己在家里吃肉,给她送的都是些清汤寡水。

        有时候还会加上句“我天天一个人在外看店补贴家有多累啊?你呢,在家歇着,偶尔和你那群棋友出门溜达。我呢?我呢!我就想吃点肉怎么你了?”

        张爷爷从不反驳,脸上带笑看着徐奶奶闹,等她平静了,再从布袋里拿出一小碗鱼香肉丝或者红烧肉放到她面前,“急啥,给你带了有。”随手打开饭盒,用筷子夹块肉喂给徐奶奶。

        多数时候,徐奶奶耳尖发红,扭捏吃下,偶尔她会一拳头捶在张爷爷背上,就和捶谢寞黑用的力度相同。

        谢寞黑被开门声惊回神,是徐奶奶。

        他走上前去搀扶,“奶奶,你怎么回来了?”

        徐奶奶摆摆手拄着拐杖向屋里走,“你张爷爷走了,现在后事之前交代好了,你张姨和你妈妈在忙让我回来歇歇,白天去送行。”

        没了张爷爷,徐奶奶经常忘记吃饭,喊谢寞黑点外卖时也只点炒土豆丝、凉拌黄瓜等,好像张爷爷带走了她对肉类的所有欢喜。

        两声鸭叫让谢寞黑从回忆中走出,视野中两位老人彼此依偎,他做个祈祷,祈祷未来徐奶奶安详走后也能和张爷爷坐在湖边看黄昏倾慕,共吃一碗红烧肉。

        收拾好心情,谢寞黑启程往回走。

        没走几步,谢寞黑听到一声“你是谁?”他没理。

        那声音又问“你是谁?”他装作没听见,划着手机。

        “我最多重复三遍。你是谁?”

        那声音语气不变,却让谢寞黑感觉到强压,挣脱不开,胸膛里的气排不出去,鼻腔外的空气进不来,谢寞黑知道自己要栽,张开嘴唇“谢寞黑。”

        伴随男人出现,强压消失。

        “谢寞黑,好久不见。”

        眼前的男人,土黄色夹克,黑棕色卷毛,比谢寞黑站直还要再高半头。

        好熟悉,在哪里见过这身装扮?谢寞黑急速转动他停机一周的大脑,猛然颤抖“你!偷窥狂!”

        “我好像就看了那么一次吧?”男人抓了抓翘起的卷毛。

        谢寞黑忍不了,狂吠:“不止,你可知道我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你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怎样的伤害吗?”

        “不至于吧,我应该没干过伤害你的事,顶多每天以气在你身旁溜达溜达。”

        “你懂个得儿,等等,原来你会说话,过去十几年怎么没见你说过话?”谢寞黑皱眉。

        那人摸了摸下巴说:“自然会说话,过去嘛,有些原因一时片刻说不清。”

        谢寞黑这才认真端详那人样貌,眼窝深邃,左侧内眼角外翻,虹膜颜色浅夕阳下呈现出赤色,鼻梁很高,薄唇血色浓郁。

        “话说,你又找我干嘛?”谢寞黑问。

        “讲实话,很巧,我在这附近做任务。收到消息特殊钥匙在附近,结束任务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谢寞黑皱起的眉头拧成小团,“特殊钥匙?”

        “你。”那人答。

        “我?你的意思是我那个什么钥匙在我身上,还是我就是你口中的钥匙?”谢寞黑有种预感,他可能是后者,常理来说除了他叮当响的骨头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

        那人挑眉,“你就是特殊钥匙。”

        “额,等等,特殊钥匙,这四个字听起来还行,不过这身份属于我吗?不属于我吧?我又没啥特别的。”谢寞黑挠了挠头。

        “你觉得什么属于你?换个角度,就连最原始状态从你父母身体里出来都是你父母的。”那人说。

        “得了,你下句话别是‘你压根就不是个东西’。”

        那人摇头,“也不至于。你很重要,或者说,目前很重要。”

        “咋个重要,咱能详细讲讲不?”谢寞黑勉强从刚才的惊慌中提起兴趣。

        “你目前看到的世界只是罟世浮在表面的尘埃,真实罟世超脱存在感知世界。而你就是连接罟世界和感知世界的钥匙。”那人平静的语气好像没有这把钥匙也无所谓。

        谢寞黑叹了口气,“看来不止我这一把钥匙,不然你也不会等十几年也不带动的。”

        “对,在整个感知世界中拥有钥匙身份的人非个体,且出现的数量和位置有规律可循,即每四十三年在第一大洲出现一把钥匙,每五十年在第二大洲出现一把,第三大洲和第四洲目前是每七十九年出现一把。不过十九年前策理部发现一个规律之外的存在,破了定量,那个特例就是你。据此总部外的人都用‘特殊钥匙’来称呼你。”那人把手搭在谢寞黑的肩上,用力搂住。

        “总部外?那总部又是怎么个称呼法?”

        那人想了想,“总部只有编码,第一大洲开头是q,第二大洲z,第三大洲u,第四洲k,你的编码我记得好像是q117-x,毕竟是特别的给你加个x,还行吧?”

        “行?可太行了,谢谢你们啊,我还以为有啥特别的,搞半天就是串编码。”谢寞黑挣开那人的禁锢。

        看着浸没在湖水边的残霞,谢寞黑脸色恢复蜡黄,他绞尽脑筋没能找到答案,喃喃道:“我怎么就不能是个正常人呢?为什么我一直身处人群中却无时无刻感觉到自己被排挤、被孤立?”

        “小子,人这种动物,不是正在特殊化就是在寻求搞特殊的路上,追求一生最后往往只是普通。你现在手握的可是别人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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