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现在篇·除夕
2020年1月24日，星期六，阴天。
今天是除夕，大街小巷都洋溢过年的喜悦之情。
欧闪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前脚刚到家，后脚老妈的唠叨如约而至，罗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后，边让欧闪闪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吃午饭。
欧闪闪老家这边的传统是过年上午大扫除，中午吃鸡汤面，下午祭祖，贴春联。
四五点的时候开始放烟花爆竹，不过现在已经全面禁止了，只能用电子爆竹代替，听个声。
五点左右开始吃年夜饭，吃完等老爸的压岁钱。
六点左右串门，找姐姐嫂子们打麻将。
七八点左右，等人凑齐就开始了欧闪闪的一年一次搓麻将活动。
十一点多，打完麻将回家迎春。
从小到大，在欧闪闪的除夕夜活动里是完全没有看春节联欢晚会这个项目的。所以每次看到网上吐槽“春节联欢晚会一年不如一年”，“脚底扣地板”，“没有以前那味”时，欧闪闪都暗自庆幸，从来不看就没有这种苦恼。
等欧闪闪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打开手机，看着微信聊天界面里收到的各种群发新年祝福，她以前还会很认真地一对一回复，后来就不再回复群发祝福。
她往下划了一会，看到了尹知探的聊天框，点进去是加好友时，他发送过来的“我是尹知探”，以及通知消息“你已添加了尹知探，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是的，可以和他聊天了，但是聊什么呢，也不知道这个点他有没有睡。
欧闪闪想了好一会，在聊天框反反复复地输入删除，最后留下的是一句最普通的“新年快乐”。
凌晨十二点刚过，欧闪闪激动地将那条消息发了出去。
刚发出就收到了彭小芳的零点祝福，这是这么多年来的两个人的老传统了，常年不联系，但是一年中必须联系的时间点有三个——彭小芳的生日，欧闪闪的生日，除夕跨年。
欧闪闪火速发出了早已在对话框里编好的祝福语，她不怎么会说矫情感人的话，大多数是工科女语录：“新年快乐，早点睡，别熬夜了。”
彭小芳一般也都会回复一句“晚安，早点睡”。
欧闪闪往年收到这句话后就立马睡了，但是今年的除夕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欧闪闪有点无聊，刷了会微博，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所谓的“x流感”的消息。
她总觉得这些离自己很远，直到看到好友圈也都在转发相关内容以及过年期间不串门、不出门、就地过年类似的倡议书，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似乎逐渐变得糟糕起来了。
欧闪闪皱着眉刷着微博，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是尹知探的回复，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仅仅是四个字，足够让欧闪闪心潮澎湃。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欧闪闪平时废话巨多，和谁都能自然地聊起来，用现在流向的词来形容就是“社牛”。面对尹知探的时候，嘴巴就像是被封印了，瞬间变“社恐”。
隔着手机屏幕，欧闪闪可以“自然”地和他聊天，暂短地实现和尹知探的“聊天自由”。
“嗯”。那边很快回复了，虽然只有一个字。
“听说今年因为这个‘x流感’，大年初一开始，大家都要待在家里不能出去串门了。”欧闪闪主动抛出新的话题，努力不让聊天结束。
“嗯”。依旧只有一个字。
“还好我们聚会在年前，不然都没机会了。”
“嗯”。
“不过，大过年待在家里，也太难受了吧。”
“还行。”终于不是一个字了，谢天谢地。
“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吧，总不能大过年的不见人吧。我还想见一下以前文科班的同学们呢，我很久没见到她们了。”
“不好说。”
“怎么说呢？”欧闪闪暗自窃喜，只要一直说个不停，他一定会有想要继续的话题。
“也许会持续很久，说不定。”没想到尹知探随意的一句话一语成谶，到欧闪闪生命结束的那天，没有结束。
“一定会结束的，也许和‘非典’时候一样，夏天到了，它就自己消失了呢。”欧闪闪乐观地说道。
“也许吧，毕竟人类也有消失的一天。”
“但是我们肯定等不到人类消失的那一天。你还记得高三的时候，我们全班一起看的那部电影吗？”
说到末日这个话题，欧闪闪突然想起了高三时光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班主任为了庆祝班上全省第一轮模拟统考（俗称“一模”）考了年级第一，专门抽了周日的下午，带大家一起用投影仪看了那部电影。其实班主任一开始只是说说，没想到大家真的考了第一。
“《2012》。”
“对的对的，当时看的时候好震撼呀，一度以为2012年真的是末日，还很期待来着，哈哈，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欧闪闪聊到这个话题开始放飞自我，“我们大学寝室一共四个人，那会我们可傻了，四个人关着灯，拿着手机，坐在一起，等着倒计时。当然，到了12月22号凌晨，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室友们也这么做了，但我没有。他们更傻，还激动地说着‘我们挺过世界末日了，我们是新世界的人类了’。”可能这个话题更能引起共鸣吧，尹知探罕见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男生嘛，动漫看多了，比较中二。去年的《流浪地球》你看了吗？”欧闪闪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希望能和尹知探多聊一会。
“看了。”
“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特效不错。”
“2075年，你说我们能活到那一天吗？新的世界末日。”
“83岁，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不用傻不拉几地等末日来临了，我们可以和地球一起流浪，寻找新的家园。”
“也许地球还没出发我们已经不在了。”
“那好可惜呀，还想看看外太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是一片漆黑吧。”
“那还是留在太阳系吧。”欧闪闪有些伤感。
以前她想过，不婚不育，一个人活到退休后，开始自驾游，玩到70多岁就结束生命。那样的话，2075年的世界或许是看不到了。
她略带悲伤地问道，“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没有。”
“我有呢。”欧闪闪心里想着，那就是和你表白，不过明天并不是。
尹知探那边也没再追问是什么，欧闪闪想过如果他追问的话，就说出来。
欧闪闪心里没有来地难过起来，她还是这么怯懦，连和喜欢的人表白这种事都做不到。
她总是寄希望于外界因素，比如说高三的时候，告诉自己如果那年冬天下雪，她就在2009年的第一场初雪和尹知探表白。那一年，一场雪也没有，2010年也没有。
上一秒明明聊得很开心，下一秒就变得沮丧起来。
欧闪闪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1点钟了，想了一会还是发了那句“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晚安”结束了这次久别的聊天。
她知道她又开始变得抑郁了，她不想把自己这种“丧丧”的情绪传递给任何人。她希望她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快乐的，乐观向上的。
“晚安。”没一会便收到了预期的答复。
夜晚又安静了起来，欧闪闪没由来地难过。
她恨自己的一切逃避和被动，所有的负面情绪最终都会导致欧闪闪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她想起了自己不顺利的人生，想起了高中时期很多不快乐的回忆。
她开始悔恨，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渐行渐远的昔日好友，爱而不得的暗恋对象，遥遥无期的博士毕业。
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在这个新年的第一天，她用她的眼泪开启了她的大年初一。
不知道哭了多久，欧闪闪渐渐进入了梦乡。
欧闪闪睡得很浅，一大早便在睡梦中听到了老爸老妈的争吵声。
“都发通知了，今年过年老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老妈一直反复地在制止拎着东西准备出门走亲戚的老爸。
“那都忽悠人的，能有啥事，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老爸一副不听劝的犟样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听劝，都说了好多人从那边回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染上病。”
“那么多人，才几个被感染的，大过年的不走亲戚还过啥年啊。”说完，老爸就拿着东西出门了。
听到关门声和老爸老妈的聊天内容，欧闪闪瞬间清醒了。她看了看手机，八点多了，赶紧起床。
“妈，咋啦？”欧闪闪关心地问道。
于是，老妈又添油加醋地把老爸一大早非要去走亲戚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管他，等碰壁了就知道回来了。”欧闪闪可太了解她老爸的脾气了，又倔又犟，还爱逞强。
果不其然，欧闪闪的早饭还没吃完，老爸拎着东西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先是这边小区出去要量体温登记，刚出去没多久，老爸的姑妈那边便打电话说别来了，他们小区附近有人得了“感染病”。
老爸回来后，像小孩子一样，把送给他姑妈的东西甩了一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谁也想不到，老爸这次暂短的出门之旅竟然成为了整个春节期间的最后一次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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