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嚼铁
“侯爷，你就不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吗？”
萧十一郎表情凝重，眸底闪过复杂之色，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一手一个，将沈璧君和风四娘搀扶起身，心中突然隐约升起种不详的预感，或许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比逍遥侯还要可怕的多，旧鬼未去，新鬼又生，武林灾祸临头，到时没有人能幸免。
颜录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慢慢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欣赏着半空的皎洁圆月。
萧十一郎捂住胸口，和沈璧君、风四娘互相搀扶，也走到了窗边，往外一看，不由愣住了，久久无言。
风吹木叶，流水呜咽。
在八角亭中，两名老人还在饮酒下棋，众人目光扫过他们时，能感受到一股凌厉逼人的杀气，仿佛两柄出鞘的利剑。
朱衣老人手拈棋子，正沉吟不决，突然注意到了颜录的目光，脸色不由变了变。
绿袍老者左手支额，慢慢叹口气，此刻还能站着的人，只可能是胜者。
在萧十一郎三人的惊奇目光中，只见两位老人身影一闪，就已半跪在颜录身前。
灯光自远处照过来，照在沈璧君三人苍白的脸上，眼角的肌肉轻微跳动，表情愕然，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颜录目光淡然，轻轻瞟了两位老者一眼，整个人渊渟岳峙，一动不动，稳如磐石，目中浮现一抹讥诮之意，仰面长笑道：
“红樱绿柳，你们两人还挺识相。从今以后，玩偶山庄将不复存在！等下记得将我的命令，传达给天宗的三十六香主，七十二副香主，还有山庄里的所有人。若不想跟天宗一起陪葬的话，就老老实实接受我的收编。过了明天，会有人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遵命！”
朱衣老人，绿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赶紧躬身领命，动作之熟练，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此时卑恭屈膝的模样，与身上散发出的冲天煞气，极为不相符合。
下一秒，两道黑影闪烁，向颜录又是一礼，施展迅疾轻功，从八角亭一穿而过，消失在屋舍绵延的山庄建筑深处。
萧十一郎脸色惨白，搀扶住沈璧君两女，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颜录，只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重，手臂酸麻，重逾万斤。
他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一天之内，竟然能遇到两个天底下如此可怕的侯爷。
甩了甩脑袋，萧十一郎咬紧牙关，只觉头皮有钢针在刺，汗湿透了后背，但他还是竭力忍耐，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
过了半晌，故意不去看风四娘拼命眨眼的暗示，他狠了狠心，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快崩溃，咬牙道：
“侯爷，你莫非想做下一个天公子？”
“称霸江湖？不，我可没有那么无聊。至于有什么目的，等以后，你或许会明白的。记住，萧十一郎，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是需要还的。”
颜录表情古怪，手掌真气涌动，摄来一壶美酒，头也不回地穿过八角亭，走上曲桥，缓缓融入了朦胧月色之中。
风四娘轻轻叹口气，搀扶着娇躯瑟瑟发抖的沈璧君，摇头道：
“萧十一郎，你的性子还是没有变，紫衣侯的可怕，远在哥舒天之上，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我们……不，你和沈璧君，以后还是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萧十一郎满脸苦涩，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璧君，又蹒跚几步，站在桥头，凝视着颜录远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出声。
他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幸运，竟然敢当面质问这个天底下第一可怕的男人，而且还能好好活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们现在回去，从此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事。至于连兄那里，我会去妥善处理好的。”
萧十一郎叹口气，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两女的柔荑。
风四娘轻哼一声，并没有甩开，沈璧君俏脸通红，犹豫了半晌，突然紧紧握住了情郎的手，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决定不再松手。
夜空中，皎洁圆月高高悬挂，突然被大片乌云遮住了。
原本静谧的玩偶山庄内，蓦地响起大片喧闹声，无数黑影人潜入夜色，悄无声息间，将山庄的各个角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又一个武林高手，不是老老实实地主动归降，就是在负隅顽抗下，被迅速擒拿，点住周身穴道，送去做了下一批白羊。
同一幕场景，几乎出现在中原各个州府的隐秘据点内，两方可怕势力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没过多久，又很快沉寂，重归平静。
原本凶威赫赫的偌大天宗，在这一夜，终于彻底变天了，瞬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
颜录闲庭信步，驻足在墙角半月形的门户前，望着对面茶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有两个少女吃吃地笑着，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将他扶到了石桌旁，两女朝颜录恭敬行礼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下。
颜录背负双手，远远就能嗅到一阵阵酒气，这只醉猫叫做连城璧，之前被小公子设计抓捕，也囚禁在了玩偶山庄里。
不过，现在颜录击败逍遥侯，变成了这个山庄的新主人，发号施令下，两女立马战战兢兢，特意把人带了过来。
任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烂醉如泥，面如冠玉的男人，竟然会是那位剑势登峰造极，号称翩翩佳公子的无垢山庄庄主——侠义无双连城璧。
无论是哪位江湖宿老，都绝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连城璧，竟然也会喝醉，醉得这么惨，如同一滩烂泥。
颜录目光冰冷，走过石桌旁边，轻轻拍了拍连城璧的肩头，淡淡道：
“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吧，只可惜你的老婆已经跟人跑了。而且，一手撮合的人，就是我。你现在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你就是个废物！一只被女人抛弃的可怜虫！”
连城璧撑起上半身，双眼迷迷瞪瞪，似乎想看清颜录的模样，突然又弯下腰，呕吐起来，吐了自己一身酒味。
颜录皱了皱眉，虽然反感他的酒气，但还是上前半步，笑道：
“我知道你的武功很不错，绝不在萧十一郎之下，而且……”
就当颜录靠近，距离自己只有半尺远时，原本烂醉如泥，人事不知的连城璧突然动了。
连城璧嘴角微翘，他猛地抬起头，双眸燃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焰，一柄短剑刺入了颜录胸膛，快到不可思议的一剑，快到难以置信的出手，让远处垂手侍立的两个少女也呆住了，掩唇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是连家传承数百年的杀手锏“袖里剑”，连城璧从小到大，不知练习了几十万次，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因为见过的，都已经死了。
颜录神情错愕，捂住胸口，吃惊地瞪着连城璧，眸底闪过一抹讥讽之色，嘲笑道：
“这就是你的致命一击？速度还不错，但这把剑的锋利程度差了点。”
话音未落，他目光微寒，无形气墙撑开，一股恐怖巨力袭来，将表情呆滞的连城璧猛地弹飞，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咳……”连城璧表情痛苦，剧烈咳嗽，口鼻溢血，浑身呕吐了大量污秽之物，犹如一条死狗，努力挣扎着想坐起，又半晌都爬不起来。
“蚍蜉撼树，可笑至极！连城璧，你令本座太失望了！”
话音未落，颜录低下头，拿起那柄刺破衣服，在肌肤表面寸进不得、寒光湛湛的短剑，丢到嘴巴里，他胡乱咀嚼几下，立马将其咬得稀巴烂，咔嘣作响。
之后，如同吐甘蔗渣一样，噗嗤一声，颜录张口大嘴，无数股金黄色剑气喷出，风驰电掣，飙射而出，猛地吐向对面，将一座庞大的假山，激射得千疮百孔，石屑横飞，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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