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市

suv前面碰出一个坑，不严重，但保险公司立马赶到了——面对svip的小徐总，哪敢掉以轻心。林然一看，干脆把车留给保险公司，不再理会这档糟心烂摊子。

        周幼见状，也下了车，在路边抬头看着飞蛾扑闪，灯光幽幽泛黄。

        小孩子身板还瘦小，气质差，不吸引人，比不上吕文杰这种超级大新星，走路都发光，更别提一言一行，一语一笑，光是举手投足都能吸引一大批真正路人粉。周幼躲在路边，连衣帽蒙头，压根看不出来谁和谁。

        即便抬头，也隐隐约约只描摹出轮廓。黑夜能够接受一点光明，但承受不了被裹挟的一个人，他安安静静。

        林然转眼，看到他。

        “周幼，”她叫。

        吕文杰正友好地和交警谈话，听到这个音节，抬抬眼，又迅速被淹没在四方声音之中。

        周幼回头，林然看他：“要不打滴滴吧，车得留下。”

        周幼问她：“你呢？”

        她一顿，“我散步。”

        周幼立马答：“我也想散步。”

        她手插进衣服袋子里，忽地觉得天气闷热，头脑充血，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外套，赶忙脱下。突如其来的追尾使她忘记现在正是炎热，车外不比空调房，热得头昏脑涨。

        “散步回去，”林然补充。

        “嗯。”周幼知道。

        追尾事故现场已经开始清理，路灯与警车加持的亮光在余光残存。他们稍微走远一点，光芒便减少一分，林然却觉得愈来愈刺眼，恍惚冲撞着灵魂。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跟上她的脚步。林然故意走慢了，又不想被看出，于是三步顿两步，两步当一步，假装悠闲自在。

        直线距离并不远，车在回公寓的路途上已行驶大半，顶多一公里。夜风轻快地吹，拂面而来，两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燥热被清凉代替，闹腾被安静覆盖，他们一直走，走到不见旁人，长长的人行道直直向前延伸，路面的沥青沉默透着重量。

        “姐，”周幼忽然叫道。

        “嗯？”林然回头，见他眼神远远投去，又往旁边挪移，望到一个有光影的地方，隐约听得到声响。

        “夜市，”他笑笑，“我想去。”

        林然稍顿，愕然，指指自己笑：“要我背你？”

        玩笑归玩笑，她顺了周幼的心，往夜市亮灯处走去，逐渐见熙熙然然。

        周幼一拐一拐，熟练起来，自己行走多几里路不是问题，林然侧眼看他，见他望着夜市，眼睛亮晶晶的。

        他们不往人多的地方窜，沿着江边行走，灯火通明，还有街边唱歌的，音箱开得很大，一个长发男歌手沉浸地把麦低唱。

        他们停在歌手面前，看了好一会儿，身旁还有各式各样的房车，小摊，烟火。

        五彩斑斓，五光十色，周幼藏在连衣帽下的面庞一闪一闪，宛若水彩胭脂画。

        林然笑笑：“真入迷。”

        周幼说：“第一次来。”仍目不转睛。

        少说也有十六岁，林然一算，出门也太少了些，不过身份特殊，或严加管教，十六年时光里没来过夜市并不稀奇。

        “真繁华。”少年感叹。林然听不出其间感情，只觉得犹如局外人。

        他们离开歌摊，慢慢地在江边走，在江岸的繁华下，江边灯光略显凄清，即便人气也盖不住江水寒凉，透黑不见底，一望无际。

        大家忙着做生意，没空招揽两个潜在顾客，他们散步得惬意舒心。在江边栏杆处，有个小马扎，小桌子，穿道服的老道士，一头花白，黄符横摆。

        三人目光对上，老道先招揽道：“算一卦？”

        林然修过马哲，但对这种东西并不抗拒，顶多当作谋生一技艺，她不甚上心，也只是转向周幼笑笑：“你要去吗？”

        周幼没回，看一眼，就径直走过去，坐下来。

        林然挑挑眉，见小孩搞这套封建迷信，觉得新奇。

        周幼伸出手，手腕雪白，细细的，老道士看一眼手相，又让他把名字写下，连着生辰八字。

        “二十二点是什么时？”周幼转头问林然。

        林然内心计算一下：“亥时。”

        周幼又把出生年月日时全部写到一张红纸上，就是个红包剪开的两边，略微简陋。老道士只看他一眼名字，便心中有知晓。本就有眼缘，今日提点一下，无甚大碍。

        “你呢，”道士倒不搞施主那一套，虽道袍在身，更像个乐呵人，一双目昏而不浊，眯眯眼，“你未来会有一段富贵，富贵之后有个劫，好在有贵人相助，大概没什么问题。”

        林然在一旁听着，觉得假，但表面不说。隐隐约约感觉老道士瞥自己一眼。

        褂算完，收了十块钱，周幼意外口袋有些纸币，零零碎碎凑了个整。谢过老道士后，他忽然觉得累了，想打车回家。

        林然说:“行啊。”

        正想打开手机叫车，她先是注意到周幼不好的脸色，询问一通：“你不舒服？”

        “没有，”他嘴唇明显有些白，但目光闪躲，掩藏着真实情感，反悔说，“要不再走走吧。”

        “你干嘛，”林然笑笑，“听到有个劫怕了？哪有老道穿得这么正经在夜市摆摊的。你别信，算来玩玩的而已。我也给你算，你事业上升，上星综艺不断，逆袭到你们团人气第一。”

        周幼被逗笑了，更像是苦笑，他指指隔壁：“我想喝菊花茶。”

        他去买了，一杯菊花茶，一杯青柠茶，都是自制的。林然接过青柠，见他没有要走的念头，也就陪他逛了下去。

        林然摸不清楚自己什么感情，他们可能熟了一点，周幼没那么端着了。但反而不端着，凉薄的性子愈显，她不是滋味，本可以一走了之，不大谈照顾，现在倒是有倒贴上去的模样。

        她招架不住自己这矛盾心理，行动更是难以理解，周幼这个人可能有什么魔力，惹得她情不自禁套近乎。

        夜市灯光粼粼闪闪，倒映在江边，树窸窸窣窣地摇，恰巧一边耳堆满音乐声，一边耳被风挠痒痒。

        周幼撑着一边脸，靠在栏杆上，忽地说：“我不想要富贵。”

        既然都有劫了，富贵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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