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哑巴轻手轻脚地将酒壶放于方桌上后，他抱着木案快速站到姜至身旁。
姜至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讲自己与此人熟识，叫他莫要担心。
“这位是？”顾斯阳心下发颤，他一见到哑巴就忍不住手痒。
“他是春香楼里的仆从……你别岔开话题，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姜至开门见山发问。
顾斯阳闻言抿唇摇头，他似是受伤极了，瞥一眼姜至便叹气道：“那日我不过是出去打水的功夫，一回来竟不见你踪影，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向西去吗，怎地你先行离开了？”
“我……我那是逼不得已的，有人在追我……”姜至被他那委屈的小眼神盯得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立马角色互换变成自己和对方解释起来。
“哦，竟是如此，我还以为小姜兄弟从头到尾都在框我呢，明明如此貌美，偏偏还告诉我自己是个男儿身……”
“这……还不是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嘛。”姜至尴尬挠头，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但她听后莫名有丢丢开心，又着急之后可有发生何事，也顾不上多想。
“后来正当我垂头丧气，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路过府衙，听说有一伙拐子被官差抓获，交待了他们诱拐无辜百姓的恶行。”
“这也巧了吧……”姜至惊呼，“不对啊，他们起码抓了十多个女子，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人中找到我的，而且官府会给你看详细的案件记录？”
“其实……”顾斯阳握拳放至唇角轻咳一声，犹豫片刻后才回道：“其实我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我家有几位当朝官。”
“这个我已经猜到了。”姜至边讲边点点头。
“我还从善心堂外追你的那伙人口中得知，你是姜家的小姐……”
“对，我换男装也是想隐瞒身份。”
“嗯，也正因如此，我后头所说之事将与你有莫大的联系，希望你听后能多考虑一二……”
顾斯阳已经打算直接和姜至公开身份，本还想徐徐图之的他在见到上一世坏自己姻缘的人时实在忍不住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眼前人。
果然还是应该先将人捆在身边才好，他在心中暗叹。
“你快说。”姜至连忙催促。
“我是顾家的二公子……”
“什么，你就是顾含朝！”
“对，我……”
“停。”姜至抬手扶额说要好好捋捋，她半响后问人是否打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并且早已看穿她的身份。
“不，我那日是随母亲去府上提亲，无意间被……被你撞上的。”顾斯阳撇过脑袋，脸色突然泛红，“而且我和你一样，也不想娶一个不熟识的姑娘，所以才会匆匆离去，准备出城逃婚……”
“果真如此？”
“我所言皆句句属实。”顾斯阳见人还在思索，他带着羞意讲道：“但现在不同了，我觉得那个姑娘挺好的……”
“啊？”姜至眨眨眼，她见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倒叫她忽然有些说不上话来。
“她会同意吗，我会做很多吃食，我们可以抛开世俗去赏遍山川……”
绵言细语在耳边缠绕，姜至早已呆愣住，这这这是要私奔吗？
她半响才妮侬出一句：“姜家姑娘不是个傻子吗。”
“不，差点信了流言蜚语的我才是最傻的，明明千言万语都敌不过眼见为实。”顾斯阳一字一句讲道。
姜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望着对面那个男子一动不动，此时系统早前颁布的任务和柳姨对她讲的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是了，自己到底还占着小姜至的身子……
所以她该试试吗？
姜至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顾斯阳立马会意，他顿时喜上眉梢，全然不顾先头摆出的谦谦公子模样，当场便表演了个旋转跳跃。
“我只是答应你先处一下，就是类似于那种暂时的男女朋友。”姜至连忙拽住一蹦三尺高的男人，慌张讲道“要是不合适就分手，一定是和平的分手好吗。”
“都应你。”顾斯阳拼命压制住自己高高翘起嘴角，他解下外袍递给姜至，和人保证自己定会救她出春香楼。
“诶诶诶，你可不好打打杀杀的，我们要文明解决事情。”
姜至想起之前在命书里看见过这人做的风光伟事，她现可得把好关，从源头掐灭危险的小火苗。
“姜姜你为何总是这么善良，有时候以德报怨不一定就能换来他们的感恩，反而会让那些想加害你的人更加猖狂。”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姜至拍开放在自己头顶的爪子，“我只是不想你动手，应该让律法来惩戒这些坏人。”
顾斯阳闻言倒更觉着单纯的姜姜可爱非常，他笑着说了句他会把控好分寸。
而姜至还在念着任务的要求之一便是阻止这个顾家公子日后滥杀无辜，她下定决心要树立出社会五好青年的标准典范，从此向眼前人传播积极向善的正面思想。
可就在同一条走廊的尽头，小青被人推攘出屋。
一老大爷和红姨抱怨说这是给自己寻了张死人脸来。
红姨赶忙赔笑，正要换人，却见老大爷摸着下巴又瞥了眼小青。
她瞬间秒懂，上前搂住小青的腰，趁人不注意时恶狠狠地掐住块嫩肉，低声命令道：“给我小心伺候着。”
小青悲怆地往前挪动，待红姨几人退去后，茶壶猛地朝她掷来。
本想再偷摸着往姜至房里送碟糕点的哑巴发觉情形不妙，推门而入替人挡下了打骂。
尖叫声响破云霄。
姜至听见响动慌忙拉着顾斯阳跑到小青身边。
而这时，浩浩荡荡的顾家“大军”赶来包围了春香楼。
红姨和打手们战战兢兢地被扣押在地上。
檀竹将搜到的锦盒交于顾斯阳，姜至从中取出一沓卖身契，她大摇大摆地晃到红姨跟前甩了甩。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该死，求姑娘开恩啊……”上一秒趾高气扬，下一秒犹如落汤鸡的红姨不停地磕头。
姜至挑眉，她冷哼一声后一言不发。
红姨见状瞧向穿身素衣的顾斯阳，她觉得此人似乎面善些，便瞅准时机抓住他的裤脚开始哭喊：“小的真以为是那妇人在卖女，不想竟冒犯了贵人，还望您高抬贵手啊……”
“红姨，都这会了，咱能真诚一点不，哪家妇人隔三差五就来卖女儿啊，她家咋那能生。”姜至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说我还在这呢，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在搞什么鬼？”
红姨听后失去理智咒骂着说这条花巷几乎都是如此，她根本没罪，为何一定要揪着自己不放。
“别人是我没碰上，但你既然撞到我了，那我势必要讨回公道。”姜至指向一圈围着看的姑娘，弯腰面无表情地趴到她耳边讲，“单不论你拐卖良家妇女，就谈谈后院里的那口井，里头究竟藏着多少具白骨！”
先前她在浆洗房里打水时，哑巴突然冲了出来将她手里的木桶夺去。
姜至不明所以，哑巴有口难言。
直到亥时她亲眼瞅见两仆从抬着一卷草席畏畏缩缩地走到水井旁，一阵阴风袭来，随着扑通一声响，姜至仿佛大梦初醒般，冷汗席卷全身。
她掐着手心，待仆从跳脚跑开时，她才捂嘴转身逃离。
顾斯阳察觉到姜至莫名生起了惧意，他一脚踹开红姨，急忙上前询问她可有发生何事。
“我看见他们在杀人。”姜至垫脚和他咬耳朵。
“嗯，他们招供后都会受到处置的。”顾斯阳感觉到痒意袭来，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抓了抓耳垂，红着半边脸盯着面前这颗吐又跑到别人那去的脑袋。
“送官送官。”姜至一声令下，顾斯阳乖乖听命。
小青缩在姜至怀里，她隔着一道道人墙远远瞥了眼顶着两个大包的哑巴，见人无碍后才松了口气，放心离去。
春香楼易了主，这是姜至在归还楼里姑娘们的卖身契后，采用匿名选举的方式，由自愿留下的姑娘们亲自票选出的管事。
“啊啊。”临行前哑巴追了出来，他仿佛捧了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掏出云片糕。
“这是给我的吗？”姜至挑眉惊讶道。
哑巴忙不迭的点头。
顾斯阳见状瞬间冷脸，姜至在他的虎视眈眈下伸手捻起点心抿了一小口。
“好、吃。”姜至边做手势边夸耀，小青轻声提醒她哑巴是想跟着她们一道走。
姜至犹豫几瞬后将顾斯阳拽到一边，她眨巴眼和人打商量想将哑巴留下。
她见小顾半天不答话，迟疑片刻后扯住他的衣袖娇嗔喊：“你快答应啦，他人很好的，之前还帮过我和小青，而且……”
“好，都应你。”顾斯阳无奈点头。
在姜至欢喜地蹦跳转身时，他瞬间冷下了脸。
顾斯阳又想起了上一世，命运的轨迹真的不能变吗，为何还是叫她遇上了他。
哑巴状似无意地瞥了眼顾斯阳。
两人视线交缠，目光阴冷。
姜至招手喊人快过来。
顾斯阳这才展颜冲她柔柔一笑，抬脚疯狂跑动，抢先小青和哑巴坐上了马车前室。
小青嘴角抽动，不知为何，她突然对上这位凭一己之力挡住整个车帘的恩公生出几分无语。
她停顿片刻后说：“那我们去后面那辆好了……”
顾大公子抬起下巴，淡淡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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