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晚上。
程在熙到厨房倒了杯果汁，想要带回房间喝。
「过来跟外公聊聊天。」坐在客厅的外公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去。程在熙闻言顺他的意，乖巧的走了过去坐下。
「在学校裡没发生甚麽不愉快的事吧？有的话告诉外公，我替你作主。」随着年岁的增加，外公的头髮白了一半，却依旧神采奕奕，一副很有魄力的模样。
程在熙扬起笑意，哄老人家开心：「我好着呢，您外孙我这麽优秀，别人喜欢我都来不及了，哪儿会欺负我呀，您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外公被哄得哈哈大笑，附和着：「这话说得没错。那你有没有看上哪个女孩呀？」
程在熙下意识想到那个月牙眼弯弯的少女，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地放温柔了些。
自己的亲外孙怎麽会不了解，外公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意有所指：「有机会带她回来给外公看看。」
程在熙只是笑笑没说话。
「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外公慢慢敛住笑容，神情严肃了些，「程明今天来公司找我了，但我没见他。」
「我知道，他也来学校找我了。」程在熙没隐瞒，如实道出程明来找他的原因。
外公一听，皱眉，语气含怒：「他可真是厚脸皮，还敢去找你要钱。」
可那始终是程在熙的爸爸和弟弟，外公轻叹了口气，询问程在熙的想法，「你是怎麽想的？要知道外公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你要是想帮他的话就帮。」
程在熙垂眸想了会儿，眼裡蕴藏着深沉，悠悠开口：「小孩是无辜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但这件事您能别告诉哥吗？我怕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外公点点头，应允道：「都听你的，我明天就让下属联络程明到公司。」
「您不是不想见到他吗？您把支票给我吧，我约他见面亲自给他。」
「好，我待会儿写好给你。」外公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由得感歎道，「转眼间，我们家阿熙都长这麽大啦，比我想得都还要周到，是个小大人了。」
程在熙嘴角微微扬起，温和的说：「那当然了，我将来可是要保护你们的，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外公满眼疼惜的摸着他的脑袋，话裡充满不忍，「但我就是心疼你的懂事，在外公外婆面前，你可以任性一点也没关係。」
十七岁。
理应是一个可以肆意任性，在家人面前尽情耍赖的年纪。
可那些年的伤痛，却无情的剥夺了他于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模样。
-
正午的太阳高照，天气晴朗，纪语落一伙人吃完午饭，嬉笑打闹的走回学校。
周昊宇往常多半跟程在熙宋源一起吃饭，而许辰自从和莫安柔交往了之后，也变成偶尔才会加入到纪语落他们一块儿吃饭。
今日难得所有人都在，能久违的聚一聚，大家心情都很不错。
谢皓然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饶有兴致的问许辰：「回去打会儿篮球？很久没跟你打了。」
「好啊。」许辰很是乐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谢皓然对周昊宇说：「你问问阿熙跟宋源打不打，打的话跟他们说在操场等。」
「好。不过阿熙约了他爸在咖啡厅谈事情，应该没那麽快回来，我们先打着等他。」周昊宇按着手机发简讯给宋源。
纪语落听到他这番话就不淡定了，好看的眉头微皱，略显心不在焉。
「发甚麽呆呢？」许辰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纪语落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随意扯了个话题：「篮球队最近怎麽样了？」
「不怎麽好，有几名队员因为学业的问题打算退队了，篮球联赛可能打不了了。」他低头苦笑道，眼眸裡是难以掩盖的失落。
桥南高中的篮球队在篮球联赛裡至今都是万年第二，所以许辰一直都很希望能够带领队伍拿一次冠军。
七月举办的篮球联赛将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没想到比赛都还没到，梦就先碎了。
「再找新队员不行吗？」纪语落清楚这次联赛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不愿见到他如此难过的神情，便帮忙想解决办法。
许辰苦恼：「不是不行，只是距离联赛只剩下半年多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去训练一名全新的球员，可我要上哪儿去找一个有实力又有经验的人去打联赛？」
脑海里刹地浮现出一个人，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除非……你愿意帮我。」
「怎麽帮？」纪语落一脸茫然，歪头问。
「帮我说服程在熙进篮球队。」
纪语落本想一口拒绝，虽说不想许辰失望，但她明知道程在熙不进篮球队的背后是藏着怎样的故事，又怎能答应帮许辰的忙。
可当她想到程在熙每次打篮球时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丝毫无法隐藏他对篮球的热爱，她有些犹豫了。
她想如果是他所喜欢的事，她是不是应该多管閒事一次？说不定能够让他彻底摆脱伤痛，重拾快乐。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试试看，但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说服他。」纪语落仔细想了想，决定答应许辰。
许辰立马笑逐颜开，伸手搭着她的肩，嘚瑟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未来的他有多想收回现在的请求，又有多后悔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得更靠近程在熙一点。
要是他早点弄明白甚麽是喜欢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
…
程在熙跟程明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下课后，他见时间尚早，便去了商场到处逛逛，走进了一家玩具店，认真的在货架上挑着玩具。
「这款是最新型的摇控玩具车，很受小朋友欢迎，而且上面所用的油漆都是符合安全标准的，可以放心让孩子玩。」店员指着程在熙手上的玩具，热情的向他介绍。
「那给我一个这个吧。」程在熙礼貌的问，「请问有甚麽其他适合一到两岁的小孩玩的玩具吗？」
店员推介了几款玩具给他，程在熙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安全标籤，掂量那件比较适合，最后在裡面挑了几件：「麻烦你帮我把这些包起来。」
店员应了句好，把包装好的玩具递给他，见他身穿校服，年纪这麽小不像是有小孩，忍不住羡慕的说：「你的弟弟能有你这样又帅又贴心的哥哥可真幸福啊。」
程在熙怔了半秒，没否认，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接过纸袋，走出玩具店。
他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咖啡厅赴约，一进店里就看到在等他的程明。
大概是因为忙着四处奔波筹钱，程明的面容比前些天见面时又更憔悴了些。
程在熙走到他对面坐下，不打算浪费时间跟他寒暄，爽快的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支票，放到他的面前，直奔主题：「这些钱应该足够让你请好的医生给他治病了。」
程明兴许是没预料到程在熙的举动，有些愕然：「我还以为你不会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帮他。」程在熙神情是一贯的清冷散漫，言简意赅，「钱不用还了，但条件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家人。」
「无论你将来发生了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你就像你以前不管我跟哥那样就好，我相信你未来也可以做得到。」
程在熙眉眼冷淡疏离，把放在一旁的纸袋推给程明，「这是给孩子的。」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程明打开纸袋，见到是满满的玩具，愧疚感涌上心头，沙哑的喊了声：「小熙……」
听到这个名字，程在熙眼眸裡的光不易察觉的黯淡了下来，喉间发涩，默默地握了握拳头：「在我心裡，我爸早就已经不在了。」
「……」
「也请你从今天起，当我跟哥哥在三年前就跟着妈妈离去了吧。」
程在熙语气不带温度的说完最后的这句话，他没有去看程明到底是甚麽样的表情，也没有说再见，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车祸发生以前，程明在程在熙心中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既和蔼亲切又顾家，任何事以家人为先，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们。
他从未想过会有跟他断绝所有关係的今天。
程在熙心底酸涩得不行，努力的强忍悲伤走出咖啡厅。
刚打开门往前走了几步，他就愣了。
门前的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正低头百无聊赖的用脚尖来回磨蹭着地上的树叶。
似是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纪语落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随即径直的走向他。
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耳尖被冷风吹得红红的，扬了扬手上的纸袋，笑意四散：「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鲷鱼烧，要吃吗？」
就在十多分钟前，纪语落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跟许辰他们交代了声过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咖啡厅。
她往裡望去，见程在熙还在跟程明谈事情，便站在门口的树荫底下等他，直到现在。
程在熙凝视着在这冬日裡笑得笑靥如花的少女，勾唇，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即便再懂事、再坚强。
十七岁也不过是一个青涩的年纪。
而他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陪伴他去忘掉所有悲伤的十七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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