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对不起，我尽力了
天色临近傍晚。
忽闻阵阵马蹄声响，惊动了院内二人。
俞长风独自从外面走进来。
符离喜道:“师兄，你回来了！”
“少爷呢？”童戾奇皱眉问道。
他往后山一指，在两人身边坐下来。
“这两天还好吧？”
“当然不错！你若再晚回来几天，那就更好了。”童戾奇暗自偷笑。
“我们都没事，师姐也很好。”
符离说话时神色如常，那些异样的情绪丝毫没有流露出来。
但许多说不出的滋味，却充斥满了他的心头。
欢喜、失落、放松和不舍，当然……还有更多。
他隐隐觉得，这些东西不能让师兄知道。
所以掩饰的极好，侃侃而谈。
……
天亮了。
今日对俞长风非常重要。
云青萱要施以手术，为陌然治伤。
他早早的起床，洗漱已毕，来到陌然的院子里。
喂完了饭，又好言安慰她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表面的平静，并不能遮盖他内心的惊惶。
他的脚步有些酿跄，整个人看起来微微失魂落魄。
石桌还是那个石桌，线条分明的棋盘非常清晰。
一壶热茶放在上面，冒着白气。
“春梅她们虽然态度强硬，但看在云青萱的面上，对自己还真是不错！”
俞长风倒了一杯茶，搁在旁边晾着，心里想道。
初夏就快来了，早饭过后，已然不那么冷。
他坐在桌旁发呆，不知愣了多久。
或许……时间并不长。
茶未凉，人已至。
俞长风抬起头，心里的不安让他脸色发白。
云青萱穿着紧身的白色长裙，一根丝带束着盈手可握的纤腰，长发挽在后面，整个人看起来很利索。
她左手提着一个小箱子，像是出诊瞧病的郎中，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的任何情绪。
“好……好妹子！”
俞长风心想我是不是该说些感激的言语？
但他的喉咙突然很干涩，脑子里也很乱，竟而说不出来。
最后只叫了一声好妹子，然后朝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云青萱把箱子放到石桌上，缓步移至他面前。
俞长风握住了她的手，除此之外再也做不出别的。
她心里哀叹一声。
因为在乎，所以不忍。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她把手轻轻挣开，提起箱子回到屋内。
不多时，春梅四人也来到院子里，并不理他，径直进了房间。
偌大的院落里，独自剩他一人。
童戾奇和符离应该是受了吩咐，没有来找他。
时间在流逝，很慢很慢。
他颤抖着手，端起那杯茶。
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却险些将自己呛着。
放下茶杯，他的眼神望向窗子。
那里声息皆无，安静的令人害怕。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棋盘，拿手摸了摸横竖交叉的位置。
虽然不会下棋，但他也知道棋子落在这里。
一共有多少个交叉点呢？
他忽然来了兴致，开始数。
从左下角数起，一个、两个、三个……
不到半个时辰，他数完了。
三百六十一个点位。
“这个可是真难……”
他喝了口茶，随意嘟嚷一句。
……
出于某些模糊的原因，符离很想去后山看看。
他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所以很担心。
又不敢在童戾奇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这很难拿捏。
他脸上终于流露出焦躁的意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童戾奇何等精明？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他冲符离笑了笑，胖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实在油腻的厉害。
可怕的地方在于，这胖子还以为自己的笑容很是温婉。
他倒了一杯茶，推至符离面前。
“不用担心！我们家少爷医术很高，我敢保你那师姐没事。”
“但愿如此！”符离心神不属，只是微微点头。
童戾奇轻轻吹着杯子里的清茶，眼神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这两天你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符离呆呆摇头，“没有。”
“哦……原来没有。”
童戾奇的笑声有些得意，“你若真的有事，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那些事情，是他心底的小秘密。
连师兄都没告诉，岂能泄给这位胖子？
符离看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童戾奇往下滑了滑，臃肿的身体躺在椅子上，眼神望向屋顶。
“我给你说，有一次我去醉花楼的时候，遇见个姑娘，长得好看极了，我当时……”
符离打断他:“醉花楼是干嘛的？酒楼吗？是不是吃饭睡觉的地方？”
“吃饭睡觉均可，在那里，你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醉花楼？名字为什么这样怪？”符离很不解。
童戾奇咧着嘴，伸出肥硕的手指挠了挠头，“给你说你也不懂，先别打岔好不好？”
“哦，你说。”
“其时我看到那个姑娘之后，就被她深深地迷住了，从此我恨不得每天都去，哪怕看她一眼，就看一眼也是好的。”
符离的心跳开始加快，低头不语。
童戾奇瞥了他一下，继续说道:“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就忍不住的想她，想要和她呆在一块，说说话喝喝茶，那是多么的美妙！”
“这……这便是喜欢吗？”
符离的脸色有些发白，暗暗心想。
……
天至正午。
石桌旁，俞长风的身影显得很是孤寂。
屋内还是那般安静，仿佛空若无人。
不知为何，他却不敢去偷偷地察看。
理智战胜了心中的不耐，将他死死地按在凳子上。
那壶茶依然摆在桌上，区别在于热气已无，茶凉了。
没人帮他换茶，也没人喊他吃饭，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便紧皱眉头。
这简直更苦，犹如胃里的胆汁一样，刮在喉咙上酸涩难言。
他抿住嘴不吐出来，缓缓咽了下去。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静坐。
从午后坐到日头微偏，姿势未变。
很快，天要黑了。
光线和他说再见，他却没有还礼。
神情之平静，掩饰不了俞长风内心的不安。
他很紧张，只能调动内息平稳肺腑，让自己镇定下来。
门开了。
屋门开了，云青萱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丫鬟。
他再也按耐不住，豁地站起，嘴唇努动几下，却不敢开口相询。
姑娘脸色憔悴，看起来很累并无喜色，白裙上带着斑斑血迹。
两人离了三尺，相对无言。
不知多久。
“对……对不起！我尽力了！”
云青萱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句话成了压倒俞长风的最后一块牛肉。
“扑通……”
他再也站立不住，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脸上一片死寂。
云青萱继续说道:“让你久等了，她没事。”
换做谁来也想不到，这姑娘会在此时开玩笑。
或许是心有怨言，故意吓他一吓？
俞长风呆住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兴奋、欢喜、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力量瞬间充斥在他的体内，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
他看着姑娘似带得意的表情，恼火道:“你吓我有什么好处？”
“挺好玩的。”
云青萱调皮的摊了摊手，“而且你没发现吗？如此一来，你心里的满足感是不是翻了一倍？”
“确实！”
俞长风拍拍身上的土，给她们五人恭敬行礼，“大恩不言谢，容图后报！”
“一会去我那吃饭，有事告诉你。”
她带着丫鬟们去了。
“遵命！”
俞长风向她的背影回了一声，欢喜地往屋里跑去。
室内点着十几根蜡烛，亮如白昼。
淡淡的血腥味残存在空气中。
刘陌然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似乎和之前一样。
俞长风缓步移至近前。
她睁着眼没有睡着，见他到来微微点头。
“感觉怎么样？”
“很好，云姑娘医术高明，一点都不疼，而且也没怎么流血。”
“好！”
俞长风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问道:“现在可能动了？”
“可以，除了伤口有些疼，其他都还好。”
“那我便安心了，接下来就等你把伤养好。”
他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心满意足。
“等你能走路的时候，我们就回山，从此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出来了。”
刘陌然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云姑娘待我如此大恩，可不能忘记了，以后若有机会，当好好报答才是。”
“这个自然！”
……
俞长风给她喂了点饭，她睡了。
室内的烛火全被熄灭，黑漆漆的瞧不清楚。
他转身出屋，带上房门。
外厢满天星斗，不知何时。
月色虽微明，照不亮大地。
他出了院子，奔向云青萱所居之处。
“这丫头要和我说些什么？”
“也许是有什么条件要求我？”
“只要自己做得到，决然不能推辞！”
俞长风边走边想。
……
“你很饿吗？”
云青萱问道。
他又夹了好几块牛肉，一股脑塞进嘴里，喝口酒顺了下去。
“是啊！一天没吃饭饿坏了。”
俞长风歉意的笑笑，“好妹子嫌我吃的多吗？”
“我哪里有说？”
云青萱慢条斯理的吃了片青菜，拿筷子去撕牛肉上带着的一根牛筋，奈何连的比较紧，扯半天也没扯下来。
俞长风微笑看着她。
“看什么？帮忙啊！”
云青萱急了，“这么没有眼力劲？”
“你又没说，我怎知愿不愿意让我出手？”
俞长风低声反驳一句，手里的筷子将那片牛肉按住。
她用力一拉，把一小截牛筋扯了下来，终于得偿所愿。
他把那块牛肉吃了下去，大概是饱了，吃的不是很香。
“好妹子，你有何事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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