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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当时容均天离开之后,  且走且沉吟,未到前厅,便叫人去将西都来的顾太医请来。

        其实顾雎那会儿已经是名满天下,  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隐瞒真实身份,捏造了一个名字混迹宫中。

        因为这个,  容均天辛野裳等其实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顾雎,  只以为是个医术超群的太医而已。

        顾雎起初并不晓得世子为何要传召自己,直到容均天问起先前在宫内的时候,辛野裳向他问诊的事情。

        顾神医虽不清楚为何世子竟会知道此事,但既然他问起,  自然不便隐瞒。

        但他毕竟也是个老于世故之人,  知道有些话可以说,  有些却是忌讳。

        顾雎道:“据郡主所说,  偶尔会觉着有个人在……冥冥之中同她对话、左右她的动作之类,出现这种症候,  是有多种可能的。”

        容均天道:“什么可能。”

        顾雎道:“最罕见的一种便是离魂之症,  另一种是世人所知的‘失心之症’。”他看了容均天一眼,却见对方面不改色,顾神医继续道:“但据老朽看来,  郡主这两种都不可能,毕竟离魂症之人,  必定面容枯槁,精力倦怠,  神思不属,而失心症之人,必定举止失当,  癫狂不觉。”

        容均天微微一笑,温声问:“那她到底是如何呢?”

        顾雎正色道:“据我看来,郡主应该是初到西都,水土不服,又加上人生地不熟,以至于过分劳心所致,今日我跟郡主相遇问起,郡主此症已经消退矣,可见是后者。”

        容均天问:“此症已消,是她跟你说的,还是你诊过?”

        顾雎道:“这……自是郡主告知,想来郡主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容均天沉默片刻:“你说的失心症,会好端端地变成另一个人……”他顿了顿,缓声道:“另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么?”

        顾雎道:“是有可能,但就算变成另一个人,行为举止的细微之处,也必定会看出癫狂反常之态,跟常人绝对不同。”

        容均天道:“你说的离魂之症呢?”

        顾雎本来想回避这个问题,谁知还是不可避:“回世子,此症状目下超出了药石所能起效的范畴,几乎近玄虚之论了,所以若是离魂之症,那跟失心症截然相反,必定是极有条理,因为患者离魂那人,多半亦是世上真实存在的。”

        容均天拧眉,暗暗地咬住了舌尖。

        终于他又道:“原来如此,那么郡主多半是如太医所论,因劳心而导致的一时不妥。”

        这么说他自然是否定了离魂跟失心,顾雎松了口气。

        毕竟堂堂郡主,若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传出去必然轰动,而容均天如今声威如日中天,岂会允许有任何毁损声誉之事出现。

        不料容均天又道:“是了,郡主可跟你提过,她觉着不妥的时候,那个……那个会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顾雎苦笑:“郡主只说有这样一个人,哦对了,说是那人、曾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之类。”

        容均天的手微微拢起:“好,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顾雎忙躬身,只听容世子道:“方才你说,若是离魂症,则药石起效甚微,那不知世间可有针对此症的法子?”

        对于这个,楚直曾经问起过相似的问题。

        顾雎思忖片刻,答道:“对付玄虚之症,想来唯有南越的巫术可以一试。”

        容均天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等顾雎离开后,他回想方才在辛野裳房外听见的她的那些“只言片语”。

        若容均天只听见辛野裳自己说话倒也罢了,但偏偏他还听到了楚直跟辛野裳说过的那句——

        虽然熟悉辛野裳的声音,但在听到她的那种缓而沉稳的语调,恰到好处的抑扬顿挫之时,容均天心中不免惊动。

        那绝非是一个少女的说话口气,而关于那两句话的语气声调,他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辛野裳故意地在学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男子说话。

        除了这个,他无法想象别的。

        但到底还有别的。

        辛野裳在西川宫中传过顾雎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容均天却清楚的很。

        当时他跟顾雎方才所说的那第三种可能一样,觉着辛野裳该是太过于紧张,所以才……

        可是现在细想,种种异样,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在温泉山庄里的那被杀的刺客,她偶尔对着自己时候那种凛然针对的气息。

        而且她明明就没有“痊愈”,为何要对顾雎说谎,现在看来,不过是为隐瞒。

        还有他听见的那句话——濮水之战后,辛野裳为何竟去了集信寺,如果说离濮水咫尺之遥倒也罢了,但毕竟是四五十里的路程,她怎会一气儿去往那里。

        难道她确实是得了离魂之症,而且对方那人……还是东平的某位。

        容均天心中翻涌,几乎有一种冲动,想去找到辛野裳当面问个清楚。

        但他又清楚,对她,不能逼迫太甚。

        瞒着容时晴的情形,半骗她到西都,以及后来的种种,他虽是一直按部就班从容行事,但看得出来,辛野裳并不喜欢。

        本来容均天觉着只是这个原因,但现在看来,恐怕还有另一个因素,就是那身份不明的撺掇她的人。

        他扶额苦思,不知不觉夜色已浓,容均天望着面前闪烁的灯影,之前心中的一个疑问突然暴跳出来。

        先前宋昭跟辛野裳提过一幅画,说画中之人是辛野裳的“心上人”,但容均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辛野裳结交过什么他不认得的男子。

        现在,他仿佛有了答案。

        辛野裳认得而他不知道的“心上人”,或者就是那个神秘的“阿叔”。

        不管他是否是真实存在,此时对于容均天而言,此人便是第一该铲除的。

        他唤了主簿苏惕进内,命他即刻找寻精通南越巫术的高人。苏惕不明所以,容均天也并未解释,只叫他尽快去办。

        苏惕去后,容均天想到了宋昭,如今非止是辛野裳,连容均天也很想找到那张画,不过容均天毕竟不是辛野裳,他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就算画找不回来,但他还有宋昭,再叫宋二爷画一张……似乎也不是那么很难。

        只要有了图,便会找到人,若是找到真人,他自会处置,若是找不到那人,就证明一切都是辛野裳的幻想之事。

        容均天对灯出神,虽然猜到事情可能会棘手,但世子仍是下意识地希望,是后者。

        他宁愿如此,也不肯相信,辛野裳竟会喜欢上一个甚至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入夜。

        今夜风有些冷,过了今晚,明日便要回西都了。

        窗扇半开,清风徐入,垂落的纱帐轻轻摇曳。

        辛野裳闭上双眼,过了会儿才小声道:“阿叔还记不记得在集信寺的那夜。”

        楚直道:“你怎么知道我也正想这个。”

        辛野裳抿嘴:“说来我不高兴,当时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可知道我一个人面对那些坏人,实在辛苦。”

        虽然当时楚直并没有就想抽身,而是身不由己,但想到把这小姑娘孤零零扔在荒郊野外的古寺里,面对群狼环伺,这真非大丈夫所为。何况他答应过要陪着她的。

        “是我的错,不过,裳儿也正如我所说,做的很好。”他隐去愧疚,嘉许地说。

        辛野裳哼道:“你想这么着就完了?”

        “嗯?”

        辛野裳翻了个身,双眼眨了眨,对面明明无人,她却仿佛正认真地看着楚直,跟他对话。

        “阿叔欠我一次,”她抿着唇角,“不能说一句你的错就完事的。”

        “哈,”楚直笑了,恍惚中他真的便侧卧在这少女的身旁,看着她清澈的目光闪烁着天真的狡黠,跟自己提要求,“好,我欠你……要怎么弥补呢?”

        辛野裳道:“就,我也还没想好,等以后见了阿叔,再说罢了。”

        楚直道:“真的想见我了?”

        辛野裳叹了声:“想是想,可是看世子哥哥的样子,多半是不会答应。”

        “你将回了襄城,管他做什么。”

        “不是这么简单,世子哥哥若不答应,我哥哥自然也会拦着,我偷偷跑么,似乎不对。”

        “其实那也未尝不可。”才说了这句,楚直忽然觉着自己好像是个在诱拐少女的大骗子,他顿了顿,只觉着老脸微红。

        辛野裳道:“阿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何处。”

        “东都。”楚直谨慎地。

        他有自知之明,不管辛野裳如今多相信、喜欢他都好,若这会儿坦白了身份,那么别说是叫辛野裳去找他,就算彼此再好好说话只怕都不能够了。

        毕竟他可是西川人心目中的魔头一般的存在,地位远超那小皇帝。

        “东都,”辛野裳跟着喃喃了声,好奇地问:“我听说东都有好几个西都大呢,是不是真的?”

        楚直轻笑:“虽然我不曾来过西都,但据说,东都至少有西都的四五倍。”

        辛野裳发出低低的惊叹:“那若是要游逛起来,岂不是一整天也逛不完?”

        楚直道:“是啊,不过,若是丫头你去,我亲自陪你,逛个几天几夜,你想去哪儿都成。”

        他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如今这话,却是发自肺腑,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也是罕事。

        辛野裳显然高兴了起来,眸子里的光更加闪亮,她搓了搓双手,好像恨不得立刻出发,但很快,她眼中的光芒又暗淡下去。

        楚直察觉:“怎么了?”

        辛野裳道:“可惜东平是我们的大敌,东都越好,那岂不是就更难对付……我不该为此高兴才对。”

        楚直呵了声:“东平,西川,乃至南越,往上数一百年,都归于东平皇朝,又何分彼此了?若认真追溯,西川国主才是篡逆的那个,连南越都主动俯首称臣了,这才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辛野裳先是咋舌,继而迷惑:“南越?南越什么时候向东平俯首称臣了?我怎么不知道?”

        楚直一心想引导她,听辛野裳反问,才蓦地一震。

        原来他说漏了嘴,南越女王向东平进贡称臣,是在五年后,而非现在。

        不过楚直机变,倒是可以补救,他忙道:“没有吗?我昨儿隐约听人说过,南越派了使者去东都之类的,好像是为纳贡称臣的,难道只是传言?”

        辛野裳并未怀疑,认真道:“南越派使者是有的,但未必是称臣,因为他们趁着东平进宫濮水的时候,在边境那边作乱,所以才故意派使者往东平示好吧。”

        楚直咳嗽了声:“就算这次不会,我想也是迟早晚的,连东都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只因为如今……东平局势方定,所以并没有打算大举挥兵南下,要真的起动雷霆之怒,就算西川跟南越联手,也未必能抗之。”

        辛野裳听到这里便不快,她极快翻了个身,伸手捂住耳朵。

        楚直哑然失笑,把手放下:“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说了成么?”

        辛野裳长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什么。

        楚直却也不再说什么,辛野裳翻来覆去,竟拿不准他在不在,终于她按捺不住:“阿叔?”

        楚直并没有回答。

        辛野裳隐隐地竟一阵失望:“果然、走了吗……一声不响就走了。”

        话刚说完,就听楚直道:“还没有呢。”

        辛野裳顿时转忧为喜:“阿叔!”

        楚直“嘘”了声:“别嚷,叫人听见。”

        辛野裳压低声音:“阿叔,今晚上难道你不会走了?”

        楚直道:“不知。”

        辛野裳道:“你说,为何咱们两人竟会如此,总该有个缘故才对。阿叔你每次来到之前,是在做什么,说什么或者……有什么格外不同的?你仔细想想。我也仔细想想。”

        楚直道:“我看关键多半是在你身上。你再说说你第一次的情形。那应该是最重要的。”

        辛野裳深深呼吸:“那时候我几乎被坏人杀了,突然想到了……”她的脑海中又浮现那张隽秀的脸,“不知为何便想到阿叔,接着就昏了过去。”

        楚直听出疑问:“你为何会想到我?这不是第一次么?”

        辛野裳道:“其实,其实在那之前我做了好些梦,梦见过阿叔。”

        楚直浑身汗毛倒竖:“梦见我?是怎么个梦见法儿?”

        这本是辛野裳最深的秘密,知道的唯有容时晴一人而已,如今失言说起,索性道:“我梦见、阿叔被很多人簇拥着,跟我隔得很远,我想到你身边去,大声叫你,你好像都没听见,也不理我……然后就醒了。”

        这好像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梦,除了有一点。

        楚直抓住这点:“你在梦里看见了我?就是我画的那张、上的样貌?”

        辛野裳否认:“不,是比那个的年纪看着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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