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导演
坐在阴影里的人，喷了香水，身上的气味远比他这个人存在感明显一些。他站起身，灯光从他脸上掠过，杜默知匆匆一眼，只能看到他稍显变形的五官。杜默知转过身找房间里的照明灯开关，那人着急喊了他一声。
“杜老板，别开灯。”
杜默知想从他这里得到消息，就遂他的意，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在男人身侧的沙发坐下，道，“你知道什么快说吧。说得多，报酬也多。”
杜默知放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悄悄按了按录音笔。杜默知的演员生涯里，出演过律师警察这样寻求真相的角色。剧本不单是天方夜谭，艺术取材现实，起码，他懂得收集证据。杜默知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对面的人眼尖得很，“啧啧”了两声。
“到底是演员，笑起来还真好看。”
能用钱收买的人，杜默知很放心，但对方比他想象中要麻烦一点。杜默知两次表达了来意，对方都找着由头岔开了。杜默知不自觉又用手指叩起了茶几，说，“不肯入正题，你是不想要酬劳了？”
“要要要。”男人带着媚笑，叠声喊道，趁势身子便往杜默知凑得近了些，杜默知因此能看得清男人的真实相貌。瘦小的脸上长着成龙的标志蒜头鼻，小眼睛浓眉毛，下巴上还冒了颗晚来的青春。杜默知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名字，性别，年龄，职业。”
男人似乎在岔开话题这一项得到了非同寻常的乐趣，这下是掩着嘴笑的，“呦，原来是杜警、官呀。”
“再废话下去，我会让你见到真正的警、官。”桌上有好几瓶啤酒，杜默知拿起来，不太熟练地拎起一瓶砸在墙上。玻璃碴子四溅，有几块落在男人脸上，又顺着衣领往他衣服里头落。杜默知好整以暇，看着蒜头鼻站起来又蹦又跳。
杜默知油盐不进，这一位终于放弃。在他这里，杜默知和金钱是同样诱惑的，前者已经没有可能，那就该好好把握后者。
“好。”他的声音正经起来，除了比一般的男人尖细了一些，一点听不出之前油腔滑调的感觉。内容还免不了有那些没营养的调笑。杜默知耐着性子听，偶尔提问。
“我的名字，段楼天。你不知道我是谁不会找我对吧？”“性别，这个还用说？女人都说年龄是秘密，对我来说，一样。”“至于职业，我什么都做，就是不做正式的工作。想玩就玩不是很好？杜老板你没法像我这么逍遥，对吧？好端端想起两年前的命案，杜老板夜间相当寂寞呀。”“我和蒋成啊，在一起三个月，算是我遇见比较抠门的，所以……”“杜老板有没有想过，和男人交往？”“……”
要从段楼天大段的口水里提取有用的信息，不是件容易的事。杜默知第一次发现他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沉着稳重，如果他不是守法公民，会比较愿意把段楼天绑起来单方面拷、问。段楼天走后，杜默知要了一杯加冰的啤酒，用手捂着一直坐到了冰块融化成原来的一半大小。杜默知看一眼手表，凌晨两点。
等杜默知坐回车上，蔡佳已在车上睡着了。车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杜默知关掉空调，开了车窗。杜默知摸出车上储物格子里的打火机，又翻来覆去找东西，动静不小。蔡佳醒过来揉着眼睛，见到身边的他，问，“知道什么了？”
杜默知把打火机放在口袋里，朝蔡佳摇摇头。他的脸色几乎和蔡佳一样难看。
段楼天是个油滑的人，杜默知给了他三千的回报，或许是因为他只需要这三千块。也就是说，要想从段楼天那里获得消息，和挤牙膏不相上下，更糟糕的是用量都掌握在段楼天手上。杜默知已默认段楼天这一条路不通畅了，他并不擅长与段楼天打交道。
杜默知揉着太阳穴，努力分析他所掌握的有效信息。
按照段楼天的说法，结了婚的蒋成手头不宽裕，所以他们的关系三个月就终止了。蒋成的交往对象从不间断，但是俞皎死后那个月，他没有和任何人保持肉、体关系。杜默知一直相信蒋成是别有用心，但蒋成的用心究竟是什么，他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线索。是为了钱吗？蒋成和俞皎结婚的时候事业虽已显出颓势，但蒋成隐隐是在俞皎风头之上的，蒋成的个人资产只有比俞皎可观。他出了什么问题会觊觎起俞皎的财产？得到俞皎的遗产，蒋成的经济状况并没有改善。少说有几千万，蒋成要花到哪里去，才能连水花都没有一个？
杜默知和段楼天见面的TAYA会所，不仅是蒋段第一次见面的场所，还是蒋成几乎每个星期固定会去的地方。在段楼天频繁的暗示下，杜默知已看出来，TAYA来来往往的人员表面上有男有女，但实际是一个同、性、恋会所。说不定，段楼天正是故意在那里接近蒋成的。杜默知不会全盘相信段楼天，他还需要其他渠道来验证。
俞皎的死亡是做意外处理的，没有立案，不能用合法的方式来进行调查。情非得已，杜默知才会连蔡佳一起拉下水。而现在，调查的第一步就泼了他一脑袋的冷水。杜默知不介意自己笨拙一些，不管结果如何，他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绝不会后悔的事。
他已经找回了俞皎。他现在做的是，把俞皎和他心上的破洞找出来。
找出来，才好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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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贞认为自己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悠闲的演员，而现在的她拥有合适时间做合适事的智慧。
她懂得享受眼下的悠闲。
傅贞脸上用着面膜，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手上看着最新的时尚杂志。杂志她看了没两分钟，还是从旁边的报纸架上拿了本故事会看了起来。
“你还真会躲懒。”蔡佳忽然从傅贞身后蹿出来，在她额头上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傅贞配合地假哭两声，一边拱手作揖，“女侠饶命，我是怕油烟全被面膜给吸了。”
蔡佳毫不客气给了傅贞一个白眼，“现在做的是沙拉，哪来的油烟。”
“刚刚到的炸鸡块和披萨！”吴莹气喘吁吁风风火火跑到两人身边，手上拎着两只大得吓人的快餐袋子。吴莹一松手，它们落到桌上，茶几腿吓得往前挪了一点。
最该保持身材的两个女人坐到一起胡吃海塞，吴莹瞧着眼前的画面深感神奇。她往嘴里塞了个鸡块，一边嚼一边问蔡佳，“蔡姐，等会我们贞姐体重怎么办啊？”
傅贞捧着披萨吃了一嘴酱，正在那里嘚瑟呢，就听着自个儿小助理在那里给自己拆台。那边蔡佳装了一手的炸鸡块，全塞到吴莹的嘴里，又把沙拉推到吴莹面前，两只手指指吴莹，又指指沙拉，说，“中和。你懂吗？再说了，膘是一天能长出来的吗？”吴莹被蔡佳整得哑口无言，傅贞在旁边幸灾乐祸，嘿嘿嘿了半天，一回想，不对劲啊。一般不都说猪长膘的吗……
傅贞专心地吃着，吴莹和满嘴的鸡肉做斗争，在这间隙里，蔡佳拿吴莹的头发擦了擦刚刚拿鸡块沾到的油，然后拿手机去回复收到的短信，“傅贞和我在一……”。差一个字打完，傅贞忽然把头探过来，蔡佳手一抖，把手机砸到了吴莹脚上。
现场顿时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混乱之中，傅贞的手机响了起来。傅贞对吴莹做了个凶巴巴闭嘴的手势，才按下接听键。
“是。”
“有空。”
“有什么事吗？”
“好吧。”
吴莹和蔡佳一头雾水旁听完傅贞的电话，同时发问，“要出去啊？”
傅贞点头，说，“是闫妉。有事要找我，没讲太清楚。就说，他老师想要见我。”
吴莹、蔡佳：“我陪你去吧。”
“噗——”傅贞没忍住笑了出来，瞧不出来自己有这么的抢手，她遗憾地看了那一堆还没怎么动弹的零食们，“你们都走啦，谁来解决这些啊。”
“闫妉说就一会儿的，等我回来还能收个尾。”考虑到两位女朋友的心情，傅贞关上门了，又拿钥匙开了，特意安慰她们。结果呢，这两位统一战线，把她给轰出去了。
闫妉是学生，要见她的又是电影学院的老师，见面地点就在电影学院的一个小礼堂。傅贞没穿休闲服，换了一套相对正式的着装。黑白两色，干练清爽。她到里边走了一圈，没见到闫妉的人。似乎才有表演结束，傅贞踩到了很多的彩色塑料碎纸。等了十分钟，傅贞手指忽然一痛，一看，右手食指的指甲裂了。傅贞在裤子上铺了张餐巾纸，指甲钳一剪，被抛弃的指甲一弹弹到地上去了。掉在彩纸遍地的地板上，傅贞扫了几眼没找着。
她进来时就注意到礼堂门口就有扫帚笤帚，扫了自己身边的位子，就想把周围给扫了。扫了这一排，又想把另一排给扫了。傅贞毕竟不经常干活，没一会，开始觉得肩膀酸痛了。她还没站直腰，身后就有人喘着粗气小跑着过来。
“贞姐，你到了啊。”
闫妉口中的贞姐扫了个地就直不起腰了，她放好扫帚，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转过身去。
毕竟，女演员的个人形象很重要。
紧跟着，傅贞实力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我假装我很镇定很优雅。她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却只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奇怪。
闫妉身边的老师，就是大导演闫喜章。他这几年在电视业不怎么出名，是因为他转到电影去了，但随便列举几个经典电视剧十部有四部就出自他的手。这个人，很有名，虽然观众不像演员会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傅贞”在这位手下跑过好几次龙套因而认识他，俞皎前世在电视圈风生水起，一样认识。
可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闫喜章啊。她和那么知名影视剧导演拍过片子，就是没和这位元老合作过。
傅贞见到闫喜章，甘愿让自己落到下风。
“闫老师。你好。”
她愣了半分钟以后终于伸出自己迟到的双手。
闫老师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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