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背叛的效忠
空荡的房间里，银色的镜面反射着鬼魅的光芒，哈利对着来人大吼出声：“米阿萨！”
尘土终于落尽了。
矮小的身影终于全乎的进入了视野，少女那长长的灰头发从兜帽中露了出来，在明灭的烛光下闪动着恍若银灰一样的光芒，还有一个苍白的下巴和一段白皙的颈子。
少女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了米阿萨日益脱离模糊愈发清晰有致的五官，她苍白一笑。
“终于找到你了，哈利。”
她转过脸来，对上奇洛教授光裸丑陋的后脑勺——上的眯缝着红眼睛的魔王。
狼小姐一瞬间灰绿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
……
山神啊！这是谁？！！
这！是！谁？！！
【共生】。她脑海里只剩了这两个字。
山神在上，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哪怕昆仑的玄机阁也要严禁使用的禁术，却活生生的出现了狼小姐的眼前。
少女什么苍白无力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她只想放声大笑。
海伦啊海伦，这就是你死不悔改誓死效忠的王，竟是衰弱到了这个地步，这般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地活在在这个世界上，还比不过一条沿街乞讨的狗。
至少动物拥有完整的身体和灵魂不是么？
后脑勺的魔王勾了勾死白的嘴角，看着狼小姐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的艺术珍品或者一件待价而沽的收藏品。
那目光让人浑身发抖，米阿萨沉默着跨过了满地的断壁残垣和灰尘，走到了哈利和奇洛之间。
魔王轻声笑了笑，首先开口。
“啊，哈斯，年轻的哈斯，天才的哈斯。”小姑娘依旧沉默着没说话。
“我在我卑微的仆人身上看着你天赋出众，征服众人，一日日的成长。”伏地魔就像是米阿萨上次见到的那样优雅的挥舞着手中的魔杖，“真是让人惊叹的变化，目睹一个天才的诞生。”
少女仿佛带着一张僵硬冰冷的微笑面具，温顺谦恭的弯下腰，
“感谢您的赞美，我的王，很高兴第一次见到你。”
哈利不可置信的看着米阿萨，他失神的喃喃着什么，接着大声的吼叫起来。
米阿萨镇定的对着他甩了两下魔杖，哈利就跟被人堵了嘴一样再说不出来话。
伏地魔赞赏的挑了挑眉，“为你的漂亮的无声锁喉咒鼓掌，年轻的哈斯小姐。”
狼小姐微微一笑，再次低头。
“再次感谢您的赞美。”
伏地魔满意一笑，猩红色的眼睛绽放着渗人的光芒，他高傲的甚至带着点不屑的开口，“那么现在，我年幼的效忠者，伟大的黑魔王给你这个荣耀，去，从厄里斯魔镜里把魔法石拿出来，献给我。”
少女依旧谦恭的低着头，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细白的颈子上，垂下了温柔的阴影隐住了她日益俊秀的五官，盖住了她那双冷淡决绝的眼睛。
她稳丝未动。
气氛凝滞了两三秒。
魔王微笑的挑了挑眉，压抑住暴虐的心绪，丝滑温柔的开口——仿佛诱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亲爱的哈斯小姐，你还在等什么呢”
那声音仿佛适度的温水缓缓划过皮肤，带来战栗的酥麻感。
少女无声的张开嘴，垂下的灰头发盖住了她几乎恐惧的要流泪的眼睛。
她平静的开口，却几乎忍不住哽咽，“抱歉，我的王，我恶毒的心违背了出口的语言，我并没有对您报以忠诚。”
旁边偷听的哈利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尖叫出声！
这峰回路转的剧情！！！
伏地魔不可置信的僵了表情，下一秒尖刻的咆哮起来！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爆炸开来的魔压！！
“愚蠢的哈斯小姐，一个哑炮的后代，卑贱的混血！是谁给了你胆量，拒绝，伟大的黑魔王？！”
那声音锐利的像是用尖指甲划玻璃，听的人耳朵疼。
米阿萨抬起头，火光跳动在她灰色的瞳孔里，她脸色死白，凄惨一笑。
“魔王先生，你就是这样称呼一个曾经为你付出一切燃尽青春毁灭家族的哈斯么？一个哑炮？！”
周围一瞬间安静的可怕，唯一的旁观者哈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听不懂米阿萨在说什么，他只觉得伏地魔在听到她的回答的那一秒，脸色似乎更白了，那淌血的眼睛在颤抖，在颤栗。
“对呀对呀，”魔王大人恢复了运筹帷幄的表情，用着优雅的声音说着，“哈斯小姐是在为我忠心的仆人海伦来讨个公平讨个说法，来的么”？
“是啊，为我的母亲海伦哈斯。”
“——我原谅哈斯小姐的愚蠢，“少女闭了闭眼，”伟大的黑魔王给了海伦无上的荣耀和最重的信任，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给了她哈斯家族风雨鼎盛的时光——“
“——然后您也给了她最后的毁灭？“
空气一秒到达了冰点。
“那个卑贱的哑炮！“伏地魔突然情绪崩溃，神经质的嘶吼起来。
“她欺骗了黑魔王！！“
“……“狼小姐依旧垂着眼睛，不言不语。
“她罪无可赦罪该万死！“
他看上去愤怒而无奈，诡异而痛惜。
痛惜？
少女几乎要抑制不住到了嘴边的恶毒的讽刺，她气的浑身颤抖。
“所以就因为我卑贱卑鄙可悲的母亲欺骗了可敬伟大的黑魔王，就迎来了——“小姑娘空洞的张合了几下嘴唇，好像是酝酿勇气又好像在憋回眼泪，”——迎来了她用生命效忠的王最狠毒无情的审判对么？“
“…..“伏地魔难得的没有用他那条几十年前鼓动了无数贵族的银舌头反驳。
“1972年7月4日，我的王，您还记得这个日期么？也许陨灭在您强大的手掌里的生命实在太多，堆砌您的白骨王座的功绩实在太宏伟，您想不起来？“小姑娘哽咽着，抖着嘴唇一字一句的说，痛苦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黑魔王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一般那样轻易的陷入了回忆，这样诡异无法解释。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米阿萨忍着眼泪，颤抖着声音尽可能轻描淡写的说着：”您亲自带领着超过五十个中坚死忠食死徒攻进了哈斯庄园。“
“……“
“早些年因为海伦轻狂愚昧的拜倒在了您的长袍下，她吐露出了大量的世家机密情报，您由此大获助力，一举封神，登上王座——甚至还从海伦那里知道了，哈斯家赖以生存的【命树】就是依靠各大家族的家族秘辛为口粮为养料一直生长一直维持着哈斯家坚不可破的魔力防御屏障，抵抗所有有敌意的人的攻击是吗“小姑娘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讲出了悲剧的结尾。
“…..您甚至还知道了，如果是外人知道了本该由哈斯家人守护的事情，就会被命树默认为哈斯家人，不会再进行攻击这件事情，对么？“最后两个字米阿萨几乎说的要泣血。
“……“伏地魔神情飘忽，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所以，哈斯陨灭的那一夜，您带着您的信徒，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费力的通过了那守护了缄默人哈斯几百年的魔防屏障，轻而易举的袭击了当时还在宴会的哈斯们对么？“少女终于抬起了眼睛，那双扩散满了血丝的灰眼睛暴露在了幽暗的烛火中，形同鬼魅。
伏地魔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声刺耳难听像是游魂在啸叫。
“胆小但有点小聪明的哈斯小姐，”魔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姑娘矮小的身形，“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又怎样呢？没有谁能够在欺骗了黑魔王之后，全身而退。”
少女平静的看着烛火下可怕的魔王，继续慢慢的说着：“只是因为，海伦欺骗了你她本身是哑炮的问题？但可怜的海伦从小就有精巧的魔导器辅助，贮备的魔力量与常人无益，魔王陛下你照旧可以当做一个用的顺手而听话忠诚的工具来呼来喝去，为什么要执意致哈斯于死地？”
“伟大的黑魔王不允许身边的得力手下是一个有瑕疵的宝贝，黑魔王只要完美无缺。”
米阿萨无声的笑了笑,“真的不是因为，贪图剩下的，无论您怎么诱哄海伦都不肯吐露的那些大族的情报么？”
……
一阵魔力的爆炸伴随着伏地魔隆隆的声音铺天盖地的爆炸开来！
“放肆！！是谁允许你这样无礼的跟黑魔王说话？恩，愚蠢无知的废物？“
米阿萨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下了自己刚刚翻涌起来的气血。
伏地魔满意的看着再没说话的狼小姐，狂傲得意的一笑，狠狠的补上了一刀：“更何况，当年‘真诚恳切’告诉我‘海伦是个哑炮’的消息的人，可是可怜可悲的海伦深爱的卢修斯啊。“魔王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在品尝着口齿间这稀少的字句，满溢的恶意几乎要流泻出来。
……
少女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反驳。
哈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一环套一环，比狗血言情剧还精彩。
奇洛别扭的走了两步，吃力的向后弯下腰，伏地魔那张可怕丑陋的脸慢慢的接近低着头的少女，骷髅一般苍白细长的手指温柔的挑起了小姑娘苍白的下巴。
“所以呢，哈斯小姐，既然一切你都清楚，都明白，还来询问我做什么呢？来再一次品尝锥心之痛还是像一个莽撞不知事的幼稚小鬼一般窥探上一代人的秘辛呢？“
狼小姐浑身颤抖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噩梦里才会出现的血色眼睛。
少女伸着小短手慢慢的推开了魔王的手指，缓缓，缓缓的低下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的王。“
在满墙橘黄的烛光下，少女的影子被拉的凄凉而直长。
她缓缓，缓缓的弯下了膝盖——像是背负着哈斯延绵几个世纪的荣耀般沉重，又像是承托着一个辉煌姓氏的毁灭般绝望的窒息感——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微弱而震颤的‘砰‘的一声。
“我的王，我是海伦的女儿，我没有想要代替我的母亲后悔她的效忠的意图。“
“我也没有刺探长辈之间隐私的意思。“
“我只是，作为这一代唯一一个哈斯，说几句话。“
“我的王，伟大无所不能的伏地魔。“
“真的很抱歉，没有承袭母亲的意志真的很抱歉。“少女泣不成声。
“恳求您，“
“唯一一次恳求您。“
“请允许已经消亡的哈斯，可怜的忠贞的哈斯，收回他们稀少脆弱所剩无几的忠诚可以么？“
“魔王先生，请允许哈斯，背叛您，重归自由，收回属于哈斯的效忠。“
琅岚凄凉的说完，终于，感受到了那——从承认哈斯这个姓氏那一刻开始，就死死套牢在自己自由的灵魂上的强制的效忠锁链——缓缓破碎的声音。
她甚至依稀飘渺的听到了万里之外海伦的灵魂悲鸣的声音。
终于，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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