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暗发誓
在车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正如我猜想的那样，电话是胡中天打来的。
“陈老大？好久不见！”
我笑了笑：“胡老大，好久不见！”
“哈哈，你从天昊酒店出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
“有时间么？我们见一下。”胡中天说道。
问清了地址后，我与胡中天在一家不起眼儿的小餐馆碰了面。
胡中天还是如几年前一样，有些不修边幅。穿着一条有些破旧的牛仔裤，上身是宽大的t恤，胡子老长，却没经过任何的修理。
“我先把话撩这儿，这一顿饭我请。兄弟这两年混的不好，只能请你来这种地方，不要介意。”
刚见面，没有寒暄，没有世俗间可笑的礼仪，就仿佛是多年前一样，站在包子铺门口，我拿出了身上仅有的几块钱，递给了他，虽然我亦是饥肠辘辘。
听到他的话，我没有拒绝，笑了笑，伸出手，和他伸出的手狠狠的握在了一起。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当中看出了一丝激动。
会寒暄的只是普通朋友，而我们是兄弟！
“这两年，麻烦你照顾我家。”坐在饭桌旁，我对他说道。
胡中天随意的摆摆手：“兄弟之间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你爸就是我爸，你家就是我家，照顾咱家，谈什么感谢？只是我没有能力，没有把咱家人照顾好，还请你不要怪罪我！”
我看着他：“当初，为什么不混了？”
胡中天喝了一口啤酒：“没意思！人情冷暖看的多了，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富贵荣华，都看淡了。”
“那这两年，你都忙点什么？”
“还能忙啥？像是咱们这样的，没有学历，就只能做做出力气的活。以前混过工地，也摆过地摊，后来攒了点钱，又跟着亲戚朋友借了一些，今年开了个洗车行。”
“生意好么？”我问他。
胡中天笑了笑：“猫一天狗一天吧。反正吃穿，是勉强够用了。对了，你出来了，想做点什么？”
我考虑了一下：“还没想好。前两天在一个餐馆打工，不过却被周洪涛搅黄了。”
胡中天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胡中天气愤的拍了下桌子，引来了周围食客惊讶的目光，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这他妈的周洪涛。当初要不是你手下留情，这家伙早他妈见阎王爷了。你家也赔了钱，你也进去待了好几年，他还不打算放过你？他还想怎么样？江湖规矩，江湖道义，懂不懂？”
他忽然愣了愣神，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忘记了，这年头，什么江湖道义都他妈让狗吃了！”
“这件事刘强他们几个怎么说的？”胡中天望着我。
“刘强要帮我把事平了，不过我想也是说说。而且我不打算混了，这种事，也不想再麻烦他。”我说。
胡中天冷笑了一下：“冲，有些话说出来，好像我是小人似的。不过不说，我心里又不是滋味。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现在不像是几年前了。为了兄弟，什么都能做，什么也都可以做！现在这个社会早就没了人情味儿。兄弟怎么样？没有利益，就算是出了事，谁能管你？今天为什么我没去饭局？我就是看不上他们，我看不起他们！你进去了，他们哪个站出来帮过你？你为什么进去的？郑绍要不是你从十个人当中抢出来，早他妈完了！可是你出事后呢？他们家有没有钱。你爸妈把房子都卖了，为了帮你还债，可是他呢？去哪儿了？还有赵猛，他当初就是你带出来的，你出来后，他有没有找过你？妈的现在当了老大了，已经不把以前咱们混过的兄弟当人了！还有刘强和夏冬，他们现在为什么能够做到现在的位置，还不是把你原来留下的那些老人瓜分了，要不然拿什么起家？但是现在呢？他们给你什么了？我不怕得罪你，我跟你说，现在他们可能瞧都瞧不起你！”
我点了点头：“我不用别人瞧的起我，面子都是自己挣的。”
“你要是这么想就对了，来，喝酒。不说那些了，省得添堵。”
胡中天端起了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妹妹不上学了？”
“嗯，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不过我不会让她在外面太久的。她还小，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待在学校里。”我说。
“那你爸呢？”
“在医院。”
胡中天端着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有些担忧的望着我：“怎，怎么了？”
“没事，就是今天多喝了些酒，尿毒症加重了。”
他松了口气：“手里有钱么？要多少？几万块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摇摇头：“不用了，郑绍前两天给我拿了五万，暂时够用。等到花完了，再找你。”
胡中天撇了撇嘴：“钱是他主动拿给你的吧？呵呵，五万，三年半！真他妈好笑！”
“我会尽快还给他。”
“现在还没有工作呢吧？”
我摇了摇头。
“过来帮我忙吧，正好我那里缺人手。我也不白用你，一个月三千块钱，你要有时间就去，没时间也不用跟我打招呼。”
我犹豫了一下：“好吧。”
又和胡中天聊了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有些歉意的看着我：“冲，我老婆生病了，让我回去陪她。”
“没什么事吧？”我问他。
“没事，就是有头疼的毛病，好几年了。”
“那回去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我说。
胡中天从随身的挎包内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了我：“这是我那个洗车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来。”
“好。”我回答道。
和胡中天分开后，我回到了医院。
小妹正站在医院门口，似乎是等待着什么。见我回来了，犹豫了一下，向我走了过来。
“爸不肯住院，你去劝劝她。”这是自从我从监狱出来后，她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我的心中也有些激动。
“爸连你的话都不听了么？”
小妹的表情有些黯然：“儿子回来了，女儿说话也没用了。”
我有些担忧：“小妹，你别这么说。”
小妹冷笑了一下：“呵呵，即使是爸不认我，他也是我爸。不像你！”
我没说什么，和她一起来到了父亲的病房。
父亲听到声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晓晓？你回来了？快点把出院手续办了吧，我想回家，我的那盆太阳花，也该浇水了。”
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爸。”
父亲一怔，转过头，对我笑了笑：“小冲啊，正好你回来了，快劝劝晓晓。我想回家，但她偏让我住院。这是好人待的地方么？快点，你带着她把出院手续办了，咱们回家。”
“爸，医生说了，你刚刚脱离了危险，应该在医院住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小妹是为了你好，你就算是不听医生的，总该听小妹的吧？”
父亲忽然板起了脸：“屁话！这里不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呆着？不行，你们快带我回家，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走。”
他说着，身体颤抖着就要下床，我与小妹赶紧搀住了他。
“爸，你就听大夫的好不好？再住两天，我就带你回家！”小妹近乎是哀求般的说道。
父亲看着她，用那双已经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浑浊的眼睛：“晓晓啊，爸真的没事了，在哪里待着都是一样的。可是你不同，你才十七岁，你应该上学啊！”
小妹没想到父亲会忽然提起这件事，身体一僵。
“爸，我……”
“行了，别说了。你们带我回家，这两天让你哥把手续办了，你回学校上学去吧。”
“爸……”小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制止了。
“小妹，既然爸坚持，我们就带他回家吧。”
小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回到那个有些简陋的家，父亲脸上一直带着那种小孩子才有的笑容。
就仿佛是离家多年一样，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满眼都是欢喜。
“晓晓啊，你去买菜，买点好的，你哥第一天回来，咱们家好好的吃一顿饭。”
小妹点点头：“知道了，爸。”
父亲又看向了我：“冲啊，你去接点水，我那太阳花快干了，你去浇浇水。”
“好的，爸！”
父亲坐在沙发上，笑的是那么开心，那么舒畅：“多少年了，终于找回一家之主的感觉了。”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小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父亲，走出了家门。
“爸，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休息吧。”为太阳花浇完了水，我对还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说道。
父亲摆了摆手：“不用，在医院里躺够了，难受。让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去把我房间里的那台收音机拿来，这个点儿，差不多该播报新闻了！”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这简陋的房子内，竟是像样的家用电器都没有一个。
心中又有些酸楚，还有对未来拼搏的执着。
我暗暗发誓，清贫的日子不会持续下去。我要用自己的双手，带给父亲与小妹最好的生活。
忽然有些愤怒！对好人不得善终的不满！
我要用属于我的手段，属于我的方式，改变这一切！
让曾经负我的人，臣服在我的脚下！
让那些对我怀有敌意的，仇视我的人，知道什么叫做代价！
我所向往的平凡，不是平庸！
如果可能，我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但若事与愿违，我可以抛弃我的一切，大不了鱼死网破！
除了小妹与父亲，他们是我的逆鳞！
如果谁敢动他们，我必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被囚禁了三年半的我，已经磨灭了我对这世界的最后一丝好感。
但我的灵魂，还没有丧失血性！
总有一天！谁敢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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