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年那样
锋利的玻璃碎片，并没有刺破我的咽喉。
一双小手，正牢牢的握在破碎的酒瓶上，被割伤，鲜血瞬间流淌下来，滴落在我的胸口，滴落在我的心中。
曾几何时，有着相似的场景。
一个男孩，挡在女孩的身前，对欺负她的孩子们大声叫骂。
时间远去了，感情也变了。
女孩的脸有些苍白，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着。
“小妹。”我紧张的唤了一声，想要去查看她手上的伤势，女孩却是一声冷哼。
“你就这点能耐么？捅完别人，又可以伤害自己？”她紧咬着嘴唇，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走了么？难道真的要弄脏妈妈这里？”
我担忧的看着她还在滴血的手：“小妹，你……”
“你快点走啊！别让我看到你！”女孩忽然大声吼道。
“哥对不住你！”我低声说道。
女孩面若冰霜，撇了撇嘴：“我哥早就已经死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发现话梗在嗓子里，竟然有些羞于出口。
“小妹……”
“滚啊！滚啊！”女孩崩溃般的喊道。
“对不起。”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公墓。
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心中有酸楚，但更多的是自责。
“啪！”
我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陈冲，二十多年了，你终于活成了畜牲啊！
忽然想笑，对自己糟蹋掉青春的嘲讽。
手中握着那张纸条，上面是父亲和小妹现在的住址，而我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
低着头，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一切开始与记忆相互重叠。
“你瞎啦？不看路？”
忽然撞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正想要道歉，她却忽然骂道。
我装作没听见她的话，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陈冲？”女人有些惊讶的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就见李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陈冲，真的是你？”
我低下头：“你认错人了！”
说完话，转身就想走，但李晴却一把拽住了我。
她显得十分不满：“咋的？还生我气了？你在笆篱子里不是我不想去看你，是人家狱警不同意。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属，又有案底，我也没有办法。”
“你真认错人了。”我说。
李晴抓着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拽我走：“别整那没用的，走，先和我回家再说。”
我没有挣扎，任由她将我拉回了她的家中。
这是一间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房子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却很干净。
没有客厅，我就坐在了窗口处的椅子上。
这里，停留着我曾经的记忆。
李晴在我对面的床上坐下：“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我说。
“你的那些兄弟呢？没去接你？”
我摇了摇头。
“没去正好。反正你现在也已经出来了，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做点正经事，离他们远一点，有好处没坏处。”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所谓的妓女能够说出来的话。
“嗯。”我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晴说完话，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到了我腿上：“别在那儿坐着啦，抓紧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晦气。还有，一会儿换完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扔了！”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当冰凉的水珠冲刷在我身上时，洗刷掉了我身上的污垢，却无法冲洗我的心灵。
进去的四年，已经物是人非。
除了悲伤，只剩下愧疚。
从卫生间内走出来，李晴已经做好了简单的饭菜。
她打开了一瓶啤酒，对我招了招手：“来，姐陪你多喝点，喝完了蒙头大睡，什么破乱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我看着她：“那明天呢？”
李晴一怔，忽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明天认识你是谁啊？今天过好你自己就得了。在里面呆了好几年，还特么变成哲学家了怎地？”
我笑了笑，坐在了她的对面。
“要是，没有地方呆，你就住在这儿，反正以前也不是没住过。”李晴见我闷头喝酒，也不说话，对我说道。
“我有家。”我说。
李晴又是一怔，忽然苦笑了一下：“是啊，年纪大了，记性不比以前了。记得前几年，你赶都赶不走的。”
我抬起头，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亏欠了一个人。
“对不起。”我又说出了这三个字。
李晴和我猛的碰了一下杯：“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三个字你还是留给你家人说吧，你那妹妹一定恨死你了。”
“你去过我家？”
李晴自知失言，又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从没与她面前提起我还有个妹妹，听到她说起，虽然疑惑，但见她也不愿意多谈，我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有什么打算？”我摇摇头。
“不知道。”
“先去找份工作吧。”李晴说道。
“可是，像我这种有过牢狱经历，一没学历，二没工作经验的，哪里肯要我？”
李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有什么？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慢慢碰呗，万一走在路上被哪家大小姐看上了，也算是你的运气。”
我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但愿吧！”
又喝了一会儿酒，李晴跟我说她要工作去了，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瞅了眼窗外渐暗，点了点头。
她走后，我也离开了她家。
一路上，打听着，来到父亲与小妹现在的住址。
我没想到这里竟如此偏远，出了市区，汽车还开出了十几里地。
这是一个老旧的开放式小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墙体外部已经有了明显的脱落。
小区内，人意外的多，不过大多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坐在大树下，家长里短的聊着天。
在询问过后父亲与小妹的准确位置后，我就站在一个角落中，望着已经开灯的那个房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我不知道，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间，是否真的有心灵感应。
原本已经拉上窗帘的小妹，忽然拉开了窗帘，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向下张望着。
我躲在阴影当中，掐灭了香烟。
她搜寻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发现，又拉上了窗帘。
小妹……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正想要走，女孩忽然跑下了楼。
这么晚了，她要到哪里去？
我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走进了一家药店。
父亲从一直有哮喘的毛病，看来小妹是为他买药去了。
我隐藏在暗处，等到她从药店出来，目送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有些冗长的小路，为数不多的几个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小妹步履急促，一个女孩在晚上，行走在这条道路上，也有些危险。
就在这时，两个刚刚我就已经注意到的身影，忽然突兀的出现在小妹身边。
她们一人一头，顺势将小妹挡在了中间。
“小姑娘，借点钱花花。”我听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
小妹有些慌张：“你，你们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们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只要钱，不要命。”她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小妹紧捂着口袋，并没有畏惧两人的目光，面色也有些冰冷：“有手有脚的，没钱不知道自己去挣，还要出来做这种下作勾当！”
两人没想到小妹是这个反应，都是一怔。
一个年轻人不耐烦了：“废特么什么话？赶紧把钱拿出来！”
小妹出奇的镇静：“我没钱！你们找别人去吧！”
她说完话，就想离开，但其中一个年轻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随后就是一巴掌：“特么的我给你脸了是吧？赶紧拿钱，要不然我弄死你！”
小妹被打了一巴掌，面上也没有委屈，相反的却是有些不屑：“坏人我见的多了，你们会遭报应的！”
那年轻人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上去又要给小妹一巴掌。不过，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小妹分毫，被我牢牢的握住了手臂。
“出来混，也要懂点规矩。一个女孩儿，住在这种地方，能有多少钱？”
两个年轻人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我出现后，都吓了一跳。
我松开那年轻人的手臂，瞅了眼小妹，发现她也正望着我。
“你他妈的，多管闲事！”被我抓住手臂的那年轻人忽然大骂了一声，抬起一脚便向我踹来。
我没有躲闪，因为如果躲闪，这一脚就会踹在小妹的身上。
在硬挨了他一脚后，我猛的转过身，就仿佛是当年那样，将小妹牢牢的保护在我的身后。
一把明晃晃的刀，忽然向我肩膀刺来。
我瞅准了机会，一脚踢在了他的手腕上，在空中接过了被我踢飞的刀，冷冷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这一脚，我记下了，你们滚吧！”
那两个年轻人见我身手利落，都有些惊讶。
“嗯？”一个人忽然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眼。
“冲哥？”
我没想到他会认识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记忆，我却实在想不起来面前这个年轻人。
“冲哥，我是小六啊，你出来了啊？之前咱们还一起喝过酒的！”
“滚！”我大声骂道。
小六一怔，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拉着自己的同伴转身便跑。
“呵呵，你又和他们混到一起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身后的小妹，忽然嘲讽般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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