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知书出嫁
花朝虽认了崔姑姑作祖母，却不改口仍是叫姑姑。凌霄几个都奇怪，问她，她却自有道理：“难不成我要叫祖母不成，姑姑这么年轻漂亮，倒被我生生叫老了。”这理由叫人听了哭笑不得，崔姑姑听了却不强求，反说花朝知人心意。
这日紫苏领了午饭回来，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被凌霄一把拉住：“小蹄子又得着什么好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紫苏也不同她计较，却笑着咬了唇不肯同她讲。凌霄是个急性子，直许了紫苏两根络子一双鞋垫，紫苏才告诉她。
她姐姐碧桃在严氏那里做二等，生的很是明媚娇俏。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外管事冯金财家的大儿子冯升看上了。这冯升便闹着叫他娘去讨，他娘便是王爷的乳母冯嬷嬷，他也算是端郡王的乳兄弟。看着是桩好亲，可这冯升暗地了早已娶有两房妾室，又仗着爹娘在外任意妄为，识得许多不三不四之人，成日里不干正经差事，碧桃爹娘也是家生子，这许多事怎会不知，哪里肯把女儿嫁给他。
冯嬷嬷为了儿子也去磨了严氏好几回，严氏初时不想与李肃生分，倒是应下了。可待碧桃哭求说冯升种种不肖之处后，便回绝了冯嬷嬷了。可冯升哪里肯罢休，回回碧桃回家，他必要去招惹。碧桃不厌其烦，便休了假也甚少回家。
哪里晓得，这次放了知书出去，竟叫冯嬷嬷求了马夫人，许给了她儿子。
紫苏去领饭的时候她娘告诉了她，喜的不住念佛。紫苏也高兴，这下姐姐不用怕了，也可经常回家见见父母了。
连着凌霄也替碧桃高兴。碧桃虽说是个二等，可二等又有二等的好处，既不做主子眼前的事情，只要不出大错，到了年纪便能放出去自己嫁人。若的做的好了，主子给配了门好亲，更是过的舒心。即便多留几年，总好过许给这种不肖子弟。
可那一厢，冯升听说许给自己的不是碧桃，却是知书，拧了眉头道：“怎么许给我的是这么一个!”
知书是外头买回来的，第一就比不上碧桃家生子有根基，再一个知书虽是一等，可性子掐尖要强嘴巴伶俐不饶人，府里人人皆知，虽说是马夫人面前的，却没有几个想讨回来做媳妇。再一个，虽说给了马氏面子没有明说，可知书实在是被撵出来的。冯嬷嬷自然是更中意碧桃，样貌还是其次，尤其性子软和做事大方，娶回来也不怕拿捏不了。
可瞧见马氏赏了知书厚厚的一笔嫁妆，还打算把她配给自己铺子里的伙计，便动了心。想着若是讨了知书回来，在马氏面前卖了好不说，指不定便让她儿子去铺子里做个掌柜。万一今后是瓒哥儿掌了家，她和冯进财的位子也不会叫掳了去。
这算盘打的可是呱呱叫，她如今且还算是李肃这边的，若是结了这门亲，可就是半个马家人了。冯嬷嬷瞧着是巴不上严氏了，这回索性把宝都压在马氏身上。见冯升不愿意，拽着儿子好言劝道：“知书可是一等的，那碧桃不过才是二等，这回出来，夫人赏了好大一笔嫁妆，娶回来可不比碧桃有脸。人家排着队去求呢，我可是求了许久夫人才答应配给你，你且偷着乐吧。”
冯升长得腰粗膀圆，一挥手甩开冯嬷嬷：“就她那模样，十个也抵不上一个碧桃。”
冯嬷嬷给儿子差点甩在地上，唬了脸道：“长得好又怎地，能当饭吃还是当钱使，王妃娘娘难道也给碧桃陪上一百两不成。你别糊涂油脂蒙了心了！我这便定下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冯升还待辩驳，被冯嬷嬷一句话堵得偃旗息鼓：“你若是闹黄了这事，可别再指望从我这里每月拿银子使！”
见儿子低了头服了软，冯嬷嬷便掏摸出三五钱银子让他花用。冯升心中虽不乐，可瞧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便也哼着小曲去找那些狐朋狗友的喝酒去。
这头知书晓得马氏把她许给冯嬷嬷的儿子，她是外头的，消息没这么灵通，可却也有相好的姐妹，听闻了一言半语晓得冯升的品行便有些不乐意。
知画瞧她绣着嫁妆，却拿着针便愣在那处，也劝她：“你既不愿意，求了夫人退了这亲便是。嫁人好比再投回胎，你可得想好了。”她凑到知书耳朵边轻声道：“我可听说，那冯大郎屋子里早就放了两个人了。”
知书一听，从床上跳起来，扯了知画袖子道：“真个？”
“怎个会假！亏你还和春燕是一个干娘，她家可不就住在冯家后头那街上，她亲眼瞧见的，吹吹打打的迎进门。”说着比了两个手指出来：“两回。”
知书听了这话，一时懵了神，待醒悟过来，也顾不上去追究春燕了，一脚便奔到马氏屋子里。
马氏正喝着川贝炖雪梨，知书跪在她脚边一行哭一行诉的把冯升的事情说了。马氏放下手中的盏子，亲自拉了知书起身。
“你们天天同冯嬷嬷一起当差，瞧她做事利落稳妥便知道她儿子也定是个妥当人。你这糊涂话从哪里听来的？不如我叫了冯嬷嬷来，你当面问问可好？”
知书同冯嬷嬷那是一个路子上的，平日里两个便很好，初始听闻要做她媳妇，倒还开心了几日。待后来传闻越来越多，才有了悔意。此刻听说要叫冯嬷嬷来，倒有些惊慌。当了她的面，去问她儿子是不是在外头花天酒地坑蒙拐骗，这可怎么说的出口。即便是真的，冯嬷嬷也不会认，还得在心里记下这个仇。等她真嫁过去了，这未来婆婆定是要给她脸色瞧的。
“奴婢也是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许是传走了形，也当不得真……”知书先自怯了。可终究心里不甘，求了马氏：“还请夫人帮奴婢打听真了，叫我嫁人也安心些。”
马氏笑的娇娜：“傻丫头，我还会害你不成，且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也晓得，那冯进财可是二门外的总管事，冯嬷嬷又是王爷的奶娘，他们家虽说不上什么金窝银窝的，可比起寻常小官人家也不差什么了。你嫁过去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那可是去做少奶奶了。若是这还不愿意，可再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亲事？
闲言碎语的耳朵过过就罢了，你怎么还往心里去了。说不得便是哪个眼红了你这门好亲，才传了这些话出来。”
马氏却实是知道冯升的为人的。
可知书被赶出去，李肃也好几日不来见她，如今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冯家此时巴结上来，可不是瞌睡了便遇到个枕头。且冯家私下里除了当差，也有自己的营生，马氏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先把知书嫁了过去，再叫娘家在生意上给他们些甜头，不怕拢不住冯进财。王爷面前有了自己人，行事可不更便宜些。
从腕上褪下个嵌珠的素纹金镯，套在知书手上：“再说，那冯家若敢欺负你，可有我给你撑腰呢！”马氏笑的纯真怜人：“等你们成亲之后，我便在嫁妆铺子上给那冯升寻个差事，让他带了你去单过日子可好？”
知书见了马氏这笑，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跟了马氏这许多年，晓得她越是要使心眼，越是要作出副天真无害的娇模样来。如今瞧着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可摸着手上的镯子，又想着马氏往后的许诺，心头又热了起来，总觉的凭自己的本事必然过的不会坏，便跪下给马氏磕了头谢恩。
回了房中，旁个的话一个也不听，只关了门安心绣那些嫁妆。知画瞧她这幅模样，晓得她这是自个动了心，便也不再劝。
没过一月，冯家便把知书抬进门。
秋日里下过几场雨，天便真个冷了起来。
花朝畏寒，早早便在褂子里面加上件薄棉马甲，这日里无事，她坐在窗边跟着凌霄学绣。
凌霄拿着她绣的帕子瞧了了半天，也看不出那红红绿绿的一团杂线是个什么图案。花朝白了她一眼：“笨，这可不就是你么！”
凌霄把花朝的脸捏了一把，气到：“好好的把我绣成这个样子，你瞧瞧哪里有个人样！”
“啧啧啧，说你笨吧，这哪里是人了。”花朝用手描给她瞧：“喏，这里是两片叶儿，中间托了朵橙红的凌霄花，可不就是你么。”
凌霄拿了画好的花样子和绣好的帕子对比，忍不住乐道：“哎呦喂，我可算是看出来了。”她抖抖那帕子：“我说你样样能干呢，总算是找到个你不行的事儿了吧。”
花朝也撑不住了，她脸皮再厚，也不能说自己绣的好。她随着凌霄学了快两个月，可那针仿佛比个棒槌还难使，这许多日子下来，连锁个边都歪七扭八，更别提绣朵花儿草儿的了。只一样，那花样子她却描的好，还时常自己花些新鲜的出来，惹的凌霄几个都问她要。
花朝托了腮叹气道：“珏哥儿闹着要我给他绣个荷包，这可怎么好。”
珏哥儿有回见到花朝绣花，便闹着要花朝给他绣朵花在衣服上。槿娘几个又是笑又是劝，这才改成绣在荷包上。
珏哥儿实诚，当即便把荷包解下来塞给花朝：“花花，绣花花给囡囡。”他最近突然口齿伶俐起来，话越发多了。“囡囡装糖给花花吃。”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花朝歪了歪嘴：明明是公子您想吃，可别赖在我身上啊。
可既然答应了，她总不能真绣的一塌糊涂的拿出去。虽然私心觉得珏哥儿反正不懂，也不会在意，可她也是要脸的，更不愿丢了崔姑姑的脸。是以这些日子白日黑夜的，没事就捏根针在绣。
“哥儿哪里懂这些。”凌霄伸手：“拿来，我给你绣。”
花朝先是一乐：“还是凌霄姐姐对我好。”一边从榻上跳下来，站在凌霄边上瞧她绣。可等凌霄将将把边勾了出来，花朝又不愿了。
她从凌霄手里拿回那块秋香色的缎子，故作正经道：“还是算了，你别瞅着珏哥儿憨，他可瞧的出呢。”
凌霄捂了她的嘴：“要死，怎敢说哥儿憨！”又点了花朝的额头：“你想自个绣便直说，少弄这些精怪，打量我瞧不出呢。”
花朝把那料子抚抚平，可不是么，便是再丑，她绣的总归是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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