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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威胁


早预料到她是这个反应,狗娃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陆欺欺趁热打铁将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诗递到她眼前,沉声道:“按我们的话去做,不然,他就不止是掉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没错,后院的那个小厮,便是明纱公主的情郎。

        自那日一见之后,陆欺欺与狗娃便起了疑心,这才出动了苍绒的狗鼻子,循着那香味一路摸排,终是找回了他身上。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原来令明纱公主朝思暮想的情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狗娃故作凶悍的拷问下,他将他二人之间那些丝萝乔树响依投之事和盘托出。且诚实坦言,他并没有打算带她远走高飞,不过是想送她出关,在人群中多看她几眼便好。

        好一对苦命鸳鸯,郎情妾意。陆欺欺为了使这个故事更加凄美一些,特地在乱葬岗找了具合称的男尸,割下其手指,以恫吓明纱公主。

        瞧见明纱公主方才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也不枉她和狗娃在死人堆里辛苦劳作,这前半辈子积的阴德算是在这一夕之间霍霍完了,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给那位贡献了手指的大哥烧过去的宝马香车、香烛元宝能够让他在地底下逍遥快活,不要总惦记着那半根手指,半夜来找她讨阴债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明纱公主对他二人绑架其情郎之事信以为真,哪里会去核实那根手指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公主大人?”门外的侍卫听到响动,立时捶门如擂鼓,急切切地询问。

        “无碍,不过是一只老鼠。”明纱公主脱口而出,声音四平八稳,说话间,更是咬牙切齿地瞪了陆欺欺与狗娃一眼。

        陆欺欺和狗娃相视一笑,想必公主大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五鼓绝声,天色拂晓,院子里的浓烟渐渐散去。

        马嘶声、人声鼎沸,辎重陆续装载入车,打着哈欠的仆从手捧栉巾鱼贯而入,隔着帷幔等候明纱公主的差遣。

        “嬷嬷,本宫身体不适,神医临走前嘱咐,若是想面上红疮痊愈,便不能见风,你们都出去,留一人侍奉即可,省的本宫看着心烦,这宅子晦气,你差人快些治装,切莫耽搁了脚程。”

        教引嬷嬷不想自讨没趣,答道:“老奴遵命,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婢女们听罢,一溜烟没了影。瞧见四下没了人影,陆欺欺二人方从屏风内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公主大人,小人托您办的事,都办妥了么?”

        明纱公主漫不经心绾着一绺头发,虽是恨极了眼前的女子,却只能强抑着胸膛之中的怒焰四下乱窜,低声道:“那是自然,上路吧。”

        窗外六花片片飞琼,须臾积粉,顷刻成盐。马车外的喧哗声恍若隔世,明纱公主欹身倚在冷衾之上,佩环和瞳孔一并失去了色泽,散出沉闷的寒光。

        “外面在吵什么?”明纱揭帘而起,冷声向左右问道。

        那小婢立刻禀复:“回公主大人,是使臣大人,说是丢了两个下属,今个才找回,好像是被流民袭击,一直在向州府大人讨个说法。”婢女细声道。

        “州府大人怎么说?”

        “说是已经在城内全力搜捕嫌犯,求着使臣大人不要将此事告知九苍。”

        “九苍?”明纱公主向马车内的陆欺欺使了个眼色。

        陆欺欺摆摆手,缄口不语,示意她切莫声张,自乱阵脚。

        “正是。”窗外的婢女似乎有些不满,低声嘟囔起来,“人都到稗州城了,也不知道来给公主大人请个安。”

        “罢也。”明纱公主心不在焉地朝着她推了推手背,放下车帘,愦愦吩咐道:“去给州府大人传个话,叫他把那些流民全给我抓起来,好好尝尝皮肉之苦,别挡着本宫的路。”

        “遵命。”婢女盈盈一福身,唯恐天下不乱地奔着知府大人去了。

        不遑暇顾公主大人的小题大做,车内的陆欺欺陷入了沉思。

        果不其然,九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娘,根本就没把明纱公主放在眼里。

        此刻九苍翎与阿五、阿九正立于城墙之上,冷眼斜睨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她们兵分三路,分别往不同方向追缉疑犯,根据合欢、琴嗔二人提供的线索,其中最有可能追踪到疑犯下落之地,便是通往回魂关的稗州,于是九苍翎亲率阿五、阿九二人奔赴此地,意在让这二人将功赎罪,尤其是阿九,若非正是用人之际,九苍翎恨不得让她卷铺盖走人。

        “流民?”

        “正是。”惴惴不安的阿九四下观望,脸上的汲汲营营一览无余,“苍翎,属下猜测,多半不是流民所为,而是那两个……”

        缚袴的九苍翎嗤之以鼻:“区区两个不中用的大疏使者,也闹得满城风雨,濮善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啊,不过么,倒是要多谢这两个引蛇出洞的濮善人了。”

        “属下已经派人搜遍稗州城,也未见那两个宛达人的踪影。他们人生地不熟,能躲到哪儿去?”

        “蠢货。”九苍翎的鞲蔽“铿”的一声砸入女墙之中,手上的力道若是再重得几分,怕是要将那女墙拍碎,“那两个贼人胆大包天,连九苍都敢冒充,冒充个把公主的随侍混人耳目也只是小菜一碟。”

        阿九这才恍然大悟,默默地垂首沉肩,瞪大了双眼,意图逃避那逼人的目光,把一双眼睛觑定着城墙之下的车水马龙,若不是阿五急吼吼地向二人奔来,她恐怕又要被苍翎苛责一通。

        “禀苍翎,我和阿六的马找到了!”

        九苍翎闭口不言,端详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阿五。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五立时屏息敛容,郑重其事道:“就在当地的马市,老板说,是一个乞丐卖给他的,换了两匹快马和一些银两,就没了影。好在我当机立断,让老板和官差寻那两匹马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九苍翎点点头,虽未嘉许,但在阿九眼里,苍翎看阿五的眼神明显比自己高了一等,于是又快速将方才的尴尬支吾抛之九霄云外,直嫉妒得牙关痒痒。

        阿五瞧见阿九那怒火中烧的眼神,自然是还以颜色,嘴角轻蔑一笑:阿九这个饭桶,八成又在苍翎面前吃了瘪。

        九苍翎可没闲工夫理会这两个人的小心思,厉声吩咐道:“阿五、阿九,随我到城门下,恭候明纱公主。”

        “遵命!”

        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城门驱策而来,一片絮乱风轻之中,走在队伍前方的金络脑,正是意气风发的大疏使臣,端的是威风八面,丝缰徐按,在一丛丛好奇的目光中招摇过市,借着些许驱寒的酒劲,目态疏狂,浑然要将那上国风采在这异国他乡尽兴搬演。

        直到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声打破了这片祥和。

        “诸位请留步,例行检查。”

        大疏使臣仔细端详着眼前目光如炬的女子,金甲仗钺,虎虎生风,冷笑道:“想必这位便是九苍翎了,久闻大名,怎么,连本使和公主大人也要盘查么?想不到你丹阳国,竟是这样的礼仪之邦。”

        看来这使臣大人,对她可是颇有微词。

        “贵国来使,我这也是为了您和我丹阳国天潢贵胄的安危着想,若是您和公主大人出了什么岔子,我姐妹几人,可如何向圣女大人交代?”

        话音未落,官差已经在九苍翎的示意下逐一检查起来,无论是对人的样貌、还是对物品的开箱检验,无一不细致入微,就连那些个使臣的面皮,都要□□一番以试真假。

        头一回遭受这样的“礼遇”,使臣大人的脸色可不见得有多好看,但无奈还未出回魂关,在人家的地界上,终究不好发作,闹将起来,他一众手无寸铁的文官,可干不过这些北蛮子。

        权衡之下,使臣大人唯有暗暗腹诽,打眼瞧着街边那些交头接耳的北蛮子,一个个都面露讥诮之色,向着他这位大邦来使指指点点。

        未曾料想,自己竟被这几个女子搞得颜面扫地,落得个人人争相讥笑的下场。

        他下意识地望向明纱公主的马车,企图掩饰这不期而来的窘态,此刻九苍翎正负手立于马车旁,俨然不似一个臣子的揖逊作派。

        “公主大人,听说你染了病,这个节骨眼上,可得小心哪。”

        那声音如同梦靥一般,嗡嗡地在陆欺欺的脑袋中盘桓,昨日种种浮上心头,连筋带肉,几欲从那结痂的伤口中喷薄而出。

        那样的不安,是来自身体的本能,以及寸寸皮开肉绽的肌肤所带来的痛苦记忆,她奋力挣扎、压制,涔涔冷汗浃过细密的肌理,渗入那人温热的衣襟,将对方手腕抓出丝丝血痕的陆欺欺竟没有丝毫察觉,瞬目之间,她甚至想放声大喊,可是他安定的眼神和强有力的臂膀却在告诉自己:别害怕。

        她的指头微微松动,糅杂了五味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对方,不曾想,这突如其来的镇定竟是从这个相识不久的怀中汲取而来,一丝一缕,轻轻掠过她跃动的脉搏,罗织出一张温暖的羽翼。

        但听得“砰”的一声,尘砂荡荡,沙石从车帘罅隙中飘然而入,陆欺欺顿时清醒了过来,向明纱公主递上眼色:来了。

        灰气涌起,屋宇动荡。

        尖锐的女声与爆炸声纷至沓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人声在滚滚浓烟之中沸然作响,马蹄声夹杂着嘶吼朝着辎重车蜂拥而来,只听得九苍翎撕扯着嗓子喊道:“怎么回事!快拦住这些人!”

        “苍翎!有人炸开了后面的箱子,现在那些流民都在抢四处掉落的金银珠宝!我们要怎么办?!”

        “关城门,先保护公主和大疏使臣!其余人等一律抓活口!”

        “是!”

        话说得轻巧,这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的成本哪里还关得上?只见大批的流民自门外涌入辎重队,摩肩擦踵,唯恐慢人一步,甚至有人大声嚷道:“大家快抢了财帛闯出城去!知府大人要杀人灭口啦!”

        使臣大人也慌了神,疾言喷喷道:“搞什么鬼!别听那个女人的,赶紧开城门,若是我大疏未来的明妃有什么闪失,你们几个看城门的小卒子担当得起么?滚开!”

        使臣大人发话,那守城的小卒本就被浓烟呛得涕泗横流,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总归是无人敢出面反驳,干脆就随他去吧,真要让公主在此有什么闪失,他们可担当不起。

        口上不言不语,行动上更是懈怠,左右不知道该听谁的,干脆让他们自己争个头破血流去吧。

        “走!”

        只听得那人一声吆喝,车队策马扬鞭,横冲直撞,朝着那城门大开之处辚辚开拔,全然不顾身后之人勃然大怒,更不顾车旁人如蚁拥,若不是马蹄疾行,那些个流民怕是要翻上那绿油幢上来讨便宜。

        “你们这些刁民!给我住手!闯城者,一律射杀!”九苍翎以湿布掩口,在浓烟中提刀乱搠,不料却惹得这群亡命之徒更加疯狂,猝不及防的守城士卒眼看着拦不住了,竟有人擅自离岗,在浓烟之中四处搜罗,反正谁也瞧不见谁,不趁机中饱私囊,怎么说得过去?

        “没用的东西!阿九、阿五,你们看住城门,但凡闯门者,格杀勿论!弓箭手准备!”

        “遵命!”

        二人嘴上应承不迭,可一心想邀功的阿五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隐隐期待着什么,时不时看向阿九,唯恐自己的小心思被眼前之人看穿。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阿五怀疑自己是否估计错误之时,一线生机出现了——混乱中,一匹熟悉白尾马落入她的视线,四蹄奋发地朝着城门外狂奔,骑马之人身披黑色的风帽,一眼望不到面容,却纵辔加鞭,骑得飞快。她登时心下一喜,飞身上马,蹬辔高声喊道:“苍翎!那匹马出现了!”

        还不等九苍翎发号施令,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缀行而去,阿九听得那声高喊,也立刻慌了神,若是将那二人捉拿归案,这可是大功一件!她可不能再让那个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人抢了头功!

        说时迟那时快,尘砂荡荡的城门处已然不见了阿九的身影,而身处浓烟中的九苍翎却毫不知情。

        兴奋过头的两个人你追我赶,策马狂奔,也不知追出了几里地,于城门处不见了踪影。

        眼见着白雪皑皑,云气障天,直至行至那密林之外,不闻稗州城人声鼎沸、干戈声动,山河逾远,陆欺欺方舒出一口气,笑盈盈道:“多谢公主大人美意。”

        对方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客气,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废话少说,他人在哪里?”明纱公主掷地有声,忿忿地望向陆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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